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默想中杜怀诚猛然发现已经不知不觉的到了自己租住屋的路口。这时听到一阵钟声,是香莲寺的晚课钟声。他就继续走,在前面实验小学西边路口向北拐,他想去香莲寺看看。那里的了悟大师他曾见过一面,六十多岁了,听人说卜卦测字很是灵验。他在大门口停下来,抬头看高大的寺门两边的对联,是一幅十五字联:芸芸众生,善善恶恶一杯黄土终难悟;茫茫大地,真真假假万般福禄总成空。
进了寺院,杜怀诚见里面人不多,几个中老年人在大殿的台阶上闲坐说经。当钟声又敲起来的时候,杜怀诚感到了那声音中有着一种磁性的力量,那是一种呼吁,一种召唤,一种对人生的理解。
他不知不觉地和那些人来到大殿,看里面蒲团上已经跪坐了几个和尚,他就在一个角落随着进来的人在蒲团上跪坐了。在木鱼的敲击声里他闭目宁心听完了大慈菩萨发愿偈、警策大众偈、三皈依、伽蓝赞。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了,晚课结束。
这时他就感到了用无神论来证明宗教的虚妄是绝对没有最后的说服力的,人们需要归宿,需要终极。如果人间没有,就在天国创造出来。上帝的问题其实就是人的问题,看似永恒的问题其实就是现实的问题。信徒们虚构了自己的上帝,在这里,他们面对自己的上帝可以深深的忏悔自己的罪孽,获取心灵的安慰,祈求上帝的宽恕和帮助。说到底宗教其实就是弱者的宗教,是他们的一种自我安慰的方式,是走投无路中寻觅出来的一条无奈的道路。况且,人总是要死去的,宗教为信徒们描绘了一幅极乐世界的图画,那就是天堂,就是他们通往永恒的唯一道路。因此,信徒们需要一个神话,他们不知不觉中把这一神话更加神圣化,并去身体力行之,这样就越发的给宗教披上了神秘的外衣。
杜怀诚想着想着,就感觉心底一片澄明。自古以来人们向往的一切东西,什么名声地位,什么权力金钱,什么声色犬马都成了十分渺小的事情。而这些在以前曾是自己在清贫生活中的自我安慰。他就想自己以前其实是扮演了一个生活的弱者,和那些信徒一样,自己的一切心理上的障碍其实都是在自欺欺人。这实在太不对了,正因为有了死亡,那一切才如此重要,甚至神圣,否则人们可以无限等待。而芸芸众生其实都是时间之中的小人物,在这之前或之后,就什么也不是了,所以人们就更要紧紧的把握住现在。
想到此他感到真是不虚此行,也许自己真正的活法就要开始了,他将会打造一个崭新的自己,弱者的自我安慰永远都是无力的苍白的,只有强者的呐喊才是极具征服力的,是充满无限魅力的。杜怀诚想这次的香莲寺之行,是钟声的力量给了自己醍醐灌顶的魔力,让他从弱者的呼号一下子开始了强者的呐喊,奏响了他新起点新征途的冲锋号,他将像一个出色的战士一样努力拼搏勇往直前。
杜怀诚出了香莲寺跑到街口,在实验学校附近的粥公粥婆吃了点东西就想回自己的租住屋。来到大街上,身边不时走过擦脂抹粉描眉画眼儿的姑娘,杜怀诚也没有了那种反感,她们有权利按照自己的方式去理解幸福实现幸福,而且,自己跟她们的差别,也并不像平时设想的那么大。他觉得自己仿佛看透了世界,没有来世,没有终极,自己完全不必像一个布道者,他没有维护那个虚妄世界的理由,因此也就不必牺牲自己,否则自己就变成一个冥顽不化的殉葬品,那才可笑呢。自己也完全不必非要把自己看成一个出色的英雄,去力挽狂澜。对于那些依然坚守的人们,他仍尊敬他们,但他明白再也不能跟着他们走下去了。对世界他既然无能为力,自己就有权利放弃,他只能如此。无能为力,无可奈何,这就是他为自己摆脱以前的自己找寻到的充足的理由,也是他告别以前那个自己得到的解脱。他感到了如释重负的轻松。就如歌词里说的吧,不是我们改变了世界,就是世界改变了我和你。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杜怀诚来到教育局,分管人事的副局长肖国华今天送他到柴家庄中学任职,这在杜怀诚显然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按照局里的一般情况,一般乡中有一个管人事的股长陪同上任就行,县重点初中一把手的任职是由副局长进行宣布,而如县里三所公办高中,则由县宣传部和教育局共同宣布。
他去的时候,肖副局长还没到,他只得在政工办坐着等,政工股也只有一个小女孩在里面打扫清洁,这女孩也刚认识杜怀诚,她主动介绍自己,说自己是今年考公务员才安排到局里不久,姓林,叫林若涵。
杜怀诚和她聊了起来,说欢迎到柴家庄中学来玩,小林倒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笑着说假设有机会一定会去的,只是自己现在才来上班,外出的机会肯定很少,而且政工办的事情挺多挺杂,一般情况下是不会下乡的。
正聊着,小林说道:“肖局来了,你去看看。”看着杜怀诚疑惑的眼光她说道,“肖局长走路的声音。”
杜怀诚明白了,不过他还是等肖局长走到办公室,开了门,过了一两分钟后才过去,因为今天下雨,领导进了门,总还得收拾一下,如果急着过去,反而站在那里让自己尴尬。
杜怀诚敲门,肖局长一声“请进”,杜怀诚推门进去,肖局长脸上略微笑了一下,是很职业的那种笑,然后说道:“小杜,你早啊,坐一下。”
杜怀诚坐下,肖局长拿出电话,打电话给司机,司机说已在楼下,肖局长说道:“小杜,昨天下雪,路上肯定难走,我们早点出发。”
两人出了门,政工股股长拿着文件赶紧跟了过来,杜怀诚很奇怪,肖局长为什么不给股长打电话,后来才明白,政工股股长早给肖局长打了电话,但他自己却在肖局长之后才到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