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帮半大小子当中为首一人,虽和杨凌年纪相仿,身体壮实得却如同一头牛犊似的,光着头没戴帽子,露出一头钢针似的短发,扬着一张圆圆的胖脸冲杨凌叫道:“哟呵,有人出来打抱不平了啊。小爷我怎么闻着你自个身上的臭味还没散尽,怎么着,就想替别人揩屎了?识相的,快快闪开,否则,别怪小爷对你不客气了!”
杨凌听他言语粗俗下流,不屑和他多说什么,心里想着只要出了这条小巷便是人多的地界了,料想这帮地痞无赖不敢在灵谷寺山门外公然调戏妇女,便回身冲那女子说道:“姑娘,别怕,咱们走。”
话音未落,只听那女子惊呼一声:“大哥小心!”
没等杨凌转过头来,就觉后脑上挨了狠狠一记拳头,打得他眼冒金星,向前踉跄了几步,险些扑倒在地。
圆脸小子率先一出手,七八个半大小子随着一哄而上,对杨凌拳打脚踢,开始了群殴。
杨凌猝不及防,先是被圆脸小子在后脑上重重擂了一拳,继而受到众人的围殴,浑身上下挨了无数的拳脚,却始终紧咬牙关,不肯低头服软,拚命用自己的身体护住身后的女子。
圆脸小子见自己的手下围着杨凌群殴了一阵,居然没能把他打倒,不由得来了气,冲手下大喝一声:“一群没用的东西,都给我退下,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他!”说着,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冲上来教训杨凌。
杨凌穿越前也是和同住一座大院的孩子们打架打惯了的,今天起初在落下风被众人群殴时已有意护住了自己的脑袋和裆下两个致命处,因此身上虽挨了无数的拳脚,却大多是皮肉伤,并无大碍,此时瞅准围殴自己的这帮小子受到圆脸小子责骂,注意力有所分散的机会,冷不丁出手将最靠近自己的一个半大小子拉到了自己身边,死死卡住了他的脖子,瞪眼冲众人怒吼道:“你们都闪开,放我们走,不然,我先废了他!”
被杨凌扼住咽喉的半大小子憋得满脸通红,也口齿不清地嘶声叫道:“毛球哥,救我,救我呀。”
名叫毛球的圆脸小子虽然粗俗、蛮横,却颇讲义气,眼见同伴被捉,对杨凌的态度立马软了下来,一边喝令其余手下退到一旁,一边换了副笑脸向前走了几步,同杨凌讲说起了道理:“这位兄弟,自古欠债还钱就是天经地义之事,你说是不是?顾沁儿她欠着我们兄弟的脚力钱不还,今天我们兄弟来向她催讨,这总没什么错吧。你先把我这位兄弟放开,咱们有话好好说成不成?”
杨凌哪肯相信毛球说的话,一双眼睛紧盯在毛球的身上,同时向身后的女子问道:“姑娘,他说的是真的吗?”
“是,是真的。我确实欠了他们的钱……”出乎杨凌意料的是,那女子居然承认了欠钱的事实。
“那么,我问你,你一共欠他们多少钱?”
“统共五六文钱吧。”
“顾沁儿,你放屁!”毛球厉声纠正那女子道,“这个月的五文钱没交,上上个月你欠着两文,上个月你又欠了三文,三个月的本利加在一起,你该欠着我们兄弟一共是十三文‘开皇五株’!”
杨凌一时没明白毛球是怎么算出这十三文欠债的,冲他问道:“即便照你的说法,她三个月欠下你们的统共不应是十文钱吗,怎么会多出了三文?”
“兄弟,你说的是本钱,没有算上利钱吧,当初我们兄弟可是和顾沁儿说好了的,如有欠债,利钱按月息一分加在本钱之上一并计算,你再想想,她三个月是不是一共欠了我们十三文?”
杨凌穿越前是学市场营销的,数学功底并不算差,按毛球所说的复利算法在心里默算了一遍,果然得出了和毛球一样的结果,便向身后的女子问道:“你们当初约定的是这样的吗?”
“不对,毛球,你怎么没算上这几个月里我替你们缝缝补补的工钱?原先你可是答应了的,以工抵债。”有了杨凌这个“靠山”,顾沁儿的胆量也壮了不少,和毛球当面掰扯起了欠债的具体数额。
杨凌眼见天色已近傍晚时分,巷外传来的人声也越加稀落,唯恐这样纠缠下去对自己和顾沁儿不利,忙打断顾沁儿的话,问对面的毛球道:“就按你说的,我来替她还上十三文钱的欠债,但你须保证,不再为难她,怎么样?”
“行啊,谁的钱不是钱呢。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呀。”
一帮半大小子听了毛球这话,发出一阵淫邪的笑声。
为防万一,杨凌仍挟持着人质喝令毛球要他的手下闪开道,带着顾沁儿走到了巷口,才撒手放了人质,迅速从怀中摸出一把铜钱,奋力向小巷深处掷了过去,回身拉起顾沁儿就跑。
杨凌拉着顾沁儿一口气跑出去老远,回头瞧瞧毛球一伙人并没有追过来,才停下脚步,松开了顾沁儿的手。
顾沁儿已是羞得满脸通红,低着头敛衽向杨凌致谢道:“小女子多谢大哥今日相救之恩,请大哥留下姓名、住址,改日小女子定当如数奉还你替我归还的欠债。”
杨凌环顾四周,这才发觉自己拉着顾沁儿已跑到了一处陌生的地界,忙冲她摆了摆手,说道:“区区小事,姑娘不必放在心上。请问姑娘,此处距灵谷寺山门远吗,在下的坐骑还在山门外拴着呢。”
“钱我是一定要还的。大哥,请随我来。”顾沁儿摇了摇头,带杨凌往回走出不远,转了个弯,手指前方说道,“大哥的坐骑应该就是拴在那里了。不过,我瞧大哥应当不是建康本地人吧,今日天色已晚,夜间赶路多有不便,不如就请大哥在此间留宿一晚,待明日天亮再赶路吧。”
杨凌料想毛球一伙人既得了自己替顾沁儿还上的十几文欠债,多半不会再来找她的麻烦了,听她这么一说,也想向她打听打听三郎的下落,没考虑别的,便一口答应了。
然而,待他牵着马跟随顾沁儿来到灵谷寺东侧一条小巷中她居住的一间破茅屋门前,杨凌才突然意识到孤男寡女的夜晚独处一室多有不便,遂在门外停下脚步,向顾沁说道:“姑娘,我还是不进去了吧,向你打听个事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