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被一双布满茧纹略有臃肿的手拿着,何卿卿吸了吸鼻子,泪眼模糊地盯着突然出现在视线中的棒棒糖,止住了哭声,停顿了几秒,然后别扭地别过了脸。
“我是不会被一根棒棒糖就收买的。”
“诶,小丫头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你看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待会儿要是走了,你可就得一个人摸黑待在这了......”妖艳庸俗的女人转着手里的棒棒糖,看了眼废旧的四周,故意压低了音量,吓着眼泪不止的何卿卿。
何卿卿扁着嘴,抬头看了眼四周,除了一面废旧的高墙和一条偶尔会有汽车穿过的马路,就只剩下对面一片无垠的荒田地,夜幕正在降临,冷风刮得嗖嗖作响,让她不仅缩紧了身子。
斜眼瞄了瞄身旁的女人,荒原十里,除了自己,她似乎是唯一能喘气的人。
“可是......阿姨你为什会在这里啊?”
眨了眨水灵的大眼睛,何卿卿带着哭腔问道。
“我欠了一屁股债,不来这荒无人烟的地方躲着,还能去大街上招摇过市吗?倒是你,你说你怎么还能做错公交了呢?向你这种智商低的孩子啊,就不应该出门,出门就是惹麻烦!!”
那女人见何卿卿不收,一把将棒棒糖塞回了衣兜里,举止粗俗。
对着何卿卿,毫不客气地说道。
“阿姨,你,你怎么还言语攻击……笨点怎么了......”
“那你可别怪我,你这都蠢到家了......”
“阿姨......”接二连三地被打击,何卿卿脸都羞红了。
“对了,你手机呢?你咋不打电话叫张骁骁来接你啊?”
“我手机没电了。对了,阿姨你没手机吗?你可不可以借我一下,我记得住我哥......哥哥的电话号。”
说到哥哥的时候,何卿卿的目光明显黯淡了几分。
“小妹妹,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我欠一屁股债就不说了,要是再用个手机,不就是明摆着让催债的抓住把柄找上门吗?”
“那,好吧......”
“行了,你也别灰心,我就当做个好事,我前边有间小屋,也不算太远,虽然比不得你们城里,但让你手机充个电,还是绰绰有余的,你要是愿意就跟我一同回去吧。”
“可是......”
何卿卿打量着女人的面貌,犹豫了起来。
“瞧啥瞧,你又不是没见过我。”
“可是我并不是认识阿姨啊,你要是把我卖了怎么办......”发现自己的小心思被戳破,何卿卿扣着手指低头呢喃道。
“就你这丫头这智商,估计也卖不上什么好价~~~”女人略有嫌弃地嗤了嗤嘴,由衷地说道。
“阿姨,你又说我笨!!!”何卿卿不高兴了,提高了音量提醒着还未从嫌弃中回神的人。
“哎呦,你就放心吧,虽然你阿姨我并非善类,但基本的良心还是有的,不卖你,绝不卖你,再说了,你就算不跟我走,这荒郊野外的,随便来辆车把你掳走,你也得被卖,结果都一样,你自己选吧,但是你得快点,天快黑了,这附近可死过不少人,瘆得慌!!!”
女人边说,边双手环住臂膀摩梭。
看得何卿卿不由自主就靠近了她。
“阿姨,我,我还是跟你走吧。”
“你这丫头就是不开窍!!!早这样答应多好,走吧,跟在我后边。”女人说完,就积极迈开了步子,走上了前。
何卿卿“哦”了一声,跟在了女人的身后。
真如那女人所说,她有一间屋子,当真就一间,做饭睡觉都在里面。
何卿卿一直跟着她走了半小时,才走到。
“随便找地方坐吧,肚子饿没?”女人将手里的棒棒糖丢给还在怅然若失的何卿卿,便双手插在腰间问道。
何卿卿回过神,看了看自己扁平的肚子,点了点头。
“吃根糖先添着,我给你下碗面。”
“谢谢阿姨。”
“呦,没想到你这丫头笨是笨,嘴还挺甜的。”
“阿姨,卿卿不笨......”
“行行行,你不笨,你自己找个插座,把手机冲上吧,不过我这里可没有充电器,你自己有吗?”
“有,卿卿都带在书包里。”
“那就行。”
女人回了一声,便走出了屋。
不一会儿何卿卿就看见她不知从哪抱了一堆干柴进来,在火炉里升起了一炉火,那股浓烟,差点儿没把自己呛岔气。
“你们城里的孩子啊,就矫气,遇到点事,就受不了,你阿姨我村里长大的,啥事都遇见过,就没你们那么矫气。”
女人碎碎叨叨地念着,何卿卿捂着嘴,不敢张开说话,生怕那股浓烟再吸进嘴里,被呛到。
不一会儿,一碗热腾腾的面条就送到了何卿卿的手里,手机也如愿开了机。
何卿卿大口大口地吃着面条,并不嫌弃,反而觉得出奇的好吃,大概是因为真的饿了。
“小丫头,你今天是怎么回事?我从看见你,你就哭个不停,还坐错车,都说小孩子好哄,棒棒糖给你,你都没反应。”
女人找了根凳子在何卿卿面前坐下,像是憋了好久,问得急切。
拿着筷子的手停了下来,何卿卿嘴里还包着一大股没来得及下咽的面条,委屈地看向了女人。
“哟!这是怎么了?怎么又要哭了?”
那女人见何卿卿这样一副样子,当即就慌乱了起来。
“阿姨,我哥哥说他讨厌我......”
“就这么点事?”女人不以为然,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阿姨,这不是小事,我最喜欢哥哥了,可是哥哥他说他讨厌我......”
“我说这你就不懂了,自古兄妹是天敌,但实际上啊,这哥哥最疼妹妹了,别看他整天嘴上说讨厌你,不喜欢你,可是只要你在外面受了委屈,难过了,最着急的就是哥哥了......”
“真的吗?”
何卿卿嚼了嚼嘴里的面条,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当然是真的,你现在跑到了这里,说不定你哥有多着急呢!!”
“啊......那我是不是做错了,我是不是应该跟我哥哥说一声我在哪啊?我,我的手机......”
后知后觉中,何卿卿起身就去取还在充电的手机。
一打开,里面全是各种各样的来电和信息,有沈芊蔚的,有张骁骁的,还有沈妈妈跟沈爸爸的,甚至班主任的都有,好像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丢了,都在找她。
心里又羞愧又委屈,还有丝丝温暖。
何卿卿挂着泪,第一时间便翻到了沈芊蔚的手机号。
就在何卿卿准备拨出去的时候,没想到手机就响了,还是张骁骁打来的。
“何卿卿,你现在在哪?告诉我位置,我过去找你!!!”一接通,就是张骁骁急不可耐的声音,何卿卿眼圈红了红。
“张骁骁,我坐错车了,我,我不知道我在哪......”
“做错车了?你,你别着急,你先告诉你周围有什么建筑物,还有你坐的什么车坐错了,都告诉我,千万不要跟陌上人说话,害怕就去人多的地方,不要相信任何人知道吗?!!!”
不要相信陌生人?
何卿卿看了看坐在凳子上张望的女人。
自己可不就跟陌生人待在一起,还吃了人家的面。
“张骁骁......我,我跟上次,就是你爸爸进医院时那个守在门口的阿姨在一起,她人挺好的......”
“你这个笨蛋!!你认识人家吗?你就跟人家乱跑!!”
“可是这里是荒郊野外,除了她没别人了......”
“荒郊野外?好了,我知道了,保护好自己,等我来找你,我一定会找到你,你别害怕,知道了吗?”
“我,我不害怕啊......”
何卿卿说的是实话,她一开始是很害怕,可是眼前的这个女人,虽然外表看着不那么像好人,但何卿卿总感觉她也不是坏人。
她可能被一碗面收买了......
“你把电话给她一下。”
“哦。”
何卿卿将手机递给了女人。
“干嘛?我可不想跟那家人扯上什么关系,我不接。”
女人甩过了脸,拒绝的态度很是坚决。
何卿卿抿了抿唇,再次接起了电话。
“阿姨说她不接。”
“不接?那你就把手机开成扩音。”
“哦。”
何卿卿打开了扩音。
本以为张骁骁会威胁或是警告对方,,却没想到他只是很真诚地说了一句:“请帮我照顾好何卿卿,我会亲自感谢你。”
一时之间何卿卿跟那女人都愣住了。
直到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声音,两人才回过神。
“我跟你说,女娃,这孩子肯定喜欢你。”
女人指着何卿卿铁定地说道。
“阿姨,我和骁骁是很好的朋友。”
“不,那娃就是喜欢你,没想到那娃跟他爹一样,都是个情种。”
“他爹?你是说张骁骁的爸爸?”
“是啊~”
“阿姨认识张骁骁爸爸的吧?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什么人?蠢男人呗!!!还不知道现在是是死是活呢?”
“阿姨,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什么意思?张骁骁他把一分钱没要薛家赔偿,前些日子债主找上门,估计正到处躲债呢!要不就被人打得半死了,总之……唉,算了,算了,也是悲哀,遇见这么一个狠人......”
伴随着女人的叹息,何卿卿惊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