夏乔安醒来时,宋祁渊正在卢太师府上。
两日前他亲自向皇上讨了赐婚的圣旨,求娶卢太师的孙女卢桉,为宁溪郡王妃,今日是他下聘的日子。
他坐在花厅上首,看着一抬抬的聘礼抬进来,脸上的表情平静无波,陪坐在一旁的卢太师也静默不语,气氛有些诡异,只有后堂里隐隐传来的笑声,才让人不会误以为这不是下聘而是退亲。
这时宋东脚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见到宋祁渊拱手道:“将军,县主醒了。”
宋祁渊的脸上瞬间迸发出笑意,噌的站起身就要朝外走去,刚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朝卢太师道:“你要宋某做的,宋某已经做了,四国来朝前,我会娶卢桉过门。”
卢太师知道夏乔安醒了,宋祁渊急着去看她,也不留他,点头道:“郡王君子一诺,下官自然相信。”
宋祁渊转身往外走去,卢太师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一口气。
......
宋祁渊出了卢府就往长公主府赶去,到了长公主府他径直去了夏乔安的院子,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进去,转身去了客房,寻找顾恒。
顾恒正和李慕白一起配药,见他进来,起身行礼道:“见过郡王。”
宋祁渊让他起身,这才问道:“县主如今情况如何?”
顾恒道:“毒已经解了,日后只要好生将养即可。”
宋祁渊点点头,随后又问:“她身上的伤痕......”
顾恒道:“我们师门有一种雪肌膏,乃是生肌祛疤的良药,只需半月便可换肤生肌,我和慕白正在配置,过几日应当就可以用了。”
宋祁渊点点头:“若需要什么药材,只管去郡王府取。”
顾恒点头道:“恩。”
宋祁渊转身欲走,但是刚走两步又折回来,对顾恒弯腰施了一礼:“顾神医,那日是我莽撞,还请神医不要计较。”
宋祁渊是一个骄傲的人,他能赔礼道歉已是不易,顾恒也并未真正怪过他,就将他扶起道:“郡王不必如此,是顾某没有把话说清楚,且冒险给县主服用了七日丹,让郡王误会了。”
宋祁渊道:“你也是为了保住她的性命,我岂会不知。”顿了顿又道:“她的伤,就拜托你了。”说完就往外走去。
李慕白忽然开口道:“你真的要娶卢太师的孙女?”
宋祁渊脚步一顿,沉默了一瞬,并不答话就出去了。
他出去后,李慕白转头看着顾恒道:“真的不能两全吗?”
顾恒摇摇头,救她的命就要娶别人,不娶就是让她去死,这本来就不是选择题,而是必须这么做。
李慕白忽然抱住顾恒,口中道:“那我们这辈子都不要娶妻,就我们两个过一辈子好不好?”
顾恒回抱住他,并不回答。
慕白,我可以一辈子只守着你,你却注定要娶妻生子,去完成你的使命,你要的承诺,我给不起。
......
转眼就是五天过去了,夏乔安已经可以下地走动了,她自那日问过宋祁渊之后,再未提过他,每日里该吃吃该喝喝,配合着顾恒用药,雪肌膏涂在脸上火辣辣的疼,犹如掀起一层皮肤般的疼,但她一声不吭,坚持着每日两次的敷。
每日她都会下床走走,偶尔也会弹弹琴,或者和李慕白秦子衡聊天说话,偶尔坐在院子里叠一些元宝,或剪一些纸钱,让丝儿替她烧给唐小喜。
唐小喜在中毒第七天时就已经去世了,那一天正是她十一岁生辰。原本夏乔安打算等她十一岁生辰那日,给她办一个生辰宴,然后正式的将她是她妹妹的身份介绍给众人。
但是她却在她生辰这一天永远的离开了,在夏乔安无知无觉的服下了唯一一颗七日丹的时候,永远的走了。
夏乔安自醒来知道唐小喜死了的时候,就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她觉得都是因为自己将她从南梁村带了出来,又因为自己她才被牵连中毒,让她小小年纪就失去了生命。
她无法原谅自己,是她太自以为是,太烂好心,觉得自己是穿越来的人,比他们所有人都高一等,觉得自己可以保护所有人,改变一个时代的人,所以她自大,她骄傲,她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她去出风头,去显摆自己懂得多,这才招来这杀身之祸,从而连累了唐小喜。
唐小喜是那样可爱的小姑娘,善良勤快,聪慧活泼,自从跟着她以来,对她一心一意的好,不管她是男儿还是女子,她都全心全意的相信她,陪伴她,可是自己却将厄运带给了她。
最后是顾恒告诉她,唐小喜死前有过一段时间的清醒,她知道夏乔安也中了毒,而七日丹只有一粒时,自己选择了将生的机会留给夏乔安,还让顾恒转告夏乔安,若是没有夏乔安,她早已随着家人死了,能做夏乔安几个月的妹妹,她觉得很开心,没有遗憾。最后她说,她死后,让夏乔安不要难过。
夏乔安听了之后,哭了很久,之后不在提起她,只是每日抄一些佛经烧给她。
又过了两天,夏乔安就辞别了长公主,执意搬去了宁溪郡王府隔壁的小院子。
这座院子原本是宋祁渊买下来的,夏乔安搬进去后,郡王府管家送来地契,还有丝儿乐儿的卖身契,夏乔安都收了下来,然后按照市价将银票交给郡王府管家。
管家也并不客套,夏乔安给了,他就收了,然后回去了郡王府。
之后的日子,夏乔安每日里照样敷药,服药,锻炼,弹琴,或者伏在书桌上写写画画,有时候秦子衡几人也会来和她说话聊天,班艺更是将他师父做出来的吉他和小提琴带来,请她教他,夏乔安也不吝啬,将她会的全都教给他。
接着秋闱放榜了,秦子衡金殿上被点为新科状元,等待吏部的任命,夏乔安和班艺,李慕白几人都去槐树巷秦家恭贺,席间她戴着面纱,笑意妍妍,为他奏了一曲。
秦子衡酒醉微醺,看着她,几次欲将她拥入怀中,最终都只是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将眼中的心疼和眼泪,都饮进了腹中,任心中的疼,撕扯翻涌。
转眼就是二十多天,距离太后寿辰不过十日,四国使臣陆续到了京城。
夏乔安脸上的伤也只剩浅浅的痕迹,即使不戴面纱,也不会吓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