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阚雪楼。
一夜无梦,未倾隐早早的就醒了过来,只是睁着眼睛一直在发呆,过了许久,才叹了口气,起身下床,只穿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红色纱衣,也不梳洗打扮,便出了房间。
阚雪楼关了门,一个人都没有,安满他们还在天下四处游荡,一切一如往常,也不用开门迎接客人,她也难得的如此悠闲,虽然孤单了许多,倒也乐得清净。
魔宫已经停止屠杀,江湖暂时回归平静,街道上又是人来人往,可是自己的内心却是越来越空荡。
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干什么,不用迎接宾客,自己八面玲珑的嘴便派不上了用场,不用管理小倌,自己阚雪楼老板娘的身份便也成了有名无实。
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去找谁,武义德?他在桃花山庄,江湖刚回归平静,桃庄现在一定也很忙碌,所以不便前去。姬笑绵?她现在在柳府如坐针毡,虽有夫君柳辰大的爱护,却此生不能再弹奏自己最爱的古琴,自己若是去找她,柳家老爷夫人一定会黑着脸不待见自己。一品红?自己不便去她的不堪剪,她也有好些日子没来阚雪楼了。
未倾隐也知道,现在江湖人人自危,厮杀不断,一品红也不敢出来,倒是人之常情,未倾隐也没怪过她。所以,自从阚雪楼关门了以后,也就只有武义德来看过自己。
想了想,原来寂寞也不过如此。
又是无聊的一日。
未倾隐披头散发,不着一点妆容,拿起扫把悠闲地开始清扫阚雪楼的庭院,清晨的凉风吹在她的面庞,似是心爱之人的双手温柔的抚摸,这使得她的心情也由失意变得喜悦,
凉风袭透她的纱衣,若隐若现,秀发散落在一边的肩上,另一边肩膀的纱衣滑落手臂,没有半分妖艳,反而有种脱俗的性感。
——咚咚咚!
未倾隐侧耳倾听了一下,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可是那敲门声还是在不断地响起,几下又停,接着便又响起。
“这一大早上的,有谁会来?一定是义德,除了他,还有谁会来呢?”未倾隐自嘲的笑了笑,便走去大门口,一边开门,一边打趣道:“义德,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俗语用在你身上还真是再合适不过了,你说……”
话还未说完,未倾隐便愣住了。
“看来,我不是你要等的人!”那人淡淡的说道,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未倾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眼前的人并没有消失,也没有换一张面庞,便更加的惊讶:“紫……紫魄?”
“我来,是给你送一件礼物的!”紫魄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未倾隐的手,将慕雪隐骨灰做成的红色蝴蝶放在了她的掌心之间。
未倾隐本就很意外,能在阚雪楼看到紫魄,没想到现在,他又送给自己一只精致的红色蝴蝶,便愈发奇怪:“为什么要送我礼物?”
“因为它跟你的红衣很配!”
“你来阚雪楼,就是为了送我这只红色蝴蝶吗?”
紫魄说道:“你还想有其他的原因吗?”
“自然是想了,我以为,你是来杀我的!”见紫魄一言不发,未倾隐又笑道,“你有一阵子都不出现了,我以为,你真的帮我去找公子了!”
“我去找了,不过没找到,但我会继续帮你找的!以后,这只红色蝴蝶就代替慕雪隐来陪伴你吧!”紫魄并不打算告诉未倾隐实情,就让慕雪隐还活着的心愿支撑着她的人生吧!
未倾隐有些落寞的笑道:“可是蝴蝶是蝴蝶,公子是公子,这不能相提并论!”
“如果这只红色蝴蝶跟慕雪隐有所关联呢?”
未倾隐愣了一下,说道:“紫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给这只红色蝴蝶取了一个名字,就叫做雪隐!”说完,紫魄便转身离开。
未倾隐不由得笑了,可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在充斥着自己的胸腔,令她的呼吸感到有一丝沉闷,她托着这只轻盈的红色蝴蝶,突然有一种很难过的感觉。
我已经孤单到,要由一只不会飞的红色蝴蝶来陪伴了吗?
“紫魄,你不进来坐坐吗?”见紫魄就要离开,未倾隐不由得喊道。
紫魄停下了脚步,回过身来:“我为什么要进去坐坐?”
“你是第一次来阚雪楼吧,既然来了,就坐一会再走吧,我有好久都没见你了,难道,你一点都不担心我吗?”
“我什么要担心你?”
“我的命是你救的,你就该担心!紫魄,一直以来都是我陪你喝酒,我每一次去轮回崖,都是想要碰到你,能跟你一起喝喝酒,说说话,你今天好不容易来了,就不能陪我喝一次酒,陪我说一次话吗?”未倾隐带着一丝恳求的语气说道。
紫魄浅笑了一下,说道:“那就要看你这阚雪楼,有没有值得我去喝的好酒了!”
桃花山庄。
“一世葬的修炼者都有了,我也该回铸剑山庄了!”武义德说道。
听说武义德要走了,皇甫青天说道:“义德,怎么突然就要回去了?是不是一世葬的修炼者……”
武义德急忙笑道:“义德几斤几两这是姑父再清楚不过的了,义德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如果不是生姑父的气了,那怎么急着要回去了?”
“好久没回去了,也想念我爹了,该回去看看他了!还有,第一战时的那五件兵器,我觉得还有很多不妥之处,我准备回去精心改良,为第二战做好万全准备!”
皇甫青天笑道:“原来是这样,那姑父也便不好再做挽留了!那就吃过午饭再走吧,也多些时间跟你姑姑说说话!”
武义德急忙说道:“不了,又不是不来了,有什么好说的,姑姑现在一见到我,就想着给我介绍姑娘,我才不主动送上门,听她的唠叨呢!”
这话惹得皇甫青天、飞盾和流星大笑起来。
“那就让你风、云两位表哥送送你!”皇甫青天说道。
“不用了,我这就走了!”
“太急了些吧!飞盾,你去送送义德吧!”
“是,青爷!”
飞度送武义德一直走到门口,等待下人牵马来的时候,飞盾说道:“义德少爷还记得答应过我的事吗?”
“您这一说,我倒是记起来了,飞盾叔父是想要那把可进攻,可远攻的、一拉开便是长枪的短剑吧!”
“是啊!”飞盾笑道。
“下次义德再来的时候,定会打造一把完美的短剑送给飞盾叔父您的!”
飞盾笑道:“那就谢过义德少爷了!”
这时,下人也把马牵了过来,武义德跳上马背,向飞盾告了辞,便踏马归去。
阚雪楼。
“这便是我阚雪楼最好的酒了,一直以来都舍不得拿出来给人喝,我自己喝都是有次数的!”未倾隐一边为紫魄斟酒,一边说道。
紫魄小酌了一口,笑道:“还不错,就是比我酿的醉生梦死差了一点!”
“我不信,改日你把你的醉生梦死拿来我尝尝,我倒要看看,我酿的酒比你酿的酒差在了哪!”
“我听说,阚雪楼是个专养小倌的青楼,怎么就只有你一人?”
未倾隐撇了撇嘴,说道:“你是明知故问吧,我不信你不知道铜镜设计在阚雪楼抓走江圣雪的事!”
“这事我倒是知道,就是不知与你这阚雪楼关门有何关系!”
“铜镜有内应,结果害得我成了替罪羊,衙门把我这阚雪楼包围的水泄不通,又把我关进了大牢,若不关门,谁还敢来了?我让那些小倌云游四海去了,多长些见识,再回来的时候,必保我这阚雪楼的生意更加红火!”
看未倾隐发着牢骚,紫魄有些出了神。
未倾隐只穿着一件平时睡觉穿的红色纱衣,虽然薄如蝉翼,但也不至于太过暴漏,脸上没有一点妆容,比起平时的妖艳清冷,倒是此时的清淡寡欲,令人别有一番风味,未倾隐是天生的媚,骨子里散发出的迷人的媚,媚而不骚,艳而不俗。
“你为什么一定要留在阚雪楼?”紫魄问道。
“我要在这里等公子回来啊!”
紫魄叹了口气,放下酒杯:“酒也喝过了,话也陪你说了,我该走了!”
“这就走了?”未倾隐也急忙起身,“是我觉得你与我在一起的时间就算很长也会觉得很短暂,还是你留下来的时间真的很短暂?”
“停留多久,终究还是要走的,我明日再来看你便是了!”
未倾隐愣了一下:“我不相信!”
“那你怎么才会相信?”
“把那壶里的酒喝完!”
“好!”
紫魄重新坐了下来,将酒杯又斟满,而未倾隐却独自来到跳舞的空台上。
所有的红色纱菱、古木桌椅,还有那座只有未倾隐一人的空台,都显得格外清冷。
但是此时此刻,有了紫魄,这一切都变得热闹起来。
看着紫魄将那杯酒一饮而尽,未倾隐便迈开步子,开始在那舞台上翩然起舞。
时而轻盈漫步,时而纱衣轻落,时而腰肢软下,时而秀发垂荡,时而扭头回眸,时而遮面情挑,时而媚眼如丝,时而唇角小勾,时而脚尖轻抬,时而手臂婉转。
这让紫魄有一种很恍惚的错觉,好像起舞的人是慕雪隐。
好不容易遗忘的那一点感伤,又回到了心间。他手中握着空荡的酒杯,看了一眼被放在桌子上的红色蝴蝶,叹道:如果给你一颗心,或许你不会像现在这般自由自在。你解脱了,而我,又何时才能解脱呢?
发若雪兮生死依,悲恨相续不解语。冷媚孤妖姿正浓,惹得天下妒花容。舞尽半生风华阙,乱世凡尘一点红。一场梦回人间去,化骨成蝶终成空。
这杯酒早就喝光了,只是紫魄等到未倾隐一舞结束才起身离开。
未倾隐这一次并没有留他,只是轻声说了句:“我相信你,你说明日会来看我,就一定会来,我会备好酒菜等着你!”
前脚紫魄刚走,后脚武义德就赶来了,门没关,武义德也觉得奇怪。
一进来,便看到衣冠不整的未倾隐,正从舞台上下来:“倾隐,这一大早上的,门还没关,衣服也没穿,你是想引狼入室吗?”
武义德背过身去,脸红的像是喝了酒。tqr
未倾隐先是紧张了一番,接着便松了口气,打趣道:“你是说,你是狼吗?”
好在紫魄和武义德没有碰到,否则,以武义德的脾气,一定又要与紫魄起争执了,到最后吃亏的还是他自己。
“倾隐,我是来跟你道别的,我要回铸剑山庄了!”
“哦,又不是不回来了,还特意来道别做什么!”
“总之,你要保重好你自己,有什么事就去桃庄找云表哥和风表哥!”
未倾隐无奈的笑道:“我知道了!”
武义德依旧喋喋不休的说道:“还有,以后不要打开大门了,打开也要记得关上,如果有人知道阚雪楼只有你一个人住,说不定会引来什么对你图谋不轨的坏人,现在连一个护院的都没有了,你更要小心一点了!更不许这样衣冠不整的到处走,说到这里,我真是好担心,我走了,都没有人知道你在这里过得如何了,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是不是遭遇了不测,是不是很孤单……”
未倾隐笑着打算了武义德的话:“好了好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唠叨了?我保证,我一旦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就立刻去找云二公子,这下你放心了吧!”
“我还是不放心,可也只能如此了,谁让你这么固执,非要留在阚雪楼不可呢!”
听得出武义德话语之中的担心,未倾隐也只好话锋一转:“你看都不看我一眼,还说是来跟我道别的!”
武义德还是不敢转身,说道:“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你现在的样子……算了算了,我走了,你一定要保重好你自己!”
未倾隐就是喜欢武义德这副纯情的样子,便笑道:“好了,走吧,记得去看看羽毛再走!”
“看过了,来的时候,我就去马厩跟羽毛道别了!”
“看来你喜欢羽毛,胜过羽毛的主人了!”原来武义德来的时候先去了马厩看羽毛,才没有同紫魄撞上,幸好幸好!
武义德低声嘟囔了一句:“才不是呢!”便又有些闷闷不乐的说道,“我走了!”
武义德离开阚雪楼,关上阚雪楼大门的那一刻,他的表情瞬间便沉了下来,眼里满是失落。
其实他看到了桌上的酒壶旁,摆有两只酒杯,两双筷子,有人来过,武义德也猜得到是谁,只是,他不想说破,也没资格说破。
你陪他把酒言欢,你在他面前翩然起舞,你把所有的爱都倾囊付出,可曾看到你的身后,还有一个对你倾囊付出的人呢?
你越是与我说笑,就让我觉得与你的距离越远,倾隐,你不愧是八面玲珑的阚雪楼老板娘,或许你只是把我,当成了你需要笑面应对的客人了。
那人一定没穿红衣,就被你邀请进了阚雪楼吧!我,才不是唯一一个可以不穿红衣便进阚雪楼的人呢。
罢了!罢了!让我知道你是安全的,我就可以放心回铸剑山庄了!武义德吸了口气,故作轻松的上了马,扬长而去。
三日过后。
药房密室里,漆昙开始为巫涅和白之宜的采阳补阴做准备了。
一边查阅着**古籍,一边捣弄着手中的瓶瓶罐罐。
又看了一眼两张已经空荡荡的床,不禁叹了口气。
白之宜提出的每一个要求,自己都在尽心尽力的替她完成,其实自己所做的这一切,不仅是为了报恩,更是为了有一天,在正派与邪派人士对决的时候,她能放过自己的一双儿女。
在白之宜练成千寻七镣之前,在她还存留着一点人性的时候,一定要完结这一切,无论是自己与白之宜的恩,还是和星天战之间的怨。
连着三日,紫魄都去阚雪楼看望未倾隐,这让未倾隐有些受宠若惊,只是每一次来的时候,紫魄并未给她带来他酿的醉生梦死。
残月当空,雾笼大地,曼陀罗宫,幽魅如常。
“紫魄大人,属下已经恭候多时了,宫主请您过去呢!”一位曼陀罗宫的大弟子说道。
“太晚了,你告诉她,我明日再去!”
“宫主说了,无论多晚,都要请您去她房间一趟!”
“我找她不见,如今她竟然自己出现了,我倒要看看,她到底要干什么!”
紫魄来到白之宜房间的时候,她房间的灯还亮着,门也没有关,便知道,她是在等自己来。
紫魄刚走至门口,便看到身着一身白色纱衣的白之宜正背对着自己坐在梳妆台前。
“我来了!”紫魄淡淡的说道。
白之宜抚摸着自己的秀发,缓缓起身,即便是还没有回过身来,便已觉得仙媚异常。
待她回过身来的时候,紫魄却惊呆了,尽管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月光顺着窗口洒了进来,留下一片斑白,犹如圣光一般的斑白打在白之宜的身上,让她犹如降临人间的仙子。
仙的不忍让人触碰,仙的不忍让人不敬,仙的不忍让人玷污。
这张脸,美的不可言喻,甚至令紫魄觉得异常诡异。
在她刚转身而来,没有表情的时候,那张脸正是慕雪隐的脸。
可当她缓缓勾起嘴角,露出一抹仙气十足的嫣然一笑,又像是白之宜原本的面容。
可当她看到紫魄满眼惊讶的时候,又不禁得意的仰起头,指尖轻轻扫过自己的面容,又令紫魄觉得,那不是白之宜与慕雪隐这两张脸结合后的模样吗?
慕雪隐不再是慕雪隐,白之宜不再是白之宜。
白之宜的脸,时而慕雪隐,时而白之宜,时而又是慕雪隐与白之宜融合后的面容,这让紫魄瞠目结舌,甚至有些让他感到厌恶的错觉。
愤怒,厌恶,无语,恶心……
种种说不出的情绪开始在紫魄的感官中蔓延,死死纠缠,这让紫魄再也忍不住,他紧锁眉头,竭尽全力的控制着自己要发疯的情绪,沉声道:“白之宜,你这个妖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