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乔没有想到,杨凌居然敢如此质问他,先是一怔,继而板起面孔呵斥杨凌道:“大胆,一派胡言!”
杨凌虽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却仍噘着嘴,显出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房乔本是因杨凌在公堂上出面替唐介休的随从石当求情,误以为有劝说杨凌与唐介休和解的可能,才在退堂后单独把他传来的,如今听他开口就质疑自己有意包庇、纵容唐介休,才知杨凌心里还没转过这个弯来。
他任凭杨凌站在那里不服气地噘着嘴一言不发,背负起双手来回在堂中踱着步,凝神思索起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移时,房乔在杨凌面前停住了脚步,两眼直盯着他,良久,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开口说道:“这样吧,今天我就不留你在衙内住了,你到外面找一家客栈住下,随时等候传唤吧。”
杨凌疑惑地瞧了瞧房乔,问道:“老爷这是何意?草民是汤饼馆纵火案的当事人,不是应当留在衙内暂住,为何要放我出去?”
“你方才不是质疑本县有意替唐介休开脱罪责吗?出衙住上两晚,说不准就会有新的发现了。”房乔像是想到了什么,随便补充交待道,“不过,你最好不要同唐介休的那名随从同住在一间客栈,还是另找一家客栈单独住下得好。好了,现在你就可以走了。”
“那,老爷打算何时开堂继续审案呢?”杨凌不明白房乔突然要放他出衙去住是何用意,仍站在原地不肯走,不放心地问道。
“你只管在平陵城中找间客栈住下,等候传唤便是,其它的事无需多问。”房乔摆出县太爷的架子,吩咐道。
杨凌揣着一肚子的迷惑被放出了平陵县衙,迎面就看到三郎正陪着石当在县衙门外同两名值守大门的衙役讲说着什么,遂加快脚步走到两人近前,问道:“老爷退堂这么长时间了,你俩还在这里做什么?”
三郎见是杨凌独自一人就县衙内走了出来,向他身后望了望,并不见有衙役跟着,惊喜地问道:“哎,你怎么一个人就出来了?石大哥想去探视唐先生,这不,正跟两位差役大哥求着情呢嘛。”
石当不待三郎把话说完,转身拉起杨凌就往他和三郎歇宿的那间客栈走去,三郎本就是陪着他来的,见此情形,也匆匆和两名衙役打了声招呼,跟着他俩返回了客栈。
石当拉着杨凌径直回到了自己所住的客房,关起门来黑着脸质问道:“杨凌,你凭良心说说,我家公子一向待你怎样?”
杨凌见石当仍不肯相信唐介休就是汤饼馆纵火案的幕后主使,遂冷冷地答道:“唐介休对我怎样,又与他被传唤来平陵有什么关系?”
“这么说,你也相信珠娘那婆娘今日在公堂上说的那些鬼话,认为是我家公子主使白申派人放火烧了你家的汤饼馆喽?”石当紧握着拳头,瞪着杨凌问道。
这时,三郎也赶到了,瞧见屋里两人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忙打圆场道:“咱们都是一道来的,有什么话不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慢慢说,瞧你们这样子,像是谁欠了谁两斗小米似的。”
杨凌本就带着一肚子的烦闷和不满,听了三郎的劝解,人虽坐了下来,嘴里仍反驳石当道:“你觉得官府会平白无故地传唤唐介休来接受讯问吗?”
“嘿,我说你这小子啊,你知道我家公子是何等出身,他会为了逼你合伙开汤饼馆,就唆使白申放火烧了你家的汤饼馆,笑话!”石当气极而笑,不屑地揶揄杨凌道。
“快说说,房老爷为何会放你出衙来?”三郎故意岔开话题,一把推开石当,催促杨凌道。
“我哪知道老爷们心里想的什么呀?”杨凌仍觉不把话当面和石当说清楚,就如同嗓子眼里扎进了根鱼刺般地难受,遂又冲石当说道,“石大哥,我相信你对唐介休做过的事并不知情,但仅凭唐介休是世家子弟这一点,就妄下断言,以为他不会做出作奸犯科的事,你是不是也太过天真了些?”
“什么?我天真?!杨凌,我告诉你,自打我家二公子十岁那年起,我就在他身边当差了,对他的品性为人,我比你要了解得多得多。”石当面色胀得通红,冲杨凌叫道,“我家公子有时虽然任性了些,但要说他为了逼你入伙,就唆使人放火烧掉了你家的汤饼馆,打死我也不信!”
“嘿嘿,你还别这么说。我且问你,就在一个多月前,是谁开口向广陵张家索要了三百万贯的退伙金,又是谁背地里抬高了收购蚕丝的价钱,切断了张家的供货来源?”杨凌冷笑着回敬石当道。
“那些事,都属正常的生意往来,与唆使人烧了你家的汤饼馆本是两回事……”石当从心底里也认为唐介休在这两件事上做得有些不地道,却不肯向杨凌低头服软,强撑着说道。
三郎心里因记挂着在长安时唐介休一力解救自己出狱的那份恩情,此时遂帮着石当问杨凌道:“崽子,仅凭珠娘和白申的一面之辞,你真的就相信是唐先生主使他们放火烧了汤饼馆吗?须知,在你们母子被珠娘告到官府的危难关头,是唐先生出钱帮你们还清了债务的呀。”
“哼,我家汤饼馆纵火一案究竟是谁在幕后主使,自会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的。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去寻下个住处,告辞了。”杨凌不想和三郎再起争执,冷冷地答了一句,起身就要往外走。
“你什么意思啊?不和我俩住在同一间客栈了吗?”三郎一把扯住杨凌,不满地问道。
“在纵火案真相大白之前,咱们还是各住各的好,免得再闹不愉快!”杨凌撂下这句话,用力挣开三郎,头也不回地迈步走出了客栈。
三郎本想追上去挽留杨凌,可回头瞧瞧一脸怒气的石当,又不由得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