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顾恒第一次在卧房见白太傅,这一见,只觉得他老了不止十岁,原本是斑白的双鬓,如今已经是霜白了,脸上没有一丝精气神,仿佛耗尽了生命的垂垂老者。
床边有一个少年,原本正在给白太傅喂药,见顾恒进来,忙起身施礼道:“见过顾神医。”
顾恒点点头,他心中原本因为李慕白离开而生出的怒火,已经随着方才那场打斗消了一些,见到白太傅的样子,又消了一些,此时他心态已经平静了。
这少年看起来比李慕白大不了多少,顾恒知道白太傅和夫人有一个儿子,就知道了这少年的身份。
他朝白太傅看去,见他微微点点头,知道他的意思是有话直说,不需避讳这孩子,就明白所有的事,他都已经和家人说过了。
白南笙知道顾恒是神医,忙拱手道:“顾神医,我爹前几日气急攻心吐了血,您快给我爹看看。”
顾恒在床边坐下来,按上白太傅的脉,许久放开道:“思虑过重,气急攻心,不是大毛病,但是还是要静心养着。”
白太傅叹息一声道:“我无大碍,只是慕儿他,他……”
顾恒道:“到底怎么回事?”
白太傅的身子猛地颤抖几下,接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顾恒上前把脉,半晌道:“日后不可再思虑过重,否则…”
白南笙忙道:“是是是,最近我爹为了西梁使臣寻人的事忧心不已,前两日慕白又跟着使团走了,我爹心中着急,这才…”
他提起李慕白,顾恒忙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白南笙惊讶于顾恒居然不知情,毕竟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了,但还是回答道:“是这样,两日前慕白突然找上西梁使团,声称自己就是他们要找的西梁纪王的儿子。西梁太子经过问询,慕白连纪王身上的胎记是何形状,在何处都交代的清楚,且相貌年纪都对的上,就确定了慕白的身份,慕白说他爹已经去世多年,且是行商出海遇到风暴,尸骨无存,使团这才放弃了寻人,带着慕白回了西梁。”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白太傅,见他一副面如死灰的样子,心中微微不解,为什么他爹不回西梁,西梁虽不如大晋繁华富庶,但好歹是一国王爷,比起太傅,可是万人之上了,自己也可以当个郡王,享一郡供奉。
不过他爹坚决不回西梁,他也没办法,他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弟弟,可以潇洒的称自己的爹死了,他却不可以,京城认识他的人太多了,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李慕白跟着使团走了。
他眼里的艳羡让顾恒和白太傅皆是心中一痛,李慕白去了西梁,那不是去享受了,那是背井离乡,是孤身一人去一个没有一个人认识的地方,他这么做,只是为了白太傅。
他口中说着不认他,恨他怨他,可是最后,他还是以自己之身,换他心愿达成。
顾恒听后半晌没说话,直到白太傅又一次开始咳嗽,他才道:“慕白此举只为了你在晋朝,自在的活着,过你想过的日子,所以,你还是不要再辜负他了。”
白太傅闻言,呆愣了许久,连顾恒开了方子离去,都不曾察觉。
……
李慕白随使团走的那天,夏乔安去送了他,之后又回了夏家。
因为夏乔安已经病好了,夏正慎就要回淮安了,乔氏因为怀有身孕,不宜路上折腾,就留在京中养胎。
过两日夏正慎就要回去,夏乔安和乔氏都不随他回去,所以乔氏给他准备很多常用的东西,四季的衣裳之类,夏乔安则是给他准备了很多的稀奇东西,比如从顾恒那里讨来的各种稀奇药丸,还有从班府拿来的辣椒,夏正慎很喜欢,夏乔安就让他带些种子回去,让他在淮安推广种植,淮安县地处西北,适合辣椒的种植,以后可以当做地区经济发展的主流特色。
对于夏乔安的话,夏正慎十分的相信,她在家的时候让夏家做的家具,玩偶生意,如今都火的不行,乔氏娘家的亲戚,如今都跟着他们做着生意,作坊玩偶厂规模扩大了好几次,很多家具玩偶都卖到了京城了,而她来京城之后提的那都是连皇上都称赞的治国之策。
如今,她说让他回去推广辣椒种植,他自然没有任何怀疑,他这个女儿,以前古灵精怪的厉害,现在稳重了很多,但脑子里的奇思妙想,总是让人称奇。
最后夏乔安让他回去就在淮安县内寻找一种黑色的矿石,若是找到了,一定不要声张,悄悄打发人来告诉她。
夏正慎虽然不明白她找那东西干什么,还搞的这么神神秘秘的,但还是答应下来,决定回去就派人去秘密寻找。
又过了两天,夏乔安和乔氏送走了夏正慎,他们来时带来的丫鬟,小厮,车夫,都是有家人在淮安的,就都跟着夏正慎回去了。
夏家一下子只剩下了两个女人,不对,还有丝儿乐儿两个丫鬟,一共四个女人,其中一个还是孕妇,安全问题就成了迫切需要解决的事。
夏乔安只好去买几个下人护院。
………
宋祁渊自从成亲以后都是住在军营的,太后寿辰之后他更是搬去了军营,再没回来郡王府过。
今天回郡王府取些东西,正好听到管家说,隔壁夏家的家主夏正慎回了淮安上任,夏家只剩夏乔安和乔氏两个女人,想到上次她被人下毒的事,心有余悸的他忙将管家叫来。
“守在夏家的人,今后再加一班,保护她们母女安全的同时,务必做到要不能被别人察觉。然后你去找些懂拳脚,底子干净的人,想办法安排到夏家去。”
管家应声退下,心中却是叹息一声,郡王如今,人人都道他娶得娇妻,人生得意,谁又知道他家郡王的苦。安捷县主那样好的女子,就是郡王府里丫鬟下人都喜欢,都要赞一声,可是他们郡王却只能默默的守着。
他叹息一声,去安排人,他还是盼着,有一日,安捷县主能知道他们郡王的好,也盼着老天,不要再折磨郡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