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谢瑶环顿时想起当年在金銮殿上力压群臣的武后,眼前的孝庄与之相比虽然还差了不少,却也足以让人感到什么叫做天家威严,也顿时让谢瑶环收起了几分轻视之心。
在此之前,谢瑶环自持乃是当年大唐盛世司籍女官,阖宫上下,唯一能够与她抗衡的,不过上官婉儿一人,对于一个宫中太后,多少看不上眼。
而现在,感受到这股气势,她才发现,眼前这位太后,便是比不得武后,却也绝非易于之辈,加上对方手握权柄,日后与之交锋,还是要小心为上,眼中更多了几分忌惮与警惕。
不过谢瑶环到底不是小皇后,多年的宫廷生活,造就了她那颗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心,哪怕面对如此孝庄的气势压迫,也能保持面色平静。
“回太后,臣妾也知道。”谢瑶环继续说道。
见在这样的情况下谢瑶环还能保持镇定,而且不是强行装出来的镇定,孝庄和苏麻喇姑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诧异,却是没想到谢瑶环能够进步的这么快。
见状,孝庄的语气稍微温和了几分,但依旧带着迫人的压力,“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说?”
“太后真的想知道吗?”听到这话,谢瑶环没有回答,而是抬起头,看着孝庄的双眼,反问道。
孝庄见状双眼微微一眯,谢瑶环的反应却是越来越让孝庄看不明白了,心中一方面疑惑重重,一方面也越发满意起来,这才有几分一国之母的样子,身为皇后,虽然要敬重和倚重自己这个太后,若自己也是个扶不起来的,畏畏缩缩的,到底不成样子。
想到这里,孝庄摆了摆手,将身上的气势一收,躺了下来,整个人又变回了那个平平无奇的老太太,“你想说什么,就尽管说,哀家听着,你若是说的有理,此事,哀家就既往不咎,否则,别怪哀家不讲情面。”
看着孝庄的这个表现,谢瑶环顿时送了一口气,朝着孝庄磕了一个头,这才说道:“太后,臣妾知道这话本不应该臣妾来说,可是如今臣妾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臣妾已然被逼到了死角,要么,臣妾奋起反抗,要么,臣妾便只能如孟古青姑姑一样,称为孟古青第二了。”
听到孟古青三个字,孝庄的眉头还是皱了皱,那是她心里一个永远都过不去的坎儿,不过这一次,孝庄并没有打断谢瑶环的话,而是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见孝庄只是皱了皱眉,没有打断自己,谢瑶环继续说道,“太后,如今宫里的情形,您是看在眼里的,为了给那董鄂氏让位,但凡臣妾有一丝一毫的差错,便会被万岁爷毫不犹豫的废弃,臣妾不想,非是臣妾舍不得这皇后之外,臣妾如此,却是为了大清的国祚着想啊。”
若是以前,小皇后说什么为大清的国祚着想,或许孝庄不会当回事,可是如今对谢瑶环高看了几分,听到事关国祚,孝庄的脸上也多了几分认真,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瑶环。
“说起来,臣妾对于这个后位,早已没有任何的眷恋了。”说着,谢瑶环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绝望,那种感觉,就犹如一口枯井一般,孤寂,凄冷,了无生趣,甚至于,看着谢瑶环眼中出现恍然之色的时候,孝庄都要以为她下一刻就会去见长生天一样。
如果说方才,孝庄对于谢瑶环的‘胡言乱语’感到愤怒的话,看到这样的谢瑶环,心中便只剩下怜悯了。同时也有一股怨气升起,皇后便是再怎么不成器,那也是蒙古贵女出身,科尔沁的骄傲,何曾被人如此欺辱过。
“说起来,臣妾是大清母仪天下的国母,是大清的皇后,可是在宫中,阖宫上下,甚至是万岁爷的眼中,都只有皇贵妃一个人,至于臣妾,在万岁爷心里,恐怕只是一个占据他妻子位子的可恨之人吧,他心里的妻子,就只有那董鄂妃,也只有那董鄂妃的儿子,才是他眼里的儿子吧。”
听到这话,孝庄的眉头皱的愈发紧了,却是忍不住想起一个人,一个她此生之中,最恨的人,宸妃海兰珠。
看着眼前的皇后,和当年的自己是何等的想象,当年的后宫之中,皇太极独宠海兰珠,置阖宫上下与不顾,自己小心翼翼的护着福临长大,如果不是姑姑哲哲还有几分手段,怕是现在天下都是那个女人的儿子的。
想到这里,孝庄看向谢瑶环的眼神之中也多了几分怜惜,那是一种感同身受的怜惜,注意到这道眼神,谢瑶环心里一喜,面上却是越发悲戚,这是谢瑶环早就算好的,孝庄当年在皇太极的后宫里过的绝对不能算是如意的,自己想要把她绑在自己的船上,就得让她知道,自己和她,是一样的,迁怒,和移情,向来是女人最难克制的东西。
不过谢瑶环也知道,万事不可太过,也没有一味的卖惨,这种脆弱的情绪不过稍稍表露,紧接着,脸上的脆弱一收,取而代之的就是一丝刚毅。
“可是不管万岁爷的心里是怎么想的,臣妾都是这大清的皇后,是科尔沁的骄傲。”
“太后,臣妾是不是皇后,并无关紧要,可是科尔沁却不能再一次蒙受耻辱,当年姑姑被废,已经在科尔沁一族,在黄金血脉上刻下了一道深深的印痕,如果这一次,臣妾再被废掉,试问科尔沁部,试问蒙古上下,将如何看待皇上。”
“是,皇上是天下间最尊贵的天可汗,便是没有了臣妾,也有其他科尔沁的贵女能够入宫,能够成为皇后,可是接下来呢,再一次被废掉吗?太后,科尔沁的贵女是流淌着成吉思汗黄金血脉的贵女,是草原上的明珠,便是皇上,也不该如此糟践才是,皇上废了臣妾,伤的不是臣妾,是科尔沁,是蒙古各部的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