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匪头子走了,不远处伙房门口的二当家看到了这一幕。他端着一碗米粥,蹲在门槛上吸溜着,眼睛却没离开不远处郑月娥的背影。这时候,从一旁凑过来一个贼兮兮的土匪,笑着对那二当家轻声道:“二当家的可是还在惦记那个婆娘?”
那二当家被打断了注视,转头没好气地道:“关你鸟事!”转而狠狠咬了一口手中的饼子,脸上却多了几分怨色。
旁边的土匪也不生气道:“二当家何必忧愁,只要找个机会将那婆娘强占了便是。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大当家的也不好再说什么。”
二当家悠悠叹了一口气道:“你没听大当家的说么,这个婆娘和那个死太监还要拿去换银子,我怎好忤逆大当家的。”
那人却又笑嘻嘻道:“二当家你没听说么,那定州遭了兵灾,知州老爷都战死了,谁还愿意花银子赎回那个死太监。我看这二人留在咱们山寨也没啥卵用了,只是多了两张吃饭的嘴。”
二当家却没听那土匪煽掇,兀自道:“没有大当家的说话,谁也不敢打那个婆娘的主意。”
却见那土匪长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这二当家却一脸愤怒问道:“你叹个什么气,难道你也惦记上那个婆娘了?”
那人赶紧解释道:“二当家看上的女人,我怎么敢乱打主意,我只是想起了当年大哥活着的时候,我们是何等的快活。大口喝酒,大秤分金,有肉一起吃,有女人一起玩……”
那二当家的赶紧道:“这事休要再提,如今这山寨是大当家的说了算。”转而却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那土匪却没有住口的意思,眼珠子一转道:“二当家不必忧心,这到了嘴跟前的肉,不吃也是糟蹋。小的倒是有个办法,可以帮二当家了结了心愿。”
“噢?什么办法?”
那人脸上升起一丝淫笑,悄悄道:“待小的下山去买点春药,回头放进那婆娘的饭食当中,然后二当家找个由头去那婆娘屋里,到时候就不是二当家强要那个婆娘了,而是那婆娘勾引二当家的。到时候……嘿嘿,大当家问起来,二当家你就说是那婆娘勾引你,你一时没忍住。想必大当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只听得那二当家喉间传出一声吞咽唾沫的声音,转而在那土匪头上拍了一巴掌道:“还是你小子鬼点子多,这件事就这么办!”
……………
郑月娥却没有料到,自己的命运已经被攥进了别人的手里。她轻轻从薛安克一旁走到床前,看了看那个跟张崇贵差不多年纪的老太监蓝继宗,也不转头,轻声问道:“秀明师父,昨日没来得及问,你们为何跟这位公公在一起?”
薛安克道:“这位公公是京里来喧旨的,要我师父去京城敬献舍利子,我也跟着一起来了,谁知半路上遇到了这帮土匪。”
“哦,原来如此。”郑月娥知道了缘由,转过身来朝门外看了一眼,见没有土匪把守,轻声问道:“秀明师父可有脱身之策?”
薛安克轻轻叹出一口气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如今只有拖延时间。”说到这里,却看到那郑月娥脸上有道血印子,便想起了昨夜从隔壁房中传来那太监的哭嚎之声。于是问道:“姑娘为何与那张公公起了冲突?”
郑月娥吐出一口气,也不再遮掩,将头抬了起来,露出了白皙的脸蛋,轻声道:“那死太监害怕土匪,也只有拿我来解气了。”
薛安克见她犹豫的神色,也不再多问了,转而道:“劳烦姑娘费心,照顾好这位蓝公公,关于脱身一事,但有了计策,小僧定不会丢下姑娘。”
郑月娥脸上露出了一份喜色道:“劳烦谈不上,奴家本就是做的伺候人的差事。哦,对了,小师傅还不知道奴家的名字吧,奴家叫做郑月娥。”
“哦,原来是月娥姑娘。”薛安克双手合十微微颔首,郑月娥也是微微欠身俯了一礼。
却听到一旁的会能道:“秀明,你与郑施主细心照料蓝公公,为师先回房去了。”
说完转身朝外走去。
………………
太阳已经升到了半空中,阳光将这山坳里渐渐铺满,清晨里还有的一层淡淡的雾气也随着太阳的升高而渐渐退去。山寨中有一座二层小楼,这是此地最好的一栋建筑。二层小楼皆是用原木修砌而成,虽已经到了春日,但那小楼一侧的烟囱里还冒着一缕青烟。
小楼的二层是土匪大当家的卧房,此刻那二当家就坐在房中一把宽大的座椅之上,座椅上铺着厚厚的狼皮褥子,倒也是舒服的很。
只是此时的土匪头子却没了刚才那股翩翩佳公子的气质,他蜷缩着身子,感觉浑身发冷,脸色有点发黄,额头上微微沁着细汗。刚才他着急要走,就是因为觉得两颊又开始隐隐作痛,知道是老毛病要犯了,于是便回到了卧房里,与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老头。
那老头站立在一旁,对土匪头子道:“公子,要不要老奴将那阿芙蓉拿来?”
土匪头子道:“我先忍忍,若是忍不住了你再去拿。”
老头面带愁色,也不再说话,两只手捏在一起静静注视着土匪头子。
过了一会,土匪头子浑身开始瑟瑟发抖,嘴唇上已经没了一点血色,他紧咬着牙关,两颊肌肉凸出,鬓角里的血管都胀了起来。立在一旁的老头看得心下焦急,道:“公子,不能再忍了!”
土匪头子伸出一只手,颤颤巍巍指着靠墙一个柜子道:“你快去拿来。”
老头赶紧朝柜子走去,到了近前快速打开了柜门,从里面拿出一个布包,又从布包里掏出几颗干瘪的果子。果子只有拇指大小,褐色的外壳顶上有一个像是莲蓬头一样的封口。如果薛安克见了一定能马上认出来,这就是后世臭名昭著的罂粟。在大宋,罂粟是极为稀少的,被人们唤做阿芙蓉。
除了阿芙蓉,老头还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铜制的药捻子,将那阿芙蓉放进药捻子当中,约莫半柱香功夫,便将几颗干瘪的果子捻成了粉末。之后,他拿出一个瓷质的香炉,将粉末混合在檀香之中,点燃了以后递给土匪头子。
那土匪头子接过香炉,赶紧放在了口鼻之处,深深地吸了一口,顿时感觉痛苦缓解了许多。又猛猛吸了几口,转而浑身舒坦,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瘫在椅子中。
这土匪头子早年患有头疾,后来打劫了一队胡商,但头疼发作,好几日卧床不起。那商队中有个胡人知道了以后便说有治疗头疾的良药,条件是献上药之后将他们放了。
土匪头子听了以后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按照那胡人教的方法吸食了阿芙蓉,转而头疼就好了,而且还感觉神清气爽了不少。于是大喜,便将那队胡人放了,谁知道后来头疼发作越来越严重,好在有这阿芙蓉,每次吸食过后,头疼马上就好。但也让土匪头子渐渐染上了毒瘾,直到后来头疼发作的倒是没那么勤,但毒瘾却过上三两日就要发作一次,而且发作起来比那头疼要命几分。
土匪头子知道这是那阿芙蓉所致,于是开始强忍着戒除,但每次都是功亏一篑。
老头看着土匪头子慢慢地恢复过来,上前倒了一杯水递给了他。土匪头子接过水喝了一口之后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却发现身上的衣衫都被汗湿透了。
他也不避讳,当着那老头就开始脱起衣服来。
老头走上前,接过他递过来的衣服,悠悠道:“公子,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是不是下山去找个好一点的郎中给看看。”
土匪头子叹了一口气道:“我这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年里我也寻访过不少名医,但他们都说这头疾乃是心生,若心病不除,这头疾便无药可医。只可惜,头疾未除,却又染上了这要命的阿芙蓉,要不了多久,这些阿芙蓉消耗殆尽,我却不知要如何受得。”
却见那老头低头略一沉思,想起了今日薛安克为蓝继宗观看病情的事情,于是便道:“我观那小和尚今日查看太监身体时颇有些章法,倒是与平日里见到的郎中手法不同,不如让那个小和尚给公子看看,说不定他有什么奇妙的手法呢?”
“噢?”土匪头子也想起了那个有点谨慎的小和尚。一边穿着衣服一边道:“你去唤他过来,我先盘盘他的斤两再说。”
那老头领命之后,便向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