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尊,请架上‘九天玄音’,让我等倾听道尊的天籁之音。”苏威双目炯炯地道。
程铁牛素不喜音律,对苏夔道:“三哥,我等且去玩耍一番,正好无人管教,好不快活!”
苏夔冷言冷语地道:“玩耍啥子嘛?还陪你打架?这架以后不必打了,你是天下第一的英雄好汉!今后你是大哥!”冷哼一声补充道:“我答应,只怕秦家哥哥手中的金锏不会答应!”
程铁牛不知好歹地道:“这是说啥话哩?秦铁虎还是虎,是大哥;程铁牛还是牛,是二哥;苏铁狼还是狼,是三哥。虽然我现下得了师傅真传,三剑可定乾坤,就连大哥也不一定是我的对手,但这长幼之序是不好变的。”
苏夔不满道:“叱,我这就飞鹤传书,约大哥前来,看你打得过还是打不过。记住,打不过以后不许叫铁牛,我才堪当铁牛名号,以后你就是铁羊,或是铁猪或是铁鼠。”
程铁牛自得地道:“秦铁虎是不会来的。他早就得了消息,知道我新学了天下无敌的3招,必定要当缩头乌龟。”
苏夔咬牙“叱”道:“好个黑炭子,骂大哥是乌龟,这是欺君犯上的死罪。”心中却想,秦家哥哥天生神力,学得一身武艺,偏偏祖父、父亲是齐国的文官,归隐在商洛山中,逼着秦家哥哥日日念圣贤书,咬文爵字。他们自己是酸儒,害得齐国亡了国,却还要逼着儿子死读书读死书,真是迂腐,可叹可惜。他叹秦家兄弟,更叹自己。自己好武爱道,父亲偏偏是天下名儒,要他读经书,背经文,一言一行合乎规矩,稍有逾越,便加训斥。其实,苏威已算是离经背道的儒士,为人旷达,不拘泥小节,否则,真以儒家的义理追究起来,苏夔非日日挨打时时挨骂不可,屁股可就要吃老大的亏了。
程铁牛撅着屁股道:“不去耍就不去耍,休得挑拨我和大哥的关系。”
苏夔一半真一半假地道:“铁牛,我们不打架,去拜访秦家哥哥。我们铁虎、铁牛、铁狼‘三铁’一起去闯荡江湖,见了那贪官污吏,杀了便是;见了那不学无术,偏偏又自充大哥的黑炭子,打了便是……行侠仗义,名扬四海,岂不快哉?”
“休得骂人!”程铁牛道:“三哥拐弯子骂我不会读书,以为我不知道吗?要打便打你这等顽童,上屋揭瓦、下屋拆梁,欺师灭祖、无法无天!”这几句是苏无畏常骂苏夔的用词,程铁牛“子曰诗云”记不住,这等词句听一遍便记在心中。
苏夔摇着手道:“吁,莫言,莫言,‘欺师灭祖、无法无天’之人就在屋中,小心她一口吃了你!”做了个老虎吃人的动作。
程铁牛正要反驳,却听到“嗤”的一声,随即看到苏夔跪倒在地,捂着膝窝,表情痛苦。
“你家大事终究要坏在这顽童的一张嘴上。”宋晓杉冷冷地道。
苏威脸无怒色,只道:“道尊教训得极是。且不理他,道尊只管调琴。”
苏夔吃了玉面神尼的暗算,心中大怒,好不容易忍住了,一瘸一拐走到玉面神尼跟前。
程铁牛着急喊:“三哥,不要去惹这婆娘,好汉不吃眼前亏!”
苏夔毫无惧色地对玉面神尼道:“我原当你是个信佛之人,心地慈悲,所以才十二分地敬重你。现在看来,你非佛非道非人,乃魔、邪是也!你可以杀了我,却反证你是个魔邪!”
玉面神尼脸色变青,瞬间又变回原色,扫了一眼苏夔,一脸不屑。
苏夔不知深浅地叉腰喝道:“你这婆娘,真以为自己是一代宗师吗?一万个人倒有一万零一个不放在眼里。比武艺我看你比不过尊主娘娘,比心智我看你比不过我父亲大人,比侠义我看你比不过这位宇文姊姊,哼哼,比琴艺我看你比不过我这三尺小儿!哼,哼哼,哼哼哼……哇……”却大哭了起来。
玉面神尼脸色变了多回,恼怒至极,想发作,对方却只是一个7、8岁的孩子;不发作,没来由地被抢白,大失颜面。想堂堂无量宗今日第一次出现江湖,这是何等重大、荣耀之事,却无一人捧场,还被一个小儿掏乱,收复桃花峪、吞并玄女宗之大事何以为继?
“老法师,”却听得宇文玉儿道:“您乃前辈高人,似这等顽劣儿童的无知狂言岂能听信?且交给我来管教,定令他安静服气,不再雌黄。您尽管抚琴,我等洗耳恭听!”说着,走过去将苏夔拉入怀中。
“我知道你是个姊姊。”苏夔破涕而笑道:“神仙姊姊身上好香!神仙姊姊以为我顽劣,其实我很听话的,也不打诳语,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别的我不敢夸口,唯独抚琴一事就连神仙姊姊也不一定比得上我,想那个凶神恶煞般的奶奶更是差我太多!”
苏威横眼喝道:“此子忤逆!伸出手来,板子好久没吃肉也。”
玉儿、芈正相劝道:“好好儿说番道理!这等可爱的弟弟,却不许打骂!”
苏威叹息道:“都是你等劝得好!昨日劝,今日劝,日日劝,劝出此等孽障!想你一个二尺小儿,大人讲话当洗耳恭听,没来由只管插嘴。若与你计较,显得我等没有肚量;若不与你计较,又聒噪得好不烦人。你有些许本事,那是侥幸之事,却又恁般口出狂言。今日非得让你现现丑,挫挫你的威风,否则,这天地间都容不下你。”站起来,向宋晓杉打躬行礼道:“还请道尊赐教,好让此儿驯服。”
宋晓杉“哼”了一声,道:“苏学究,你也不知好歹,似这等顽童,哪有资格与我比试琴艺?你要比试我便应允,你家小子,哼哼,罢了吧。”心道,等你做了我名正言顺的大老公,你家小子便是我名正言顺的继子,到时候我替你来管教他。盘算了滚钉板、浸猪笼、反手吊等各种折磨人的法子,想得入神。
苏威哪里知道玉面神尼脑子里转的是折磨他嫡亲儿子的念头,抖着衣袖,伸出右手抚着美髯摇头晃脑道:“苏威虽然知道这‘九天玄音’的秘密,琴却奏得不好,否则,岂不养成了乾坤一体之气?”
宋晓杉不禁被苏威的洒脱所吸引,心道:从不见一介文人如此从容大度,将生死置之度外。便有了一个主意,有点小激动地道:“依我看,苏先生也并不知道抚琴练气之法。我尚不知,先生何以知之?罢了,罢了,今日这天下至宝‘九天玄音’重现江湖,理当开个琴会,否则,岂不是亵渎此等神器?不过,我们有言在先,我赢了琴会,各位都要归入我‘无量宗’门下。这程铁牛不配为我宗弟子,却身体健壮,可挑水劈柴、烧火做饭;苏先生这位公子,只要由我来管教,将来必成大器;这店家、小二,自是局外之人,与琴会无涉。如果同意,便立下誓言,决不许反悔。苏先生,你说行吗?”
苏威心中打的主意与玉面神尼一模一样,亦是要通过比试琴艺收伏玉面神尼,赢回九天玄音,当下昂首“哈哈”笑道:“道尊果是高人,所言甚是。如果道尊赢了,我等除自愿加入‘无量宗’,还理当奉上《琴音剑气谱》,道尊抚琴养气,便能有所依凭。我苏威现今虽然只是个村野山夫,但‘言必行,行必果’。”正色道:“这是道尊赢了,如果道尊输了,却又如何?道尊也当立下誓言,大家全力相搏,跌宕起伏,这琴会开得才有意思。”苏威为求减免赋税,几次以命相搏,天下人人皆知,此时此景,相比之下委实是一桩小事。
宋晓杉心中推崇苏威,不愿意他在众人面前尽失颜面,不由得温情相劝道:“你苏威之名我倒也听人说过,今日见了,也算名副其实。以后你成了我的弟子,却不可这般迂腐,动不动就以身家性命相搏……你父子2人天资可骄,跟随了我,会大有造化……哈哈……”话锋一转,凌冽高亢道:“若你等非要逼着本尊立誓,本尊允诺:输了便不要这牢什子的琴了,非但如此,从此不踏入终南山中一步。河水倒流,亦未可知。哈哈,哈哈哈……”纵声长啸,久久不歇。
乘玉面神尼和翠儿懈怠,杨广矮身钻到苏夔身边,拉了拉苏夔的衣袖道:“我有一样好玩的物事。”说着,将一个由小木方拼接而成的物事递给苏夔。
“哦,鲁班锁!也不是啥稀罕玩意。”苏夔轻蔑地道,并不接杨广递过来的鲁班锁。
“你再好生瞧瞧,这是一般的鲁班锁吗?”杨广死乞白赖地将鲁班锁塞到苏夔手中。
“噢,这……”苏夔瞧了一眼鲁班锁,眼睛发亮道:“借我玩玩,这等形制却未曾见过。”
“来,他们抚他们的琴赌他们的气,我们且去后院喝酒,玩些新奇的玩意。”杨广拉扯着摆弄鲁班锁的苏夔往后屋走去。
见苏夔走了,程铁牛立马跟出来,大声嚷嚷道:“听他们喝茶弹琴,淡出个鸟来,俺们自在吃肉喝酒去迄。”
后院的精舍是苏夔常来常往的地方,当下领着哥几个进了自己住的套房。
“牛二,”杨广掏出一颗金子扔在地上道:“上最好的酒最好的菜,那些吃剩下的千万别上。我们哥几个好好开心开心。”
牛二白了杨广一眼,一动不动。
杨广正尴尬着,苏夔急忙救场道:“快照杨兄弟的话去做,杨兄弟有金子,我没有金子但有鞭子。”说着,真从怀中掏出一个软鞭。
牛二只15、6岁年纪,原也是个顽劣之徒,唯独怕芈正和苏夔,怕苏夔尤甚。乖乖地下去,吩咐厨子热上酒来,重新整治几个好菜,收在冰窖里的几样野味也翻了出来。
落座后苏夔急不可待地继续鼓掏那件鲁班锁。这不是一般的鲁班锁,足有二十四方,纵横交错,设计精妙。一般的鲁班锁只有六方,复杂的有九方、十二方,似这等二十四方的,已经穷尽了人的智力。
“这是什么鸟,杨二郎,却将来蛊惑我们三哥?”程铁牛最不喜欢的便是要动脑筋的事,立马便头大。
“住嘴!”苏夔一点也不给面子地喝道:“不知道是哪位仙人穷尽智慧造出来的奇巧物事,岂能由你铁牛随口亵渎!”皱着眉头对杨广道:“杨兄,平素鲁班锁到我手里只须瞅两三眼,无不能解。这神物我揣摩许久了,却无半点头绪。并且,只要凝视便头昏眼花,双耳鸣响。杨兄弟,难道你能解吗?”
“自然能解!”杨广得意洋洋地道:“若不能解,我揣着干嘛?”
“是了,高人造这神物出来,必附了解法,杨兄弟必是得了解法。”苏夔望定杨广的眼眸道。
杨广直言相告道:“这神物是我花费了几个月时间,在长安城里掘地3尺才从大内武库里找到的,原是附有解法,我不想让世上第二人知道解法,便扔在香炉里烧了。嘿嘿!”一副奇货可居的样子。
“现在杨兄弟是唯一知道解法的人,天下人都得求杨兄弟了,果真是一招妙棋。”苏夔不无揶揄地道。
杨广却没有瞧出苏夔话中的讥讽,沾沾自喜道:“是的,我正是这般想法。说实话,我有那解法在手,破解这神物也花了3日。这解法共八八六十四步,合六十四卦之象,只要错一步即不能解,端的奇妙无比。”
“我也是个嗜好此等玩物之人,一直自命为个中高手,今日不得不拱手服输。”苏夔一心想要得到那解法,却不敢将自己的真实想法暴露出来。
一会儿,牛二端上酒菜,苏夔连敬杨广3杯道:“不知杨兄能否将这解法传授与我?”
“喝酒喝酒,”杨广又敬了苏夔3杯,6杯酒下肚,摸着肚皮道:“这才好受点。从昨日到今日,十二个时辰没有沾酒的滋味了。”
“杨兄弟果然好酒量。我听铁牛说你一口气喝了3杯‘玉液琼浆’尚不相信哩,看来是真有其事了。”苏夔已有些醉意。
“那才是好酒!那才是好酒!苏兄不该说,不该说。说了这酒可咋办?难喝,难喝,难喝。”杨广一口气又饮了3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