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正在建康城外放羊的三郎接到杨凌请她回家相见的消息后,心里本还有些余怒未消,不想去,因听小草告诉她昨晚杨凌母子之间不知为了什么事争吵得很凶,又担心杨凌真出了什么事,便吩咐小非黑照管好羊群,急急忙忙地随同小草一道进城了。
杨凌昨晚被娄氏揭出他欲随顾沁儿一同流放的实情,心情变得十分烦乱,加之被忠伯形影不离地监看着,即便在自己的家中也难以自由活动,情绪可谓是低落到了极点,不到天亮就已经醒得透透的了,可直到眼瞅着窗外日上三竿了,仍仰面躺在床上,懒懒地不想起来。
不知为什么,杨凌心中一直有种隐隐的感觉,认为李靖有什么事瞒着自己,并未对自己说出实情:朝廷即使剿匪不力,大约也不至将说服李佛子归降朝廷的希望寄托在自己的身上吧?还有,顾沁儿既然被疑作朝廷的反叛,为何不将她流放到更为偏远的西疆、北境去,而偏偏要将她流放到与交州隔海相望的雷州去呢?
正当杨凌在忠伯的监管下,懒洋洋地赖在床上想着心事的时候,三郎回来了。
昨晚悄悄地吩咐小草出城去请三郎回家时,杨凌就打定了主意,不再刻意隐瞒自己将要随同顾沁儿到岭南去的实情,要郑重地请三郎回城里协助养母一同经营“羊羊羊”汤饼馆,因此,一见到三郎回来,便吩咐忠伯暂且回避,要向三郎摊牌了。
忠伯本就是三郎的仆从,只因近来杨凌母子要筹备“羊羊羊”汤饼馆开业的事,人手不够,才与小草两人一道被三郎留在城里帮忙的,见此情形,遂识趣地离开回避了。
“三郎,过几天我要随顾姑娘到岭南去一趟,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今天请你回来,是为告诉你一声,同时,也想请你回城来帮我娘一同照看好汤饼馆……”杨凌开门见山地向三郎说道。
“昨天毛球已和我说了,顾沁儿是被流放到岭南,你随她去做什么?”三郎双眉一挑,冷冷地问道。
“顾姑娘摊上这场官司,起因全在我,我总不能眼瞅着她一个孤零零的女子被流放到数千里外而置之不理吧。”杨凌半遮半掩地解释道。
“哼,孤零零的女子……行,我知道了……你和娄大娘昨晚就是因为这件事争吵不休的吧?要是娄大娘肯放你走,我自然要回城帮着她照管好汤饼馆的,无需你来哆嗦。”三郎对于杨凌要随顾沁儿前往岭南流放地的态度出乎意料地平静,但说话的辞气中分明透露出几分不善。
杨凌听她这么一说,倒显得有些尴尬了,讪讪地站在那里,一时不知接下来该同三郎说些什么了。
呆立了片刻,杨凌终于想起了一件事,陪着笑向三郎说道:“还有,广陵张家投放在我这里的一万贯现钱,恐怕也得请你代我保管好了,待日后有机会就代我退还给他吧。”
三郎却态度坚决地拒绝了:“要退你自己退去,我可不管你这闲事……再者,你还不一定能走得成呢,用不着来对我说这话。”
“好姐姐,你就帮兄弟这一回,行吗?”杨凌望了望窗外的天色,带着几分无奈地腆着脸请求三郎道。
“你还有没有别的事,要是没有,我就走了啊。”三郎无动于衷地说着,转身就要走。
“三郎,要是我真的走了,你须得答应我,一定要留在建康,千万不要到岭南找我,行吗?”杨凌见三郎分明不相信自己能走成,情急之下,冲口说道。
“呵呵,你是我的什么人哪?你自己甘心情愿地要随你的心上人儿流放也就罢了,我为何要到岭南找你?”三郎陡地站住了,背对着杨凌呵呵冷笑着质问道。
“我……唉,你走吧,记住我的话,一定要留在建康。”杨凌被三郎逼问得一时语塞,又不便告知她实情,只得气沮地跺跺脚,提醒三郎道。
三郎疾步走出杨凌的宿房,再也难以压抑内心的酸楚和委屈,眼泪扑簌簌淌落了下来。
忠伯不敢离开得太远,在院中一见三郎淌着眼泪从房中冲了出来,急忙上前劝慰三郎道:“小姐,是不是因为公子要随顾家小姐到岭南的事,惹你伤心了?你放心,娄大娘不会放他走的,老儿也会一刻不落地守在他身边……”
“忠伯,娄大娘在不在家,我要见她。”三郎连忙侧过脸去,抬手抹了一把眼泪,问道。
“再过几天,就是汤饼馆正式开张的好日子了,娄大娘今儿一早就带着小草、小萤到店里忙活去了,小姐要找他,不妨到店里去。”
“好吧,我现在就去朱雀大街……忠伯,你可得把他看好了……”三郎仍不肯叫忠伯看到她刚刚哭过,侧着脸交待了忠伯一句,迈步朝院外走去。
然而,三郎前脚刚跨出院门,迎面就看到几名身着官衣的差役走了过来。
为首一名长相斯文的年轻人将三郎堵回了院里,两眼盯着她问道:“你是什么人?”
三郎瞟了一眼站在年轻人身后的几名手持械棍、枷锁,来势汹汹的差役,扬起脸来反问道:“你又是什么人?来此作甚?”
年轻人用异样的眼光瞪了三郎一眼,冲身后跟着的几名差役招了招手,吩咐道:“将这人暂押至一旁,查明身份来历,如发现有可疑之处,一并带回去。”
两名差役答应一声,上前就要对三郎动手。
忠伯此时已然认出了跟随年轻人前来的差役中有两人正是十几天前连夜将杨凌从家中带走的那两名官差,忙陪笑向前冲年轻人解释道:“老爷,您别误会,这是我家小姐。”
“杨凌在家吗?”年轻人听忠伯这么一说,方挥手喝退了两名差役,转向忠伯问道。
“请问尊驾,几位今日到此来寻我家公子,不知有何贵干哪?”忠伯加着小心,问道。
“杨凌私通叛匪,我等要带他回衙接受老爷讯问。”年轻人睨了一眼站在一旁,脸上怒气未消的三郎,打着官腔说道。
“前些日子,这两位官差老爷不是已经带我家公子回去问过话了吗?这怎么刚把人放出来,又要抓他?”忠伯唯恐三郎听说几名官差是来抓杨凌的,与他们当场起了争执,忙拦在三郎身前,好言好语地向那为首的年轻人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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