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作者:快乐王侯      更新:2019-09-01 11:27      字数:2190

眼下他只能如此了——他通过工友们的扯谈了解到,这个工棚住了十九个人,四个河北人,三个四川人,十一个河南人。怀诚想,河北人就四个,和他们搭伙人少,分派活儿时容易受欺负,再说,人家就两个大工也不容易带自己的,四川人更不行,除去人少还有语言交流的困难。怀诚就决定和河南人结合在一块儿,他们有五个大工,六个小工,加上自己才七个小工,蛮能支腾开的,让杜怀诚决定和河南人搭伙的更重要的原因是老刘,老刘也就是刘振华,当过兵,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复员后干起了建筑,能说普通话。现在,同屋的其他人都在闲谈唠嗑儿,或者互相递让纸烟。怀诚在自己的铺位上木然坐了片刻,便走出了这间闹哄哄的住所,一个人来到外边。

他立在工棚前的砖垛边,点燃了一支廉价的“迎宾”牌纸烟,一口接一口地吸着。此刻已经接近午夜,整个建筑工地早已经安静下来。密集而璀璨的灯火熄灭了,这个工地,从地面一直到楼顶,白天各种陌生而杂乱的声响现在都听不见了,四周一片漆黑寂静,天空中几颗闪亮的星星在闪闪烁烁。

他立在工棚前的砖垛边,点燃了一支廉价的“迎宾”牌纸烟,一口接一口地吸着。此刻已经接近午夜,整个建筑工地早已经安静下来。密集而璀璨的灯火熄灭了,这个工地,从地面一直到楼顶,白天各种陌生而杂乱的声响现在都听不见了,四周一片漆黑寂静,天空中几颗闪亮的星星在闪闪烁烁。

四十七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阵忧伤的琴声传来。或许因为自己身世处境,杜怀诚对忧伤的东西总是很敏感,这太容易激发他的心底的共鸣了。杜怀诚顿时精神起来,在琴声中开始遐想。

曾经,自己也爱吹口琴。就在他读初中的时候,玉秀就有一只口琴,那几乎是班上唯一的音乐器材。大家都争着借来吹,一个同学刚从嘴边拿下来,另一个同学马上就抢过去了,全然不顾人家的口水还沾在琴身上。杜怀诚就是在这种半借半抢的气氛中,学会了吹口琴。

记得读初二那年,那是一个春天的下午,他和玉秀来到学校东面的小树林,树林南面是大片的油菜花地,他们俩躲在油菜花深处,一人一曲吹起来。微风轻轻的吹拂,金黄的阳光洒落在金黄的油菜花上,三三两两的蜜蜂时而在花丛上方盘旋,时而停驻在油菜花上不停地忙碌着。音符在菜花地里流淌,青春在菜花地里燃烧。这是一种惬意的记忆,每当想起这些,都会引起他对玉秀无尽的思念。屈指数来,已经过去三年多了。在这样寂寞的夜里,他可以想象得到工棚里揽工汉们熟睡的鼾声正此起彼伏,梦呓和磨牙声也在交替出现,一切是那么的自然却又了无生趣。只有这琴声,只有今夜这充满忧伤的琴声带给了他美好的遐思。

杜怀诚起身,循着琴声走去。在工地门口不远的马路边,他看到一个黑影坐在花池边上,轻轻地在吹着一首思乡曲:

中秋月挂天上

映木楼照小窗

远山云烟渺渺

近水碧波茫茫

海外万千游子

隔山隔水相望

相望相望

泪眼无限惆怅

椰子树风中唱

诉离情话衷肠

最忆故乡草木

难忘慈母生养

秋来梧桐叶落

海外儿女思乡

思乡思乡

此情此意久长

思乡思乡

此情此意久长

……

琴声节奏舒缓而悠扬,带着浓浓的忧伤。杜怀诚的眼睛慢慢地湿润了。他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的儿子没有在学校读书,而是来到工地做起了民工,他们会做何感想呢?他不敢想象,怕面对自己的父母。

琴声慢慢停下来时,杜怀诚看见那影子双肩一抖一抖的,似乎在哭泣。他就走过去,轻轻地问:“天这么晚了,姑娘为什么不回家?”影子似乎吃了一惊,转过身来。借着远处昏暗的路灯光,杜怀诚看见了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一绺头发搭拉在右脸颊,脸上有着泪痕,看不见她的眼睛,乍一看,活像电影里的鬼影一样。女子别过头,把头埋在膝盖上,一声不响。

“夜深人静,你一个姑娘家的,就不怕遇到坏人吗?”杜怀诚又问。“怕什么!我还担心遇不到呢。”女子没好气地回答。

杜怀诚想,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了,不然不会说出这种话来。他说:“妹子,你不要说气话,问题不是说气话就可以解决的。”女子不做声,呆呆地坐在那里。随后不论杜怀诚问她什么,她都不理不睬。

于是杜怀诚准备离开了。他说:“我走了,你自己要当心些。”那女子突然叫到:“大哥,陪我说会话好吗?”

杜怀诚说:“好啊,我被你的琴声唤来,反正也是睡不着,也乐得有人和我说说话。”怀诚知道,人在处境不好的时候是最需要找朋友倾诉的,他慢慢蹲下身子,从兜里摸出一支烟,点燃,默默地等姑娘开口。

女子告诉杜怀诚说她叫春兰,姓陈,河南省汤阴县人。去年七月从s市一所财贸中专学校毕业,一直没找到工作。昨天早上,她住的出租房的房东来找她收房租。她已经欠了两个月房租了,但她实在没钱给,没毕业时家里给的二百来块钱早已花光了,房东就把她赶了出来,还把她的毕业证给扣下了,说如果不把房租补齐,就不把毕业证还给她。她今天出门四处借钱,没有借到,不知该怎么办了,便坐在这里打发时间。怀诚说:“你的那些同学呢?可以找同学们想想办法啊。”

春兰说:“班上好多同学都没找到工作。有的回老家去了,有条件稍微好点儿的,我都找他们借过钱了,到现在都还没还,已经不好意思再借了。”

怀诚说:“那你坐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啊,要不到你同学那里去挤一挤,也强似待在这里啊。”

春兰叹了口气,说:“同学有同学的难处,再说,我也不想总去麻烦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