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府春暮,黄鹂婉转啼风光,茶香盈回廊。
余温心事重重地用着甜汤,月桥回来汇报她已经把人偶烧成灰埋在树下了,用花瓣掩盖了新土。
“雾朝呢?”
“她在转角处为我放风的时候被人看到,为了不让那人过来,她就主动过去一边与她搭话一边将她带走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我知道了,你来整理一下被铺吧。”余温点点头。
过了不久,雾朝回来了,她解释道:“一个送东西的侍女把脚崴了,她的同伴进我们院里找人帮忙。”
“嗯。”余温没有多问,示意她过来帮云屏给自己打理。
梳妆好之后,还没到叶荣朝议回来的时辰,余温就召集三个亲友团进行很久没有过的“会议”。
“夫人,您对于今天早晨的这个人偶怎么看?”云屏脸上似有忧色。
余温抿了一口茶:“既然已经当场烧了,那个人还不知道,我就继续装傻充愣,静等她的动作便是。”
月桥附和:“这样不错,免得打草惊蛇,反而引不出来真凶。”
“这个不用管的原因还有,无论是谁做的,我接下来的打算,都是干掉苏旻秋。”余温拿出她在梳妆时对着镜子练习的狠厉眼神。
雾朝问道:“为何?谭侍妾已经被终身禁足,而且宰相以后也翻不出什么风浪了,夫人应该把精力放在除去谭碧罗上面。”
“出生庶女却被宰相重视,进将府和我斗了这么些年了,你当她真是吃素的么?”余温眉头紧皱,“当天若不是我有夫人的权力压着她,打压她绝对不会那么容易。”
她有点急地喝下一口茶:“不如早点把温温软软的苏旻秋解决了,留下个虽然很强但是被困住的谭碧罗,想必我安生日子能过久一点。”
安生日子是不可能的,除非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恨她或是觊觎将府主母的位置。她这么说不过是想试探自己三个亲友团成员里,究竟有没有内奸。
据苏旻秋那里的眼线汇报,苏旻秋饭前几乎没有什么试毒措施。若是今天之后她突然谨慎起来,就说明她的三个贴身侍女里面有脏东西。
普通人都会想柿子挑软的捏,谭碧罗和她爹都正好失势,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只有她这个“傻傻的失忆过的”夫人才会觉得先打到苏旻秋会比较容易。
“夫人您的意思是要让苏娘子被贬为庶人吗?”月桥小心翼翼地问。
余温摇摇头:“不是的。我是想让她再也不能翻身,即,逐出将府,或是死亡。”
云屏惊道:“夫人,这……”
以前的夫人确实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可是自从失忆以后性子就温和了许多,手段也远没有以前那样阴狠了。
她以为夫人是放弃了深宅杀人不见血的招数,想要与将军好好厮守。然而现在,余温突然自己萌生了这样具有侵略性的想法,是她非常意外的。
云屏想要开口再次提醒余温苏旻秋不好惹,却发现余温像流云一样清浅地笑了:“就当是我看不惯上巳节她与我送同样的礼吧。”
雾朝带着复杂的神色开口:“那夫人您打算怎么做呢?”
“嗯……”余温眼珠子一转,笑嘻嘻地说,“还没想好。”
她这一笑把紧绷的气氛搞散了,三个亲友团成员都放松了不少。余温嘟着嘴不满道:“我已经有打算了,只不过还没有完全成型,所以不能告诉你们。”
“那就更要告诉我们了。”月桥反驳,“咱们几个可以一起讨论,找找漏洞什么的。”
“好吧,你去门口为我们放风。”
月桥有些不高兴:“夫人,您上次也是让我放风,这次又把我隔出去,为什么呀?怕我嘴巴管不住出去乱说么?”
余温叹气:“不是这样的,每回总要有个人看门吧,只是两次都碰巧你离我最近而已。算了,今天看没人会过来的样子,干脆大家都围在这好了。”
“是。”
看到三人都已经摆出了洗耳恭听的姿态,余温放低声音道:“往她的饭菜里下毒。”
云屏瞪大眼睛:“这个太危险了,且不说苏娘子自己就因为以前的事情提高了对饮食的防备;掌管膳食的仆人们看过雀雀的下场,也不会轻易答应帮我们。”
“不用别人帮忙,我不是要日日在午膳前喝药吗,让雾朝在煎药的时候,趁没人往她饭菜里下毒即可。”
“奴婢也觉得太草率了。”月桥皱眉,拨弄着她新买的银耳坠。
余温不甚在意地说:“最危险的方法就是最安全的,正因为觉得没有人会去做,才想不到要防。”
她抬头和雾朝笑道:“不用急着来,我还没想好怎么嫁祸呢,等咱们把全盘计划都讨论好了,再下手才能稳。”
三人交流眼神:黑化版夫人,回来了。
余温感觉叶荣要从早朝回来了,于是吩咐雾朝、云屏去把早膳都端上来,让月桥陪自己去门口迎接将军。
选了一条比较偏僻的路径,余温压低声音,边走边对月桥说:“你也察觉出来了吧?多谢你为我着想。”
“啊?”月桥有些慌乱地看着她,“夫人说什么呢?”
余温舒缓了口气:“这里没有其他人,你也不用遮遮掩掩。你应该是和我一样,觉得雾朝叛变了吧?她是离我最近的侍女,还有权利随时进入我的房间,完全有往床上放人偶的机会。”
月桥呼吸加重:“……是。她原本喜欢将军,却看着夫人坐上了她梦寐以求的位置,因此生恨也是合情合理。”
“所以今日我们商量计策的时候,你才一反常态,抱怨我总是让你去放风。你是想帮我支开雾朝吧?”余温侧头躲过横在眼前的花枝,“不过乍然疏远她怕是会打草惊蛇,所以我还是把她留下来了。”
“夫人英明,奴婢没有想到这一点,贸然开口,下次不会了。”月桥对上余温的眼睛。
余温看她眼里光影随着走过的树荫投下的阳光明灭,眨眨眼:“无妨,学到了就可以,总不要……次次没长进。”
“是。”
突然绽开笑容,余温拨弄月桥耳朵上的饰物:“这是你新买的坠子吗?挺精致的。”
月桥笑道:“不过是街上随便就能买到的玩意儿。”
这段对话过后,两人再没有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