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简单的队伍,如今变得热闹了几分。在薛安克再三的劝说下,会能同意了秀真和引海和尚随他们师徒二人一同前往汴京。其实汴京对于引海来说并不陌生,在他年少的时候,还是汴京城里一介家仆,后来随主人一起到了定州筹建了开元寺,主人出家当了开元寺的主持,他便照顾在一侧。主人圆寂后,他也剃度成了一介和尚。所以在开元寺,引海是会能和会原的师叔,也是元老级的人物。
如今跟着薛安克和会能他们再回汴京,也算是故地重游,颇有一番恍如隔世之感。
一行队伍到了真定府后,没做太多耽搁。得知是皇帝近身太监蓝继宗带队,真定府转运使特意为此行安排了近百位骑兵护送。这样的话前往汴京的速度就比之前预计的要快许多,弥补了在土匪山寨里耽误的时间。
数日后,队伍进了北宋京师汴梁城,四位和尚被安排到了位于马行街的馆驿住下了,眼睛上还带着一点淤青的老太监蓝继宗急忙回宫复旨。
……………
北宋的皇宫原本是后唐宣武军节度使署,后梁都汴时改为建昌宫,后晋又改为大宁宫。历经三朝后宋太祖赵匡胤于建隆三年下旨,按照西京洛阳建制进行了一次大规模扩建,规模较之后世故宫也不遑多让。但与故宫不同的是,宋朝皇宫的屋顶都用绿色的琉璃瓦铺制而成,在红墙青砖的映衬下,一座座宫殿像是被戴上了绿帽子。要是薛安克看到了,指不定心里如何腹诽。
此刻,已到了午时,皇帝赵恒刚刚结束了朝会,在崇政殿单独留下几位大臣说事。蓝继宗也不回去收拾一下,直接来到了崇政殿门口。见两个小太监无精打采立在门口,蓝继宗一步一晃走上前去。有个小太监看到了蓝继宗,赶紧站直了身子,带上一副讨好的表情道:“老祖宗,您回来了?”
蓝继宗没有回答他的话,用手中的拂尘轻轻敲了一下那小太监的肩膀,没好气道:“猴崽子,咱家不在宫里,我看你们越来越不像个样子了,站也没个站像,是饿了几天还是怎么着?”
那小太监赶紧弯下腰低着脑袋道:“老祖宗莫要生气,小的今日卯时就伺候在官家边上,一直到了这个时候,官家还不休息,小的们也不敢怠慢,只是腿有点乏了。”
“哼,这就是咱们做奴才的职责,累了你也得给咱家站直了,要是嫌累,赶明儿我换人来伺候官家!”
“老祖宗恕罪,小的下次再也不敢了!”
一番斥责下来,蓝继宗又找到了那种熟悉的感觉,还是皇宫里好,也没什么土匪惦记。不再为难那小太监,蓝继宗问道:“可是最近出了什么事,为何官家这个时候还没歇息?”
小太监急忙答道:“好像是西夏李继迁那边出了事端,今日朝会上就一直在说这个事,估计这会儿官家跟几位大人正在商量处置办法呢?”
蓝继宗思量了片刻,也不打算现在就进去,于是就站在门口等着,那身姿倒是比两个小太监更显得精神,微闭着双目,像是一樽塑像。
半个时辰后,几位大臣陆续走出崇政殿,待几人走远,蓝继宗看向旁边那个小太监,见小太监点点头,也不说话,调整了一下情绪便轻轻进了大殿。
宋真宗赵恒正在低头看着什么,听有人进来也不抬头,兀自问道:“怎么又回来了?”
太监换上了一副哀伤的表情,赶趴跪在地上,嘶哑着嗓音道:“官家……”
赵恒缓缓抬起头看到是蓝继宗,脸上带上一点喜色道:“继宗回来了?”
蓝继宗抬起了脑袋,悠悠道:“奴才与那会能和尚刚刚进京。”
“哦”赵恒看见了蓝继宗眼眶上又淤青,又问道:“路上可是出了什么差错?”
“奴才……奴才差点再也见不到官家了。”蓝继宗言语间带上了几分哽咽。
“你先起来,出了何事,你与朕说说?”赵恒将手中奏章放到了桌子上。
于是,蓝继宗将那日被土匪打昏劫走的事添油加醋描述了一遍,听得赵恒一愣一愣的。
“不知官家何时召见会能和尚?”讲完了路上的事,蓝继宗问赵恒。
“迎见舍利子总要朕沐浴斋戒几日才好,你先安顿会能他们住下。”说着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轻轻叹了一口气道:“眼下,西夏那边又出了一点事,朕也是焦头烂额,等处理好这件事再说吧。”说完又看看风尘仆仆的蓝继宗道:“你这些日子也受苦了,下去歇息几日,朕这边先让他们伺候着,等你伤好了再来伺候朕。”
蓝继宗赶忙又跪下道:“奴才谢谢官家关心,官家对奴才这么好,奴才就是为官家死了也值得。”
赵恒笑了一下,也没回他的话。蓝继宗见赵恒还有事要忙,赶忙起身弓着腰朝门外退去。
……………
“秀明,那郑家娘子你如何安排?如今我们已经到了京中,她一介女子与我等出家人常在一起也不好。”京城驿馆中,众和尚收拾停当,会能叫薛安克过来安排接下来的事。
薛安克心下也是踌躇,就这么打发郑月娥走了,自己也有点太不负责任了。但是自己一行人确实不太方便跟她在一起。薛安克回答会能道:“我去安排此事,师父莫要忧心。”
会能点点头,道:“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你勿要使其流离失所。”
薛安克应了一声,转头出去了。
到了馆驿院中,见胖和尚秀真正在跟郑月娥说话。薛安克走上前去,问道:“二位聊什么呢?”
秀真转过头带着一脸坏笑道:“师弟,听说你又破戒了?”
薛安克心下一沉,难道郑月娥将那晚的事情告诉秀真了?天呐,杜雪娴对自己的感情秀真是知道的,这下如何解释,想到这里,他不禁有点懊恼,向郑月娥投去一个询问的目光。
郑月娥看到他这个样子,知道他一定是误会了,于是道:“不就是喝了一罐鸡汤嘛,你又没说不让奴家告诉别人。”
秀真笑嘻嘻道:“是呀是呀,那日俺要去买烧鸡,你还不让,转头自己就去喝鸡汤,师弟啊,你现在可是越来越不厚道了。”
薛安克暗自舒了一口气,原来只是说这个啊,这个婆娘,真是吓坏自己了,转而对笑着对秀真道:“那鸡汤恐怕是让你喝你都不敢喝的。”却见郑月娥瞪了他一眼。
“哦?”秀真摸摸脑袋道:“难道是那汤的味道不好?不碍事的,俺不是很挑剔。”薛安克白了他一眼道:“下次有鸡汤先让你试试,这总行了吧?”秀真高兴道:“一言为定!”
薛安克眼珠子转了一下道:“师父叫你。”
“哦。”秀真转头向客房走去。
见秀真离开,薛安克走到郑月娥面前故作生气道:“你跟他说那事干嘛?”
郑月娥白了他一眼:“又不是我想说,他问我你有没有背着他吃肉,我说没有,他不信,所以我只好……只好说你只是喝了一点鸡汤。”说着,眼神还很妩媚地看了薛安克一眼。
薛安克赶紧朝后退了一步,郑月娥轻轻啐了一口道:“我又不会吃你,你怕我作甚?”
薛安克无奈,转移话题道:“如今已到了京中,今后你作何打算?”
郑月娥没有马上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薛安克,过了一会才道:“奴家自当离去便是……”
薛安克心下歉意,只好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我只是先问问你的打算。”
郑月娥悠悠叹出一口气,道:“我能有什么打算,飘摇风尘罢了。”
薛安克心下也有点不忍:“先容我几日,我自有安排。”
郑月娥脸上露出一丝期望问:“什么安排?”
其实薛安克还没有什么主意,但他也不想就这么无情将郑月娥打发走,一定要有个稳妥的办法才行,他只能对郑月娥道:“到时候便知。”
二人正在说话间,秀真又跑过来了,问薛安克道:“秀明,你又耍俺,师父何时叫我了?”
薛安克笑嘻嘻道:“胖师兄忘了电灯泡的事了?”
郑月娥听不懂薛安克在说什么,但秀真是明白的,他睁大眼睛看看薛安克,又看看郑月娥,一张嘴巴也没什么遮掩,道:“师弟,你不是与那杜家小姐已经……”
薛安克赶紧打断了秀真的话,心下懊恼,这个秀真真是情商欠费停机了,这种话怎么能在郑月娥面前讲,赶紧拉起秀真的胳膊道:“胖师兄,咱俩出去办点事,月娥姑娘小僧先告辞了。”说完一溜烟消失了。
郑月娥看着二人的背影,心里渐渐想明白了秀真刚才说的话。她想起在土匪寨子里的时候,薛安克无意中流露出来对杜雪娴的情愫,那种感觉是她不曾在薛安克身上体会过的。她是个很敏感的女人,听秀真说薛安克与那杜家小姐已经怎么样了,虽然话没说完,但她知道二人至少已经私定终身了。
只是她如今已经跟这个小和尚发生了关系,如果说她一点也不在乎是假的,但那小和尚如果不给她一个答复,她耗着也没什么意义,至少她不会主动要求他还俗。
再等几日吧,不知道小和尚跟她说的是什么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