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再快点！”一个略带嘶哑的声音在高声地喊叫着。大雨中，一群士兵正冒着雨，在练兵场上练习匍匐前进。凉风夹带着豆大的雨点，不断地砸在这群在泥水里摸爬滚打的士兵身上。泥水里的士兵个个浑身污泥、满身湿透。他们正咬紧牙关在泥地里挣扎，拼命地向着目标爬行而去。

“身体紧贴地面，不要撅着屁股。上面就是铁丝网，谁想自讨苦吃的话，就往上刮吧。都动作快着点，最后一名罚跑五圈。快！你们现在就当是在战场上，前面有子弹射击，后面有炮弹爆炸。要想活命就给我利索点。”教官在雨中大声呵斥着。

黄非金紧咬牙关，拼命地向前爬行。身上早被冰凉的污水浸透啦！让他不由得打起了寒战，雨水，模糊了他的眼睛，他努力地睁着双眼看着前方那个模糊的目的地，努力地前行。

他不想再被罚跑了，经过了这样高强度的近似残酷的训练，搞不好还要被罚跑五圈，那真是让人不能承受啊。顾不上四肢的酸麻和疼痛，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爬到终点。

他拼尽了全身最后一点力气，总算爬到了终点，随即瘫软在泥水里，再也懒得动弹。躺在泥水里，任凭风雨打在基本麻木的身体上，就好像是一块放完了电的电池，再也没有一丁点能量了。

那么黄非金又是怎样出现在这个在训练场上的呢？原来，自从被逐出帮会以后，他的生活就了陷入了困境，被杜月笙杜老板赶出来的人，谁还敢收留呀？在上海滩是没有办法混下去了。他也不想再回到那个小屋，求助同学们。

既然上海没办法待下去了，那么，还是换一个环境，到其他地方去看看，也许会有合适的落脚之地。但是，那时北方已经陷入了战乱，南方的红军又和国民党打得不可开交。上海就近的浙江好像还是比较安全。俗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于是，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到浙江去碰碰运气，就此一路往南，向着杭州的方向去了。

不曾想，刚入浙江境内，才到了嘉兴就碰上了抓壮丁的，被抓了壮丁。这个突然变故是他始料未及的，当兵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尤其是在这个战乱的年代，搞不好哪天就会把小命给丢啦。所以黄非金一直在寻找机会逃跑。

但是逃兵是这么好当的吗？新兵营里面看得非常紧，就是生怕这些被抓来的壮丁逃跑了。如果逃跑被抓回的话，那将会面临非常可怕的惩罚。黄非金亲眼见到几个逃兵被抓了回来，绑在木桩之上，用皮鞭和棍子痛打，那个血肉横飞、惨叫连连的场面让人不寒而栗。

想到这些，他暂时打消了逃跑的念头。想着从长计议，伺机而动才好。现在只有跟着新兵连，吃苦受训苦挨着，不管怎么说，当兵拿军饷，吃饭还是有保证的，暂时也不用为生计而发愁，就这样一天一天坚持吧。

傍晚时分，随着两声嘀嘀的哨子响，一个公鸡嗓子喊着:“开饭啦！”营房里新兵们个个争先恐后地涌出了房门。在操场上排成了两行。你推我挤的，都想抢先排到前面，这个争先的势头，一点也不比紧急集合来得慢呀。

那当然啦，一整天超负荷的体力支出，到了饭点的时候。哪一个不是饥肠辘辘，个个像饿鬼投胎一样，就算是给头牛也吃得下去。排在前面当然有好处，至少前面的粥还是比较稠的，到后边就剩下清汤寡水，没几粒米和菜叶子啦，所以谁也不愿意落在后面。

黄非金拿着自己的饭盒，几乎是被同伴们裹挟着挤出去一样，被带出了门外，来到了打饭的队伍中。教官在一旁大声地呵斥：“都排好啦，不要抢，不要挤，人人都有，都是当兵的啦。给老子讲点纪律。谁他妈的不守规矩，今天晚上就是饿饭！”

这下嘈杂的挤挤挨挨的队伍立刻变得秩序井然啦。一个个默默地走到炊事班长的面前，眼见子他从一个乌漆嘛黑、满是污渍的并且还带着好几个凹陷瘪坑的大铝桶里，用大铁勺子舀了一勺像粥又像汤的东西，扣到了每个人的碗里，另外还有两个馒头。

领到了饭食的新兵，三三两两、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有的蹲、有的坐着、也有站着的，稀里呼噜、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黄非金面对这样的晚餐，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的胃口，这十来天了，几乎没有变过样，基本上都是汤不汤，糊不糊，粥不粥的一碗半流质，再加两个参杂着不知道什么杂粮的馒头。

虽然他也很饿，虽然他也知道体能消耗这么大，不补充点食物是撑不下去的。但是十几天来一成不变的饭食实在是让他有些厌了，他勉强喝了半碗粥，啃了一个馒头。便不再也吃不下去了，抬起头，默默地看着天边几朵发黑的乌云，不免有些发呆。

“老金，你怎么不吃呀？”一旁的二蛋用胳膊肘子顶了顶黄非金。黄非金这才叹了一口气哀声说：“唉，吃不下呀。”

“你真的吃不下呀？剩下这馒头兄弟帮你消灭了吧。”二蛋的眼里闪过一丝贪婪。

“拿去吃吧，我不想吃啦。”

“唉，好嘞。”二蛋一把抢过黑黑黄黄的馒头，三两两口，嚼巴嚼巴就塞到了嘴里，他一边鼓着腮帮子，一边跟黄非金说：“老黄，下次你要是胃口不好啊，就都照顾兄弟吧。”

黄非金看着他祈求的神色，不由得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就这破玩意儿，你还真当宝啦？我要不是饿得发急，连一口也不会吃，这些东西只配喂猪，不对，喂猪的猪食也比这些东西要强！”

二蛋看着黄非金又是愤然又是怅惘的神情，感到十分不解地说道：“老黄我看你是不是脑子出毛病啦？有饭不吃，瞎得得。”

黄非金见他这样说不由得有些生气了：“我出啥毛病？这些东西真的是喂猪都不如，想当年，老子山珍海味的什么没吃过，如今落魄了，没办法才啃这猪食一样的饭。”

“哎呦，这么说老黄你还是大户人家出身啊，吃过山珍海味，见过大世面，是真是假呀？你说说看你都吃过啥山珍海味呀？”

黄非金哼哼冷笑了两声：“好吧，我说给你听听，让你解解馋，不说什么八大菜系，就说四大菜系吧。鲁菜、川菜、苏菜、粤菜。我都吃过。鲁菜讲究清汤与奶汤的调制，以海鲜汤菜为长，代表的名菜葱烧海参、红烧海螺、糖醋鲤鱼。川菜以味多味浓著称，宫保鸡丁、鱼香肉丝、干烧鱼翅都是它的代表菜。江苏菜以炖、焖、煨著称，重视锅底汤料，保持原汁原味，代表的菜有鸡汤煮干丝、清炖蟹粉、狮子头、水晶虾肉、鸭包鱼。粤菜就是广东菜，广东菜讲究鲜嫩爽滑，著名的菜有烤乳猪、白灼虾、龙虎斗等等。”

黄非金看了看围坐他身边的几个新兵，他们都眼巴巴地望着他听得出神，不禁有些得意起来。

他对二蛋说：“二蛋，你老家是哪里的？我看你老家有啥好吃的名菜说来给你听听。”

“俺老家是山东的。”二蛋瓮声瓮气地说着。

“山东的鲁菜里面有一道’葱烧海参’那可是鲁菜中的经典名菜呀，这个葱烧海参嘛，当然少不了葱，关键就是要选山东本地的大葱，用油熬成葱油葱汁，作为主要的调味酱汁。当然，上好的海参是主要材料，这是必不可少的啊。烹制葱烧海参时，先将海参切条焯水，在锅内放少量油，烧热后加入葱段，爆香后将葱段装起备用。”

黄非金一边说，一边比划，好像他就是那个掌勺的大师傅一样。看看周围的一帮新兵蛋子，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他潇洒地做了个翻锅的手势后，继续说道：“在锅中加入海参，再加入适量盐、料酒、蚝油、酱油、冰糖、上汤，然后盖上锅盖焖至汁收，最后加入之前爆香的葱段，翻炒后加入淀粉勾稀芡即可。就这样一份海参清鲜，柔软香滑，葱段香浓，葱香味醇，营养丰富，食后不留余汁的经典大菜就做好了。”

黄非金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他自己也沉浸在这些往昔吃过的珍馐佳肴之中。其实，这些菜的做法，都是他在菜谱上看来的，并没有自己实际操作过。

二蛋张大着嘴巴，抬眼望着黄非金那张一开一闭的嘴，仿佛看见了一道道的美食大菜，从他的嘴里排着队纷纷陈列出来，不觉口舌升津，溢满了嘴巴流了出来，连忙使劲往回吸溜了一下，把口水咽了回去，喃喃地说道：“要是吃上了这一道菜，就是死了这辈子也值了。”

“瞧你这点出息，等有机会我请你到上海的大饭店里吃上一顿。”

“这可是你说的啊，不过我还是有些不信，这些个你都吃过。”二蛋嘟嘟囔囔。另一边的李旺财也有些将信将疑。

“你们不信拉倒，老子还懒得理你们了呢！”黄非金再不理他们，独自进了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