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冉等人下了城墙，雪慢慢的不再飘落，风也柔和了起来，踩着积雪，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芈八子还站在那里，无论风有多急，雪有多大，她始终未曾挪步。她娇媚的脸，冻得有些发红，却也不影响她的美感，反而激起怜爱。

魏冉有些感动，他快步走过去，轻轻地拂去芈八子肩上的几片雪，然后笑了笑。

“赢了么？”柔和的声音，问的虽是胜负，但任何人都听得出那不是她关心的，她所在意的是涯儿的安危。

魏冉努力的压制着咳嗽，想了想，说道：“差点。”

然后两人相视一笑，英俊的男子，美丽的女子，笑容如雪地上绽放出的梅花，清冷而艳丽。

燕四慢慢的走下城头，得到了魏冉的命令，没有再去阻拦他，他一如来的时候那样沉默，略微低着头，坚定着自己的的脚步。

“阁下可有去处？”魏冉转身，看着那道身影，似乎又将远去。

“……”燕四转身，看着魏冉，没有回答，又好像不明白魏冉想说什么。

“今日一战，难得如此痛快，想天地之大，相遇即是缘分，又能剑逢对手，实在莫大荣幸，若阁下一时没有非去不可之处，不如与我同行。”

魏冉伸出右手，发出邀请，他一袭绣朱红黑衣，外面已经罩着一件黑色皮袍。在雪白的地上，如遗世独立，温润如玉。

若是女子见了这般，世间少有会拒绝这样一位有权势，文武兼备的卓越君子。

可燕四不是一个畏于权势的庸人，更不是一名女子。

他开口，问道：“去往何处？何事？”

魏冉从见到燕四起，就知道他看似是不修边幅，浪迹江湖的散人，实则是一个目的性极强，内心有着自己想法的人。

“去往咸阳。立王！”

……

原本就人员稀少的边陲小城，随着魏冉等人的离开再一次陷入了沉寂，日日夜夜在这里守着风霜雨雪。

但这里没有人会忘记，在那已经显得破败的城头上，曾有双剑卷起千层雪，一剑撼动古城头。

马匹从积雪一路踩到黄土地，走出了数百里的路程，一辆马车车厢里，魏冉伸了伸长腿，车厢内铺着柔软的皮毛，车壁上还点燃着熏香。

他懒散的转个身，换了个姿势躺下，并不是散漫，而是之前那场对战并不像表面上那么轻松，时隔一年，第一次彻底的真气运行，给他的身体还是带了了不小的负荷。

好在利大于弊，现在他只是有些乏累，强盛的真气一次性充盈了他的经脉，但随着战斗结束，真气由于没有运行方法，再一次陷入了半沉寂状态。

魏冉撩开车帘，风带着雪后的丝丝凉气吹拂，好像刚淋过水的肌肤，车队有两辆马车，一辆归魏冉休息使用，另一辆则是芈八子使用。

白起和嬴稷骑着大马，一个在车队前头，另一个在车队中间，偶尔两人凑到一起说些什么。

车队的后面，多了一个人一把剑，破旧的黄色衣服，一把闻名天下的剑。

燕四最终选择了跟魏冉同行，但一路上也不见他说几句话，除非白起会偶尔跑到后面去，燕四才会开口说几句，但更多时候白起迎来的都是近乎死寂的沉默。

燕四的伤显然比魏冉好的要快上很多，一来是两人本就伤的不重，再就是燕四的真气也是极为浑厚，且不同于魏冉的难以调动，他可以轻松的运行真气疗伤。

夕阳又如往常落下，但每一天都有不同，日升日落，同样的结局，却已经是不同的人间。

“四哥，你走江湖多久了？”白起骑着马和燕四并肩而行，“四哥”是他自认和燕四混熟后私自起的称呼。

燕四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眼前的少年并不让他反感，却也不能让他多说几句话。

白起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一路上燕四跟他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每一句都简短的不得了，还都是被逼无奈后才回答的。

“四哥”这个称呼，白起稍微耍了个心眼，他有自己的想法，他佩服这位江湖上如雷贯耳的“舍命剑”，但他更佩服魏冉。所以，权衡再三，既然魏冉是大哥，那就把燕四排在后面，正好名字有个四。

至于老二和老三是谁，他觉得完全可以让自己和嬴稷插一手，不过这话他没说，顶多在自己心里想想。

白起松开缰绳，两手抱着脑后，不着急赶路的情况下，任由马儿独自前行。

他闭着眼睛，享受着微冷的风吹拂着面庞，脸上有点凉，是又下雪了么，他没有睁开眼，他知道不是。

原来是，有点想家了，想那个有父母还有再也看不见的小茅屋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