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认作亲女,但到底也不是亲生的女儿,为何连名字也要给改了呢?”蘅汀听德全说那话的意思像是这名字非改不行,想着少婈的名字乃是父君亲自取的,哪里能来到凡间说改就改了呢,何况这凡间的富贵权势她们也是看不上的。
德全从蘅汀的语气中听到有些不情愿,想着她是少婈的妹妹,有这样的情绪倒也无可厚非,又看了看少婈,脸上也有些不乐意,于是只得赔笑道:“殿下和大人也莫要为此事烦心,奴才是知道的,因为认亲便要改了原本的名字,是有些让人不好接受,不过圣上和王爷王妃都说了,这名字拟好了也只作入宗庙族谱所用,公主殿下若是喜欢原来的名字,便继续用着也无妨。”
少婈一听德全竟然这样说着,于是心里也就没那么抵触了,面上也好看了许多,想了想又笑道:“这些于我而言倒也不是大事,叫什么名字便是什么身份,这道理我也是懂得的,不过取名字这事儿还是得由父王和母妃帮我参详,这几个字便先放在这儿,等父王和母妃挑好了,再回禀到宫里去。”说罢便将帕子盖上去,将托盘放在了桌子上。
蘅汀又想了想,心里不由得笑道,方才到底是自己没存住气,姐姐说的也对,叫什么名字便是什么身份,如今身在凡间行事,多了一层身份便会便利许多,何况在这凡间也不知能待上多久,也不是在神籍改了名字,既来之则安之,更何况这还都是姐姐的福气。
希羽倒是很羡慕少婈,从昨晚得知少婈晋封为圣安瑞嘉公主开始,然后又有了富贵和权势都盛极一时的双亲,虽说这个长姐自打来到长安已经有多次波折,但是福气却远远是好的,而且她本也是东荒桃止山鬼帝的养女,堂堂鬼界的大帝姬殿下,无论是在凡间还是神界,她都是高贵的。而自己不过是一只鹊精,若无母亲庇佑看护长大,恐怕早就活不过现在了。而且她总觉得那晚在兴庆宫里冒充少婈的人一定是那个狠毒跋扈的浅霜公主。
“师父,方才门外来了嘉顺王府的人,传话说未时前后,嘉顺王和王妃会一道过府来拜访。”梁七走进来对裴国师说道。
裴国师自然是知道这王爷和王妃过来拜访,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于是看了看少婈就笑道:“我知道了,你待会儿去吩咐小厨房的厨娘做些茶点吃食备着,再去将道友送来的新茶拿出来。”
“徒儿得令,这就去办了。”梁七脸上也挂满笑容说道,转过身又朝着少婈作势行了一礼道:“婈姐姐得封公主尊位,实在可喜可贺。”
“你这皮猴子,就属你嘴甜了。”少婈嗔笑道,转而从一堆封赏中拿出一锭金子说道:“这点钱是给你的喝酒钱,可莫要再说姐姐我小气了。”
“婈姐姐,尊贵的公主殿下,小民何曾说过您小气了。这会子就算借个胆子给我,我也不敢碎嘴胡诌了。”梁七眉开眼笑道,挠了挠头又想起一事说道:“婈姐姐,昨日我出门碰巧遇到捕役司的几个兄弟,他们知道您醒了,打算来探望您的,不知您何时有空?”
少婈听梁七提起捕役司,才想起自己回长安以后便未再去与他们相聚一番,都是过命的交情,如今这几日琐事缠身,倒是疏忽冷落他们了,蘅汀和希羽还说自己昏迷时,他们还曾来过栖华轩。
“择日不如撞日,听说一品居的馆子今日都开张了,我们眼下正好也无事,不如就邀他们晌午去一品居聚一聚。”少婈算了算时间便提议道。
“姐姐,你可不要忘了午时一过,未时前后,王爷和王妃便会来府上做客的,我们可不能误了时辰。”蘅汀提醒道,她以为少婈一时兴起忘了下午的事。
少婈摇摇头笑道:“我自然没有忘,所以我们便早些去,今日便也不吃那么些酒了,只请兄弟们吃些佳肴闲话家常便好。”
“那自然是不能多喝几杯了,不然酒后失态,别让王爷和王妃见笑了。”蘅汀点点头说道,又看向希羽笑道:“三妹是自然不能喝的,酒量到底是差了些。”
“二姐还是知道我的,我这酒量着实不行。”希羽轻笑着说道。
德全传好旨意便领着几个内官和宫人回了宫里,少婈她们姐妹三人也一同离了国师府去捕役司找朱季明和李呈安他们喝酒去了。
许是一早才见德全出来传旨,捕役司的众人还不知道少婈被晋封为圣安瑞嘉公主一事,更不知道如今的少婈已经是嘉顺王府的千金。李呈安多日不见少婈,一见少婈竟然来到了捕役司,忙奔将过来,一脸喜出望外的神色,嘴里嚷嚷道:“奶奶,您可算让我见着了。如今身子可大好了吧。”
少婈许久没听李呈安如此叫她了,于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说道:“呈安,这大过年的你叫我一声奶奶,我可是要给压岁钱的。”
李呈安嘿嘿笑了起来,便见其他的几个弟兄都围了过来,却唯独不见朱季明,于是少婈便又问道:“呈安,三哥怎么今日不在?莫非是家中有事告假了?”
“还不是那陆三郎的案子没了结,三哥一早来了以后便出城去查案了。”李呈安回话说道。
“陆三郎的案子?陆三郎是谁?发生了何事?”少婈自然是不清楚这桩在她重伤昏迷时发生的事,于是便疑惑地问道。
“姐姐自然是不知道的,那还是你重伤昏迷之时,师兄为了救你而入定,不想这陆三郎竟然诈尸跑到栖华轩来放师兄的血。而且更奇怪的事情是那日与陆三郎同时出现的还有一大片蝙蝠,白日里就出来作乱,场面实在可怖。”蘅汀回忆起那日的场景便心有余悸。
“早前我听说你们回来长安后还遇到过蝠妖夜袭捕役司,尔后又有蝙蝠群侵袭,这一桩桩事情莫非是有联系不成?”少婈微微蹙眉思量着说道。
“三哥也是如此想的,他担心之后会再有祸事发生,便命我们都来到捕役司待命,原本今日初二我们都不当值的。”李呈安说道。
“既然如此,我本想着带兄弟们一起去一品居吃酒的,眼下怕是去不成了,不如让一品居和其他几个馆子送一些饭菜过来,我们便以茶代酒吃一些说说话也是好的。”少婈想了想改变主意道。
“奶奶您今日怎么得闲了,莫非是有什么喜事,瞧您满面红光的。”李呈安调侃道。
少婈一把薅住他的衣领说道:“我不过是多日不见你们,便过来与你们聚一聚,还说我有什么喜事,你倒是说说我能有何喜事。”
李呈安扯开衣领讪笑道:“奶奶的喜事不过就是升迁发财,不外乎还有婚嫁罢了。”
“李呈安,我看你是皮痒痒了,还说我有婚嫁之喜。”少婈作势便要将他捉住痛扁一顿,李呈安赶紧讨饶,捕役司里尽是一片欢声笑语。
叫来了几家馆子的招牌菜还不算,几个弟兄们非吵着要吃希羽做的菜肴,于是便又从菜场采买了些生肉回来,还未到午时,桌上便摆满了菜肴。正巧,朱季明也回来了,遥遥的一见这般热闹,本来还愁眉莫展的脸此时也扬起了笑意。
“三哥刚巧回来了,我们也才忙活好这一餐,正准备开动呢。”少婈扬声喊道。
“郡主身子是好些了吗?我本打算着傍晚去国师府看看你们的,没曾想你们竟然过来了。”朱季明回道。
大家纷纷落座,蘅汀自上回之后,也不好意思再与朱季明多说几句话,于是便挪了位置坐在希羽和少婈当中,朱季明也是有些尴尬,于是闷头喝了一口茶水,想了想又问道:“郡主,我听说昨夜在兴庆宫里有人冒充了您,可留下什么线索让我们为您效力的。”
少婈摇了摇头无奈道:“昨夜那孽障本也不是我们的对手,只是她落于下风之时,建业王突然出来打算息事宁人,没曾想让那家伙溜了。不过你们也帮不上我的,那孽障恐怕也是修道之人。”
“还有这等事,修道之人竟然如此龌龊,奶奶你可要小心啊。”李呈安插话说道,“上回你身受重伤昏迷,可让我们担心坏了。”
“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我上回受伤和此次被人冒充像是有联系似的,我需得查一查。”少婈夹了一筷子菜笃定道,希羽本在旁侧吃着菜,一听少婈如此说着,心里一慌,手里的筷子也掉落在地。少婈侧过脸看了希羽一眼笑道:“三妹无需担心,我自有法子应对,往后不再让各位担心了。”
希羽仰起脸强笑着说道:“长姐是断不能有事的,不然我与二姐可应付不来这些错综复杂又凶险的事。”
少婈点点头,又为她重新拿了一副筷子,想了想不禁问向朱季明说道:“三哥方才是出去查陆三郎的案子,可有新的线索?是否与蝠妖一案也有关系?”
“那日将陆员外抓捕到牢房后,我便审问了他一番,据他交代,陆三郎落水溺亡后,抬回家中停棺了三日,第四日本是要下葬的,却不想棺材上的钉子都被拔掉,而棺材里的枕衾也不曾有遭人拖曳的凌乱迹象,所以这陆三郎可能是被施了什么法术才从棺材中弄出来的。”朱季明分析推测道。
“你们瞧瞧,三哥自打认识了我们,便也惯会用法术来解释一些无法判定的案情了。”少婈调笑道,紧接着正了正神色说道:“三哥莫要太心急,今日我忙完府中的事,明日便来陪你去查一查这案子。”
“那就多谢郡主相助了。不过今日我去城外找寻线索,倒是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朱季明蹙着眉头正色道。
“奇怪的事?你说来听听。”少婈好奇地追问道,蘅汀和希羽也都纷纷放下碗筷等着朱季明说下去。
朱季明想了想方才在城外所见,于是缓缓说道:“方才在城外发现在草丛中有许多蝙蝠的干尸,倒像是死去多时,而且在附近的墓地发现有土壤翻整的痕迹,倒是很奇怪。”
“那些被翻整的坟墓是不是腊月里才亡故的新丧?”蘅汀急忙追问道。
“这个我倒是不清楚,不过也都抄写下了墓主的名字,待会儿便去户部查一查他们的户籍。”朱季明将怀中的一卷绢布拿出来说道。
“若是方便,还要去差人通知这些新丧墓主的家属,去把坟墓挖开看看尸体还在不在。”蘅汀又提议道,此语一出,惊得众人都纷纷侧目。
少婈知道蘅汀是推测到了什么,希羽倒是还没弄明白,于是问道:“二姐,这正月里哪有让人去掘自家坟墓的理儿,何况要是新丧,这不是惊了亡灵吗?”
蘅汀轻摇了摇头说道:“大家勿要慌张,我这也不是随口说说的,你们想啊,那陆三郎本就是诈尸惹起的祸患,而方才三哥也说了在城外发现蝙蝠尸体和坟墓翻动的痕迹,若那些真的是新丧的坟墓,难保不会被妖邪盗走了尸体去作祟。”
蘅汀如此一说,众人恍然大悟,于是纷纷称赞蘅汀的断案能力,朱季明本也想到这些,但是却不敢如此直说,没曾想蘅汀倒是胆大,竟然直言说了。
姐妹三人陪着捕役司众弟兄吃了大约半个多时辰,已然饱腹茶酣,于是准备打道回府。
“三哥,呈安,各位兄弟,我马上回国师府还要接待贵客。今日未能邀大家伙儿喝上酒,改日我们再去一品居一并补上。”少婈抱拳说道。
“哪里是贵客啊,我姐姐今日可是要回去和刚认的父王和母妃团聚呢。”蘅汀笑着说道,想着反正都吃完了,也该让兄弟们知道了,方才忍着不说还不是怕大家拘谨。
“蘅汀,就属你嘴快。”少婈嗔笑道,接着话才说道:“本来是想着不先说与你们听的,昨夜圣上册封我为圣安瑞嘉公主,又将我指给嘉顺王夫妇认作亲女,也不知是哪里得来的好福气。我方才不说,是怕兄弟们别因为我的这些身份而有了疏离之意,可别往后我想找人喝酒,你们便都不愿意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