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宫闱迷雾
杨勇才跨过门槛,小孩们便又跳又叫:“哦,哦,吃烤肉了,吃烤肉了。”
最先端上来的是烤牛腿,大家你争我抢,瞬间一扫而光。接着端上来的烤羊羔也是两大盘,引发了新一轮争抢。4盘肉吃完后,有的孩子嚷道:“饱了,饱了。”看见美姬、玉儿还没有动筷子,好奇地问道:“难道你们不饿吗?也没必要全让给我们。”
美姬微微笑道:“不是,我们在等更好吃的美食。”
“吱呀”一声,小厮又推开了门,手里端着一个斗大的盘子,香气四溢。
“原来还有呀!”孩子们惊叹。
“这是烤驼峰,长安八大名菜之首!丰硕膏腴、细腻甘肥,味道之美,冠绝天下,为皇室八珍之一。你们没吃过吧?”美姬得意洋洋地道:“京华楼的烤驼峰可是天下一绝,经过一十八道工序制作,须提前一个月预定,端的是皮焦肉嫩、细腻多汁、入口即化、回味无穷!你们闻,这香味!你们看,这颜色!哦,真香呀!哦,真美呀!”美姬摇头晃脑。
孩子们齐声道:“哦,你真狡猾呀!”
美姬摸着孩子们的头道:“哪里,哪里,你们也可以吃的嘛!”
孩子们乱纷纷嚷道:“我要吃,我要吃,我还没有吃饱咧!你也没吃饱?哦,真香呀!哦,真美呀!”
10斤烤驼峰很快便见底了。
玉儿笑眯眯地望着他们,问:“吃饱了没有?”
“吃饱了,吃饱了。”大家点头。
“谁还要吃吗?”玉儿又问。
“不要吃了,不要吃了。”大家摇头。
玉儿慢条斯理地道:“你们吃饱了,接下来该我吃了!”
大伙儿惊呼:“原来你最狡猾!不行,不行,还要吃!还要吃!”
跑堂推开门,端着一个更大的盘子上来。盘子放到桌上,里面却没有如山一样的肉食,只有几个小蝶。
跑堂将小蝶端出来,一一摆放好,端着空盘子退了出去。
“是什么山珍海味?”美丽好奇地问。
“你自己瞧吧。”玉儿摊开手道。
“藕片、菱角、茭白,原来只是几样江南的小菜加一条鳜鱼。”美丽满脸失望。
“谁还想吃吗?没吃饱还可以吃的嘛!”玉儿环视着孩子们。
孩子们摸着肚皮,打着饱嗝道:“不吃了,不吃了。”
美姬提起筷子道:“我陪姊姊。”
玉儿、美姬吃得津津有味。
孩子们瞪大着眼睛望着她们,有人问慧娘:“你怎么不去吃啊?”
慧娘摸了摸肚皮答道:“只有当公主的才吃那些清汤寡水的东西哩!吃了等于没吃。”
孩子们都笑了起来:“原来当公主也是一件不容易的差事啊!”
陈凌揶揄美丽道:“你不是一心想要当公主吗?天天吃青菜,看你还想不想当公主!”
美丽想了想回答:“总比天天饿肚子的好!”
玉儿回首望着美丽道:“你们以后不会再吃不饱了,我已经跟皇帝哥哥说,长安城的流浪儿童以后衙门都要管起来,包吃包住!”
一个5、6岁大的女孩小豆丁道:“那该多美啊,以后我们天天都吃烤羊腿,睡在软乎乎的被窝里!”
一个大几岁的孩子尼木道:“不能去衙门,天天挨板子,吃的是糟糠,睡的是砖地,还不如在外流浪哩!”
“是啊,是啊,萝卜头才被抓进衙门一天就死了,身上全是伤痕,没有一块好肉!”许多孩子附和。
玉儿的眼睛潮湿了,心想:“如果要那么一个地方,一年四季都是春天,没有衙门,没有官差,所有的孩子都自食其力那该多好呀!”她设想过让京兆郡衙门设立一个专门救济流浪儿童的机构,由朝廷拨出专款保障流浪儿童的衣食住行,看来并不可行,那些衙门里的人有几个能善待这些无依无靠的流浪儿童?最后肯定是中饱私囊,将救济场所变成人间地狱。“只要我在长安,我就要管着这些孩子!”她暗暗地下了决心。
她将慧娘叫过来,对她说:“明天你去买一座大宅子,最好离王府不要太远,宅子要大,不一定要有多奢华,要能跑马练箭。”
慧娘懵懂道:“这是为何?公主是给李温将军买的吗?是了,李温将军在长安没有宅子,住在宾馆多不方便啊,进进出出被人指指点点。”捂着嘴笑:“最好是能在荷风院开一道后门过去的。”
玉儿打断她道:“你总是自作聪明,有一天你会把自己算进囹圄。不许多问,这两天就要办好,办不好唯你是问。”
慧娘一版正经地行礼道:“慧儿遵命。不过慧儿还是好奇,公主无缘无故地买宅子干嘛?真要分家单干啊?慧儿可情愿呆在王府,那可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每一块石头我都认识哩!”
玉儿心道如果不给个说法,这个饶舌的丫头会没完没了,便拍着慧娘的手道:“办这件事要保密,否则尉迟先生要骂我了。你懂的!”神秘地笑了笑。
慧娘自以为是地道:“原来是这样,夫人早就有这个意思。金子是从库房支取吗?”
玉儿叱道:“你想闹得路人皆知啊?这事要保密,要保密!重要的事情强调3次!”
慧娘哂笑道:“慧儿懂了!”
正说着,响起了敲门声。
美姬示意,陈凌将门开了一条缝,问道:“你是谁啊?”
门外的人答道:“我是侯七,有重要的事求见公子。”
“哪位公子啊?”陈凌诧异地问。
玉儿知道侯七是来找她的,故意不说破她的身份哩!果然守口如瓶!站起来道:“让他进来。”
侯七在门外恭敬道:“还请公主借步到外面说事。”
玉儿寻思我来京华楼知道的人不多,难道又是杨勇那厮想出了歪点子?一边想一边跟着侯七下了楼。
在楼后的角门边,影影绰绰立着一个人,玉儿认出那是秋官司寇府大夫长孙晟。玉儿对侯七道:“你不必跟着我了。你去告诉跟我一起来的伙伴,让他们吃喝完了早点回去,不要惹是生非。切记,切记。”
长孙晟穿着皂衣,披着大氅,远远地对玉儿招手。
玉儿走进了,长孙晟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公主跟着我。”便推开角门,来到了柳湖的长堤上。
一棵柳树下拴着几匹马,一个身穿黑衣的秋官司寇府内卫正等在一旁,见长孙晟来了,赶紧将马牵到他与玉儿手中。
3人策马在长堤上奔跑,阿娜的柳树一棵一棵被甩在身后。柳湖边全是深宅大院,住在此都是北周的贵戚忠臣,中间有一段是宫城,只有逼仄的野径。看来,长孙晟领着玉儿要去的地方是这一段湖岸的某座大宅子。
奔跑了小半个时辰,在前领路的长孙晟勒住缰绳,在一座角门前翻身下马。
玉儿在马上望去,这家的院墙是一眼望不到头,院墙里影影绰绰地立着无数楼阁,跟赵王府相比毫不逊色。玉儿记得自己从来没有来过此家。柳湖边这些深宅大院她没去过的并不多,但也有上10家。她唯一能判断出来的是,这一家不是宇文氏的嫡系。从规制上来讲,亲王府与一般的公、候府还是有明显差别的。
长孙晟轻声喊道:“公主,就是这里了,不找到公主是否来过?”
玉儿翻身下马,答道:“却是哪家,我从来没有到过?你不会带我去狼窝虎穴吧。”
长孙晟笑了笑道:“公主要去狼窝虎穴我长孙晟一定陪着公主,无论哪里,无论多久。公主请放心,这儿不是狼窝虎*******卫开始扣门。方扣一次,门便开了,看来,长孙大夫与这家的主人早就有约。
照例长孙晟走在最前,内卫牵马走在最后。果然,那门房一见长孙晟便行礼道:“大夫来了。我家主人等得已经不耐烦了。”
长孙晟并不要奴仆领路,自己一路寻去。七拐八折的,并无一丝犹豫。不一会儿,便到了一座大园子前,楼门前挂着一块牌匾,上书“怡园”二字。门前候着两个丫鬟,提着一对灯笼,另有一个管事的丫鬟,却作宫女打扮,很麻利会来事的,远远地瞧见3人便囔道:“大夫来得好慢!后面的那位美人儿是千金长公主吗?”早蹲下身去。
玉儿还是弄不明白这是谁家。天皇有5位天后哩!其他嫔妃无数,回家省亲也是常事。不过,瞧那宫女的做派,这家的女主可不是一般的嫔妃,自然该是天后中的一个。费思量啊!
长孙晟对玉儿道:“现下该公主走在前面了。你是正主。”
宫女亦道:“公主请移步!”
玉儿便跟着宫女前行,一边观看园里的景色。这座园子里到处悬挂着宫灯,远看便如天上的星空。一座座楼阁气势宏大,雕梁画栋,连赵王府也远为逊色。玉儿不停在心里揣测这到底是哪位天后的园子,自然是天皇下令修建,专为天后回家省亲住宿用的。她猜过了5位天后,连杨丽华都算上了,还是猜不出这是哪位天后的园子。她依旧一身男装,便背着手踱着方步,宫女回头瞧见了,捂着嘴笑:“难怪我家主子喜欢公主,公主这模样不是一位倾城的公子吗?真格儿是貌比潘安!”
听了宫女这一句,玉儿心中豁然开朗:“你家娘娘真是这么评价我吗?这才回长安几日啊,她就跑回家来了,我那好色的哥哥怎么就放了她呢?”心中道,这位妹妹年纪不大,倒挺会装神秘,弄得我想了一个时辰!待会儿得好好说说她。
在一座最为高大的锦绣楼前,宫女停住了,在门外行礼禀告道:“娘娘,千金长公主到了。”
里面传来的正是尉迟炽繁的声音:“还不快请公主进来?”
传来脚步声,宫女刚推开门,尉迟炽繁便立在了门口,也不与玉儿见礼,扑过来道:“我的姊姊,几日不见想煞你妹妹我也!”
玉儿抱住尉迟炽繁道:“妹妹这是怎么了?把我当成赟哥哥啦?”
尉迟炽繁在玉儿脸上亲了又亲道:“却比赟哥哥还要亲。”
玉儿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妹妹,但她是个懂事的,不像尉迟炽繁那般任性,当下将她推开寸许,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也没见给我家皇帝哥哥怀个龙种啊?”
尉迟炽繁嗔怪道:“姊姊知道妹妹是个寒体,极难怀孕的,却又在这里装傻!”
玉儿调笑道:“你是说我赟哥哥不是火体……”方说了一句便打住了。想起与尉迟炽繁同床而眠的情景,一时间倒有几分羞涩。
在这方面,尉迟炽繁是玉儿的先生,经验丰富,她老着脸皮道:“跟姊姊在一起比跟赟哥哥在一起不知道要舒坦多少哩……”
玉儿便就一身男装抛在脑后,与尉迟炽繁打闹了起来。
两人“咯咯”地笑着,一直到喘不过气来。
玉儿正色道:“妹妹招我来就是为了取笑我吗?神神秘秘的,弄得我瞎猜了许久。”
尉迟炽繁依旧不正经道:“姊姊肯定以为长孙大夫引来了你的李郎吧,所以方急不可耐!”
玉儿佯怒道:“你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啊!”说完觉得不对,改口道:“妹妹是过来人,姊姊还是个啥都不懂的傻丫头哩!”
尉迟炽繁用手捶着玉儿道:“难怪整个长安城都知道你家的慧娘傻,我算找到原因了。”忽然就不笑了,一版正经道:“还是请长孙大夫进来吧。今夜的事只有他说得清楚。”
一旁服侍的小宫女便去传唤长孙晟进来。
长孙晟行礼后上上下下打量着玉儿,赞道:“我们大周竟然有这么标致的公主,丝毫不让南国的美人,更多了一分豪气,任谁也学不来的。”
玉儿脸红了红,咳嗽了一声道:“放肆!身边还立着母仪天下的尉迟天后哩!”
长孙晟听了赶紧谢罪道:“是小臣不知好歹,还请天后恕罪!天后知道的,长孙晟向来是个蛮正经的人,今日失态只是无心之过。”
尉迟炽繁故作严肃道:“您喜欢千金公主我是知道的。喜欢就喜欢,公主还未出嫁哩!那个甚么李将军,梁国的李将军远在天边,也不可能飞来此地吧,难道你还怕他不成?听说你是我朝宗室贵族中的第一力士,武功也应该不弱的吧……”
长孙晟忙道:“对公主我只有仰慕!与公主高深的道法比,我那点武艺简直就是孩子的把式,不能当真。”
玉儿谦虚道:“我哪里有甚么高深的道行,连仙家的一只白狐都不如哩!”
尉迟炽繁望着明灭的烛火道:“姊姊说的那些妹妹我日日都在思量哩!姊姊哪日带妹妹去入了仙道,就当那个甚么玄天晓尊主的使唤丫头也是好的……每10日里我与玉兔相处个几个时辰也知足……”浮想联翩。
长孙晟劝慰道:“娘娘不要伤心。娘娘如今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身份尊贵。娘娘的一家人都以娘娘为荣哩!娘娘出道的想法千万不能再提了。”
玉儿亦道:“是呀!娘娘不比玉儿从小就是淘气的,娘娘是个乖乖女,不可学孟浪的玉儿。”
长孙晟岔开话题道:“今番不比往日,天皇身体抱恙,我等自当砥砺而行,不可让宵小得逞。娘娘虽小,却是天皇最为信任的人呐!”
尉迟炽繁闻言慢慢转过头来道:“姊姊,长孙大夫查过了,天皇酒囊中竟然有五石散的成分。我与长孙大夫反复推理,结果令人不寒而栗哩!诶!”叹气的声音竟然也回肠荡气。
宇文玉儿听了大吃一惊,难怪赟哥哥举止癫狂,不能自制,原来是服用了五石散的缘故,忧心道:“五石散是一味奇药,可治十数种病症,但自何晏增删配方以来,成了士大夫修仙练道的丹药,服药后须狂奔不止,而且还得狂饮冷水,袒胸露腹,否则就有可能伤人性命。长期服用不仅令人上瘾,而且会导致精神恍惚,身体衰弱。尉迟先生说了,剑道之人绝不能触碰五石散!”
尉迟炽繁补充道:“五石散兑酒服用毒性更强……”
玉儿眼眶里眼泪在打转:“是谁如此歹毒,竟然使出了如此下贱的手段?不知赟哥哥自己知道吗?”
长孙晟摇头道:“暂时还不知道……我请专门医治五石散中毒症状的医师暗中瞧过,天皇服用五石散非止一日,已经上瘾……脱瘾尚无良方……”
玉儿着急道:“却待如何?却待如何?难不成就眼瞧着赟哥哥他……”
长孙晟安慰玉儿道:“天皇中毒还不深,医师说只要逐次消减药量,延长每次服药的间隔,可将五石散的毒性降到最低……希望到时已经研制出来。”
玉儿一把抓住长孙晟道:“难道还要让容忍那个贼子下毒?这怎么能行?怎么能行……”一时间没了主意。
尉迟炽繁抓过玉儿的手道:“原来姊姊如此关心赟哥哥,却没见姊姊似这般对待过他人……姊姊放心,自然不能让那个小人再下药了,以后由我来服侍赟哥哥服药,我自会严格遵守医师的叮嘱……您就放心吧!”
玉儿感激地望着尉迟炽繁:“妹妹为了我赟哥哥竟然敢冒着生死……妹妹要知道,今后赟哥哥身体但有微恙,都成了妹妹的过错……”
尉迟炽繁流泪道:“只有姊姊方懂得我的用心……自从成了先帝选中的人,我早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佛祖说:我不如地狱谁如地狱……”热泪横流。
玉儿用手绢轻拭着尉迟炽繁娇小脸蛋上的泪痕。已经冲开了铅华和胭脂,在脸上留下了沟壑。
尉迟炽繁吸了一下鼻子道:“姊姊就不必费力了,此处并无外人,妹妹也不怕丢丑!”
玉儿轻抚着尉迟炽繁的脸蛋说:“原来铅华下的妹妹才真是绝色的妹妹,妹妹以后不必化妆了。”
尉迟炽繁含泪笑道:“姊姊又来笑话你妹妹我了……”过了一会儿又说:“亏得你姓宇文……否则赟哥哥身边有了你我就是多余的了……”
一旁长孙晟插道:“那我呢?我不是更成了多余的人了?”
尉迟炽繁笑道:“大夫不会因为赟哥哥抢走了玉儿姊姊恼羞成怒吧……”
玉儿赶紧分辨道:“我们宇文家可不像亡齐的高家,是不允许同姓同族通婚的,妹妹和大夫都放心好了……”脸已经红了,跺脚道:“看看你们,看看你们……你们不是叫我来难堪的吧……”
长孙晟正经道:“却是有关系到朝廷命运的大事相商,怎么敢因为儿女私情将公主诓骗至此?”
玉儿好奇地问道:“妹妹刚才说奉了先帝的遗命,是什么意思……”
长孙晟凛然道:“准确的讲,是奉了先帝的敕令。公主只知道秋官司寇府有内卫,却不知道皇家还有隐卫,娘娘便是隐卫,是先帝亲自挑中的。先帝对皇宫内的某些人还是不放心啊!”
玉儿突然间看到那个随身服侍尉迟炽繁的宫女正站在身边,惊道:“娘娘还是把外人唤出去吧。”
尉迟炽繁摇着手道:“这是我的侄女,向来都守口如瓶,不打紧。”继续说道:“我们尉迟家根基不深,不可能危及宇文家的皇位,我爷爷又多次救过先帝的性命,故此才选了我。原本一早就要将我送进宫去当女官,没想到先帝竟然驾崩,许多的部署还没来得及实施哩!我赶紧嫁了自己喜欢的人,但还是没有逃过呀!”面有戚色。
玉儿完全理解尉迟炽繁的悲伤!一个女人一辈子看重的就是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但在乱世,又有几个女人能够如愿!自己亦是这样啊!安慰尉迟炽繁道:“娘娘不要伤心,赟哥哥最喜欢的是娘娘,这也算不幸之中的万幸。”
尉迟炽繁勉强笑了笑道:“自从先帝选上了我,我就知道自己一辈子不可能轻松,得放弃所有的一切。我的爷爷也是这么叮嘱我的。欸,身不由己啊!”她原以为摆脱了,最后还是进了皇宫。
当然,她并不知道那次进宫是长孙晟与天皇合谋的。唯一的一次进宫竟然成了她的宿命。
玉儿有点忧郁,不仅是为尉迟炽繁,也是为自己,还为了皇朝。“你们推算出来五石散是谁放进去的?”她实在不敢想象,天皇身边的人也不可靠。
尉迟炽繁强打精神道:“无外乎就是我们几个人,或者是天皇贴身的太监。是太监的可能性小,他们几乎都是先帝挑选出来的人,发过毒誓,并且互相都不知道身份,完全能做到彼此牵制、监督。”
玉儿再一次被尉迟炽繁所说的话吓到了:“竟然是天后们,竟然是天后们……”她在心底惊呼,心底的寒泉已经结冰。如果每天陪伴在你身边的人不可靠,岂不是无比的黑暗!难怪赟哥哥一点都不开心,他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现今却是孤家寡人一个。看似八面威风,实则战战兢兢。
长孙晟小心谨慎地道:“每个天后都有可能,除了你的炽繁妹妹。但哪个天后的动机最大,想必玉儿公主可以猜测。”
玉儿无奈地笑了笑:“长孙大夫这是要把我发展成隐卫吗?玉儿担当不起这个重任啊!”
尉迟炽繁走近玉儿一步,搂着玉儿的腰道:“这是天皇的意思。从上次洛阳之行后,天皇就决心把姊姊你发展成我们的人。”
玉儿哂笑道:“我还自作聪明地去与长孙大夫联络,原来落入了你们彀中。妹妹非要与我同眠,看来也是一种考验?”
长孙晟解释道:“正是因为公主主动找我,天皇才对你完全放心,所以嘛,也可以说是你主动加入隐卫。如今皇室人才凋零,唯一深得民心的赵王亦被天皇猜忌,如今天皇终于明白赵王可以倚重的宗室,从这点来看,公主是大周的大大功臣。”
尉迟炽繁亦解释道:“姊姊,你我一见如故,难道是谁可以安排的吗?姊姊非要多心,妹妹对姊姊完完全全出自真心。”
玉儿心道,难怪尉迟先生早就说过,他找上我不是偶然,总有一天我的所学会为宇文氏带来转机。不过,尉迟先生说了这一句话后不停叹气,过了良久方自言自语道:天意难测啊!一连说了5、6遍。怎么办?事到如今,只能顺水推舟了。站直身子道:“玉儿只能听哥哥与妹妹的了。”
长孙晟在一旁提醒道:“公主如若加入隐卫,当对天地发誓!”
玉儿便就右手放在左胸前,跟着尉迟炽繁发誓道:“我宇文玉儿对天地发誓:今加入皇室隐卫,终生忠于大周宇文皇室,听从天皇号令,严守秘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尉迟炽繁欣喜道:“这样就好了。妹妹多了一个强援,以后的事情不会觉得孤掌难鸣了。快快,姊姊坐下,受妹妹一拜。”还没懂玉儿明白过来,早跪到了地上。
玉儿赶紧扶起尉迟炽繁,一半高兴一半担忧地道:“为赟哥哥出力本是我宇文玉儿份内之事,妹妹不必如此。妹妹前面说,五石散乃一位天后所投,能告诉我吗,却是何人?”
尉迟炽繁咬着嘴唇道:“事关重大,在没有确凿证据前妹妹不能瞎说。但是,妹妹可以告诉姊姊怎么去推测。姊姊用心想想,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能威胁到赟哥哥,注意,姊姊,我说的是赟哥哥——的能有几人?”
玉儿想了想,迟疑道:“自然只有杨丽华和朱满月,如果妹妹不是先帝选好的人,妹妹也是其中之一。妹妹的爷爷可是天下名将,并且手握重兵。”
长孙晟忙道:“公主,我们几个人自然是除外的,若不除外,赵王的女儿方是最为可疑的。赵王可是天皇在世的叔叔中最有出息的一个,令人不自觉的要想到宇文护与宇文宪……当然,杀宇文宪如今看来是一桩冤案。”
玉儿点了点头道:“那好,将我们几个人除外,便只有杨丽华与朱满月了。杨家手握兵权,且乃西魏八柱国之一,跟随我朝太祖征战,打下了大周罔替西魏的根基,世代勋贵,树大叶茂;朱满月乃小皇帝的母亲,虽然出身一般,但母以子贵,为了让小皇帝早日独掌大权,也有可能对我赟哥哥不利,父子不合,子弑父继,自魏晋以来,可以说是屡见不鲜啊!没有想到赟哥哥痛爱自己的儿子竟然也能被人利用……”她悲哀地想到,自己想让赟哥哥快乐的想法是多么的荒诞!如果找出真凭实据证明杨丽华与朱满月是一直想要害他的人,他将多么痛苦!一辈子的痛苦,无法忘怀,无法排遣!不过,在她的潜意识中丽华姊姊不是那样的人,也许杨家有那样的想法,但丽华姊姊不会有那样的想法。
玉儿摇着头又点着头,眼泪已经在脸上纵横交错。
尉迟炽繁也在流泪,双手紧紧地搂着玉儿,红唇贴在玉儿耳边道:“姊姊,不要如此动情!今日妹妹陪你!”
长孙晟慢慢地退出了怡和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