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凭执法严苛,一路上风里来雨里去,扫除了仕途上一个个障碍,甚至圆滑过人的李蔡,不知是傻还是自己太高明,至死的那一刻,还蒙在鼓里,一直都没有弄清,到底是谁给了他致命的щww{][lā}
至于庄青翟,听起来很牛,堂堂丞相,但日日相处之下,深知其能力不足,他原本就没放在眼里,可自己偏偏就败在了他手上,这其中必然有人给他出谋划策,难道不是天意么?
他根本没能想到,这个貌不惊人的老朽,学了不少偏门,竟然还会照搬了他诬陷人的本领。
如法炮制了一系列伪证,直接把他与瘗金盗窃案扯在一起,并运用得如此天衣无缝,以致他一时间没有一点办法,明知道此事纯属子虚乌有,却……无法为自己辩解。
冤?
不冤……
一点也不冤,
这些年来干过什么,他自己很清楚,那么多的人因他而死,没理由怨天尤人了,时运不济就是时运不济。
而卫青的举证,更是加速了刘彻的定案,一把重锤直接把他锤地面目全非。
这个堂堂中朝首辅的每一句话,不仅皇上相信,就是大臣们,呵,也没有人会怀疑一丝一毫。
这么看来,
当初赶走汲黯,
很可能就是一个败笔……
这可能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地位,更因为他的为人,或许就连那张汤,也挑不出任何的瑕疵。
张汤也明白,他多年来一直守着一个底线,就是绝不轻易把卫青当成政敌。
卫青这个人代表了皇帝的宠信,而且是盛宠不衰的那种,一个军功赫赫的大将军,他的份量,对强硬的君主来说,如同明月一般。
所以,
他一直以来,与卫青之间没有过节,可这并不代表卫青自己没有心结……
望着窗外投进来的淡淡月光,追忆着当时陛下的眉目,却是地十分地模糊,隐隐约约只记得有几个字怀诈面欺。
他太了解刘彻的性格了,刘彻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被自己叼臣下蒙骗,所以陛下直接用了最严厉的措辞,这预示着被永无翻身之日的结局在等着他了。
在白天,那赵禹也列举了八条罪状,直接前来对簿……
其实赵禹自己也清楚,所谓对簿……不过是个程序而已。
行前,他特意命人备了些酒菜,与张汤在狱中席地对饮,当谈及刘彻发怒,两人心有感应一般,而赵禹直接一针见血地指出“大人有今日,心里应该清楚。
如今大家指控你的事情都有所根据,陛下一直很重视这件案子,是想让你自己妥善处置,不然为什么还要多次对簿呢?
陛下虽然对你失望,却并没有绝望,如果你可以放弃你的官路,一切都好说。”
赵禹他走了,可张汤却是从他的嘴里听出了他话外的意思。
他万念俱灰,呵,与其这么遭受那酷刑,倒不如自裁了,一死了之。
叫他绝了念想,
不如去死。
可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他不甘心,他还要让陷害他的人不好受。
下午,趁着仅有的光亮,他向陛下上了最后一道谢罪书。
“罪臣屡受皇恩,死无憾矣,然臣与瘗金被盗案毫无干系,陷害臣者,乃丞相与三长史也,请陛下明察,还我清白之身,让臣就算是死了,也是干干净净。”
他痴呆呆地看着几行因心绪烦乱而写得十分潦草的笔迹,当即流下了辛酸的泪水,对刘彻,他可以立誓,绝对是忠心耿耿。
后半夜,窗外飘起了稀稀疏疏的雨丝,从谯楼之上还传来那更鼓苍凉的声音,张汤最后望了一眼窗外,心里呼唤道“陛下,臣走了……陛下要保重啊!”
望着张汤的遗书,刘彻就刚才与张骞畅谈时明朗的心境,一下子又沉重起来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他相信,一个垂死之人,在即将离开人世时,他的话应该是可信的。
宁死也要反咬一口,
那……自当例外。
他一遍又一遍地推敲着上书中的每个句子,追溯此案前前后后的细节,越想就越觉得蹊跷十足。
刘彻向赵禹问道“爱卿曾到狱中与张汤对簿,你对此有什么看法呢?说与朕听听吧!”
赵禹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陈述了当时的一件事“那天廷尉府到王朝家中抓人时,那嫌犯却早已悬梁自尽了,这不能不说,是此案的一大疑点。”
刘彻从牙齿缝中发出冷叹“莫非此案真……有隐情!”
赵禹进一步上前道“这是廷尉府审理此案的奏章。”
廷尉司马安在他的奏章中说,张汤死后,他还奉诏去查看了张汤府邸,他全部的家产一共加起来,不过五百金,甚至这办理这丧事都很艰难。
灵柩摆在厅堂,用幔帐隔着,棺木十分平常,与普通百姓无异,而且还是有棺无椁,惨淡万分。
因为张汤获罪的原因,还可能是他生前伤人太甚,做事做绝,以致于意然没有人来吊唁。
张母面对廷尉府的询问,竟然没有泪水,话语中还透着女人的刚烈。
“别的不敢说,可我儿这清廉,却是青山为证!妾身绝然不相信,他会去伙同巷闾小人,盗掘先帝陵寝瘗金!”
司马安发现,张母也是个奇人,把张汤的尸体运回府上时,竟是用的牛车。
这让他很费解,一个为达目的而不惜刑讯逼供、诬陷政敌的张汤,与一个洁身自好、家无积蓄的张汤是怎样重叠在一起的呢?
那些无奸不贪、枉法必贪赃的议论为何就被张汤打破了呢?
当真一无所求,
一心唯权……
刘彻看着奏章,手抚腮帮沉思许久,终于决计对瘗金一案重审,要诏命将庄青翟、朱买臣和王朝等人下狱审查一番。
消息很快传到丞相府,当晚,王朝和边通,一个在府中饮鸩,一个在郊外林子里悬梁。
朱买臣没有走,他一直陪着庄青翟……等着廷尉府的拘捕。
他对参与构建伪证的行为没有后悔,因为他当时的目的就很明确,他要为东方朔报仇。
尽管他知道东方朔所犯罪行绝不容赦,与张汤也没有直接的关系,但他还是不能容忍,不能容忍张汤杀了他。
他之所以面对张汤一次次的欺凌而忍耐,恰好就是为了等这个机会。
事情做了便是做了,
怕?没必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