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采伐区?砍几根竹子还有这么多规矩呀?”秦重愈觉奇怪。
“这你可就不懂,别瞧这扶瓶竹在这谷中之谷中处处生长,可每一棵都要登记入薄。”杜妍略一沉吟,招手道:“我们悄悄地过去瞧瞧。谷中的七邪界中人,可不好惹。”
两人于是悄悄地步行而去,锯竹木之声陆续传入耳内,待到近处,又听有人说话,遂藏于一棵竹后,探头窥望。
“哼,原来也是来偷竹的。”杜妍轻声道。
“你怎知道?”秦重偷偷望去,赫见几只两人多高的怪物,形如螳螂,通体青绿,亦似用竹造就,双臂皆安着长达数尺的利锯,正是之前杜一山带出来的那几个工匠,正卖力地锯着几棵扶瓶竹。
“就这么几只机关工匠,还躲到边僻处来采竹,不是偷才怪。”杜妍道。
“这些怪物叫做机关工匠么?”秦重大感兴趣,见怪物两只一组,来回拉锯,速如飞电。
“嗯,它们是专门用以采伐的机关工匠,不但能砍能锯,还擅搬运,只只力大无穷,当然,在危急之时用来战斗,它们也是令人生畏的战士。”
秦重听得津津有味,随口想到:你对谷中之谷的事知道得这样多,可见,这谷中之谷,还真是从你们手中被夺走的。
几只机关工匠似乎不知疲惫,双臂所安长锯亦锋利异常,然而饶是如此,一棵已给锯得只剩下一点点连接的扶瓶竹却是迟迟不断,显示出无比惊人的硬度与生命力。
秦重不闻回答,转面瞧去,见女孩樱唇紧咬俏面凝煞,不由吃了一惊,忙问:“怎么了?”
杜妍却只应:”没什么。”
忽听有人大声道:“这样不行,搞了大半天,却还采不到十根,照此下去,恐怕三天还弄不完!”
秦重心中一跳,只觉声音甚熟,此刻已见两人并肩过来,其中一个正是贺宣,方才明白:“原来是这家伙的声音!”他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与他同行的另一人亦为青年男子,首束丝冠腰扎绸巾,衣饰十分华丽,正是那杜一山道:“贺兄莫急,这也没办法啊,近几月形势似乎颇为吃紧,本谷要上交大量材料与各种成品,界中频频有人来查,老头子亦管得极严,防自己人就跟防贼似的。”
贺宣皱眉道:“这竹子委实太硬,采伐不易,你就不能再弄几只机关工匠来帮忙么?”
那人摇头道:“真的没办法,界中管事临走前已下令,未经他允许,谁也不准动用谷中的机关工匠,这几只还是我好不容易才偷偷弄出来的,回头若给发觉,我可就惨啦。”
秦重见杜一山面青唇白,说话细声弱气,不禁大皱头:“这家伙怎么突然病怏怏的?他不是在外谷取竹的吗?怎么也跑到这谷中之谷来了?”
贺宣盯着杜一山,道:“哥哥也不是故意为难你,只是我已在人前夸下了海口,这趟不把竹子弄回去就得换个姓了,你再想想办法。”
杜一山只是摇头,满面难色。
“对啦,界内管事的不是已出谷去了吗,你还担心个啥?”贺宣道。
杜一山唉声叹气道:“谷中还有个荆总管呀,这家伙比管事的更讨厌,完全不买我的账。”
贺宣声音倏地拔高,怒色道:“我就不信,你身为这谷中的半个主子,他一个奴才能奈你何!”
秦重微讶,心忖道:这个杜一山什么时候成了半个主子了?可不知道,真的主子却在他的身边呢。怎么如此一副熊样?竟让姓贺的呼呼喝喝。
那杜一山苦着脸道:“你也知的,那姓荆的并非寻常奴才,他可是老头子从界中带过来的人,手段厉害得紧哩。”
贺宣盯着他,忽压下声冷冷道:“杜一山呀杜一山,你可别跟我玩这一套,那晚你在我堡中喝酒,偷偷睡了我的小绿儿还以为我不知么?”
杜一山神色一变,慌得堆起满面笑容:“小弟该死!小弟该死!都是那夜喝得太过,否则,小弟纵吞了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去碰哥哥爱妾的一根指头呀!”
秦重一怔,旋即生怒:“原来姓贺的家伙已有妻妾,却还来打萧二的主意?”
他只到此刻,才明白,为什么这贺宣这么热衷和萧二一起来龙门谷,只因他早早就知道,萧二的公主身份了吧?一点通,则百通,原先想不明白的很多事,一刹那间,秦重都想明白了。
而萧大知道贺宣对萧二是怀有目的的,仍然让他和萧二一起来,如果不是萧二拉着他一同前来,恐怕,萧二这一趟,要被这居心叵测的家伙,占了大便宜了!
秦重心中,突然凉了起来。
这就是皇家子弟的行事吗?为了位置,为了前程?可以把新妹子,当作棋子?
贺宣寒声道:“你不敢?我瞧你胆子可大着哩,那夜你对她说什么来着?说她要是跟了你,你就如何啊?”
杜一山后退一步,白脸发青道:“哥哥饶命,那些全都是酒后胡言,做不得真的……”
贺宣面色却又复缓,沉吟道:“这个么……其实老哥我也明白的,酒喝多了嘛……”
杜一山忙道:“哥哥宽宏大量,我这就想办法去!”
贺宣凑近又哄,软硬兼施:“这不就对啦,嗯……等你下次出谷,哥哥再寻几个水灵美人送你,你若不方便带回谷中,那哥哥就帮你在外边弄座漂亮园子,来个金屋藏娇如何?”
杜一山道:“不敢不敢……”神情不定,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
贺宣观颜察色,又道:“倘若真的喜欢,我那小绿儿亦送与老弟如何?”
秦重吃了一惊,心中悄骂:“这家伙竟要将姬妾送人?自己的女人说送就送,真真畜牲一个!”
杜一山大喜,颤声道:“这个……这个……”眼睛骨碌碌地偷瞧贺宣,似在辨其所言是真是假。
贺宣和声道:“女人嘛,再好也是件衣裳罢了,又怎如我兄弟俩的手足之情!只望老弟日后关照些,多卖点谷中的好东西与我伏魔堡。”
“好说好说!”杜一山眉花眼笑,拍胸道:”哥哥的大恩大德小弟深铭于心了!”
贺宣压声道:“说起来我那小嫱儿还真惹人得紧吶,那腰儿那风情……哈哈,哪个男人能不动心!”
“是啊,那晚……啧啧啧……”杜一山神魂颠倒地应,两人相视领会,一齐放声大笑,秽荡之至。
秦重听他们越说越不堪,不觉面烧耳烫,忽听“喂”的一声轻唤,才想起旁边还有个女孩儿。
杜妍小小声道:“那个要送自己小妾给别人的那个家伙就是和你一块来的朋友么?”
秦重转头,见她盯着自己,面上一副物以类聚的神情,赶紧划清界线以表清白:“不是不是!不是朋友,我跟他根本、完全不熟。”
杜妍笑吟吟地瞧他,目光从他面上缓缓移过,落在悄已红透的耳朵上。
秦重急道:“那家伙自吹能弄到扶瓶竹,所以我们才跟来瞧瞧的。”
“你们?还有谁啊?”杜妍问。
“还有师……我师姐。”秦重答。
“哦,那怎没瞧见她呢?”女孩随即继问。
“她还在……”秦重语塞,面上更热。萧二可还在那上面呼呼大睡,可这,怎么能细说出来?还当着另一个姑娘说?那可真是作死的操作。
“干嘛不说了?”杜妍微笑待答,亮若晨星的眸中满是好奇。
这时又听那柳杜一山道:”小弟今日就豁出去啦!这样吧,我现在便回内堡去,看看能不能再弄几只机关工匠出来,争取在天黑前把竹子采足。”
贺宣满面喜色,正要说话,猛闻一声炸雷般地大喝:”谁在盗竹?活得不耐烦了么!”
劲风乍起,只见一只怪物从竹林密林处电般掠出,形如蜘蛛巨若大车,通体虎纹足似长钩,其上端坐一人,阔面白须目厉如电,身披竹甲背挎长枪,腰上悬一把流光溢彩的碧色摇铃。
杜一山与贺宣面色齐变,旋即又见林中冲出一队巡逻枪卒,转眼便将他俩及四只机关工匠团团围住。
“荆总管,是我!”杜一山赶忙高唤。
“原来是杜少主。”那荆总管目光迅扫周围一遍,却不下坐骑,只淡声道:“敢问少主,不知在此何事?”
杜一山知隐瞒不过,干咳了两声道:”伏魔堡贺少堡主为拒邪秽大军,特来我谷求几根竹子,因数目不多,事又紧急,所以我便自作主张先带他来此采竹,正打算叫人去通报总管呢,不想老总管就到了。”
荆总管面无表情道:“界主离开之前,已下令不许任何人擅自采竹,难道杜少不知?”
“这个……”杜一山尴尬道:“因事紧急,界主又不在,所以只好先采一些,回头我再向界主当面解释。”
“不行。”荆总管应得斩钉截铁。
杜一山脸白了一下,道:“今次事情委实紧急,还请老总管网开一面,至于界主那边,到时自然由我担当。”
“请恕老奴无法答应,界主既将谷中诸事托付给老奴,老奴万死亦不敢有违界主之令。”荆总管虽对杜一山连称老奴,话却说得毫无转圜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