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凌一边重新整理着自己的思路,一边故作恍然地自语道:“我说原先代阿婆把小萤托付给我时,她怎么不愿去服侍沁儿呢,原来是这样……”
李佛子听得一头雾水,问杨凌道:“代阿婆是谁,小萤和顾沁儿两人之间有过节吗?”
“代阿婆是小萤的娘,只要找到她一问,便可知小萤说的是不是假话了。”杨凌说着,又改了口,说道,“可惜,代阿婆现在平陵,大哥可能找不到她……”
“你,你这不是说了跟没说一样嘛。要我说,明天干脆把小萤交给商略得了。”李佛子不满地瞪了杨凌一眼,索性说道。
“倘若她只是小萤的话,把她交给商略带回雷州祭旗也行,怕就怕她万一真的是顾姿儿的女儿,商氏兄弟得到她,可就有文章可做喽。”杨凌沉吟着说道。
“你什么意思?即便小萤真的是顾姿儿的女儿,商氏兄弟还能拿她做什么文章?”
“大哥莫忘了,昨日,就在这中军大帐中,商略曾对你说过的,他兄弟二人可是打着‘杀尽胡人,恢复汉人江山’的旗号才聚集了两万兵马的。如果顾姿儿这个前任‘雁巢’大头领的亲生女儿落到了他俩的手里,他们还会尊奉大哥这位俚人部落的首领为主吗?”杨凌半是真心替李佛子考虑,半是存心挑拨离间地提醒他道。
“可,如今还没人能够证明小萤就是顾姿儿的女儿呀……她又亲手杀了隋朝的雷州刺史……你让我再好好想想吧。”饶是如李佛子这样颇负心机的人,一时也被这相互矛盾的各种表象给迷惑住了,理不出个头绪来。
“不仅小萤不能交给商氏兄弟,而且就连顾沁儿也不能交给他们。”杨凌唯恐李佛子会改打顾沁儿的主意,忙又补充道。
“兄弟,咱们今天可是指天立誓,要‘生死与共,永不相负’的啊,你跟大哥说句真心话。”李佛子目光恳切地望着杨凌,问道,“如果没有佛子这个名号,离开了商氏兄弟的辅佐,你认为大哥能走到哪一步?”
杨凌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劝李佛子见好就收,归降隋朝,而是保持了沉默不语。
“哎,我也知道,仅凭我麾下的这七千兵马,莫说是打到江南去了,可能连岭南都出不了,就会被隋朝的军队给全歼了。所以,我才会在起兵之初,就不顾商氏兄弟的极力反对,投奔了扶南国。想给自己找个强有力的外援。哪知,天不佑我,竟叫商氏兄弟仅凭两千兵马就攻下了雷州,这么一来,我可就进退失措,左右为难了。”李佛子见杨凌沉默不语,不免深感失望,遂大倒起心中的苦水来了。
“我没听明白,怎么商氏兄弟攻下了雷州,倒使得大哥感到左右为难了呢?”杨凌本因昨天李佛子欲与自己暖昧的事心里尚有些余悸,不愿见到他当着自己的面舒发感慨,然而当他听到李佛子主动提到投奔扶南国的事,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向他问道。
“兄弟你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扶南国王派了人来告知我,说是扶南国王已拒绝了隋朝的要求,答应接纳咱们了,但严命我不得主动进攻隋朝,否则,就无法给咱们以庇护。如今的情势却是商氏兄弟不但已攻下了隋朝的雷州,而且正准备攻打隋朝设在岭南的重镇广州,这不是切断了我的退路了吗?”
“小弟只是一介商户,在这些大事上面帮不了大哥的忙。”因有了刚才的教训,杨凌点到为止,及时退了回来,说道,“可是,小弟觉得商氏兄弟已经流露出了与大哥并非一条心的迹象,所以劝大哥对他们还是留一手为好。”
“我明白你的意思,是要我把顾氏两姐妹都留下来,以便日后制衡商氏兄弟,可是,目前尚不能确定小萤就是顾姿儿的女儿啊。”李佛子心里已基本认同了杨凌的说法,但对小萤和顾沁儿两人能否对商氏兄弟形成有效制约还没有把握。
“目前不能确定,不意味着今后不能确定,而如果大哥明天就把小萤交出去的话,也就失去这难得的机会了。”杨凌进一步引导李佛子道。
“咱们且不说这个,兄弟,我问你,除了扶南国,大哥现在是否就需要另觅退路了?”
这又是李佛子给自己挖的一个坑!
杨凌机警地绕过了这个坑,适时地向李佛子表忠心道:“无论大哥事成与否,兄弟都愿追随大哥左右,力保大哥性命无忧。”
“好兄弟,你昨日不是问到那个波斯商人乌有德了吗?走,咱俩一起去海边送送他吧。”李佛子伸手拍了拍杨凌的肩头,率先走出了中军大帐。
杨凌跟随李佛子来到了海边码头,却见一艘大船已经扬帆起航,驶离了码头,在船尾甲板上站着的一群人中,杨凌除了看到一头金发的乌有德之外,竟然还看到了李佛子手下亲信贡卓的身影,心中不禁产生了一个疑问:李佛子难道派贡卓随乌有德一起去徐闻帮他寻找另一条退路去了?
“咱们来晚了一步,船已经开了。你看到贡卓也在船上了吗?就不想问问我派他去做什么了吗?”李佛子站在杨凌身旁,目送越驶越远的大船,顺口问道。
“不瞒大哥,我现在想的是可惜没托乌有德代我捎些‘救娃树’的树叶去徐闻贩卖,看看这是不是一条新的生财之道。”杨凌目不斜视地答道。
“哈哈,你放心,以后还会有机会的。”李佛子突然大笑了起来,亲昵地拍拍杨凌,转身走了。
这一天下来,杨凌直感到用尽了自己的脑力,才堪堪避过了李佛子存心给他设下的一个个深浅不一的大坑小坑,有种说不出来的疲惫和厌倦。然而,一想到自己今天说服李佛子留下小萤和顾沁儿,暂时保住了她俩的性命,也就心满意足了,索性不再去想今后如何带着两个女子逃离叛军控制的事了,一回到宿房,就倒头酣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