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树丛的空隙,我看着队伍由远而近。
这些人走路的模样非常奇怪,动作很僵硬,轻飘飘的,宛若没有重量一般。
乐器声逐渐变得响亮,但并不刺耳,随风幽幽的飘荡。
我静静的看着他们,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连呼吸都很小心。这种时间这种地点碰到这样一个怪异的迎亲队伍,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很快他们便来到我们面前,看清楚这些人的样貌之后,吓得我立马捂住自己和小黑猫的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这些人并不能算是真正的“人”,他们身上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脸上挂着笑,但是非常僵硬,细细一看,那五官分明是用墨笔画上去的,着实诡异慎人。
这让我想到了小时候在农村,每当有人去世,都要用纸扎一艘大大的纸船,用来祭奠,人们称它为“仙船”。船上用各种颜色的纸折成各种各样的家具家电,再扎上众多的小纸人,于头七那天抬到河里烧掉,以此希望亡者能在阴间过的幸福富庶。
而眼前的这些人,便是像极了仙船上的纸扎小人。
不仅如此,就连那顶苍白色的大喜轿也是用纸糊出来的。
我动都不敢动,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惊扰到他们。
当那台迎亲大轿从我面前经过的时候,一阵奇怪的、突兀的声音夹杂在乐器声中传入我的耳朵,呜呜咽咽的,像是风声,又像是女子哭泣的声音。
这些人走的不算快,我在一旁蹲的腿都麻了,等队伍里最后一个人消失于拐角后,我才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黑猫似乎不满我刚刚那么粗暴的对待它,朝我狠狠叫了两声以发泄情绪。
它们是结阴亲?还是冥婚?
虽然以前在恐怖电影里见过类似的情节,但是亲眼见到还是让人吓得不轻。那吊诡的气氛要放在平时我早就吓得腿软了。
只是可惜手机没有电,否则我肯定把它录下来拿回去给我的好基友看。作为一个热衷一切灵异事件的肥宅,他一定会激动到**。
我拍拍发麻的小腿,安抚着小黑猫,轻声的对它说:“刚才是我不对,我们接着走,好不好。”
它听懂了我的话,用爪子拍了拍我的手,表示了它的谅解。
我小心的站起来,准备继续我的行程。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树枝摩擦与断裂的声音,我一怔,难道刚才的纸人发现我了?
可我还没来得及转身看一眼,身子就被什么东西整个拎了起来,朝前面扔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路上,把我脑袋都摔懵了,耳朵鸣鸣作响。
全身的骨头如同散架一般,疼的我根本没有力气爬起。
小黑猫从树丛中尖叫着朝我奔来,紧接着在它后面的树丛中跳出一个身形庞大的人,没有衣物,浑身惨白,肌肉虬结,一张大嘴把脸部一分为二,而胸口上,一张婴儿的脸正瞪着滴溜溜的眼珠怨毒的盯着我。
我大惊失色,根本顾不上身体的疼痛,一把捞起小黑就跑,脑袋早就炸了锅,这化生子居然能追到这来?
然而还没跑多远,眼前白光一闪,化生子已经落在了我的面前,我急忙往右一拐,蹿进了旁边的树林。
此时此刻我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跑。
我不顾一切的奔跑,丝毫没有在意有多少树枝和藤条撕裂了我的衣服,划破了我的皮肤。我不时恐惧的回头张望,在我身后的树干之间,一个白影正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以很快的速度朝我靠近。
我没了命似的奔跑,连自己都惊讶哪里来的这样的力气,我想我这辈子从来都没有跑的这样快过。
身后的化生子仍然紧追不舍,跳过两段折倒在地的树干之后,前面的树木开始变的稀疏,想来是到了林子的边缘。
我正犹豫要往哪里跑的时候,一个不留神,脚下拌到了一根藤蔓,那一瞬间我猛的朝前扑了出去,滚下了一个小山坡。
整个人天旋地转,胃酸都要从喉咙里喷出来,滚了好长一段后才被一大丛植物挡了下来。
长时间的奔跑加上突如其来的一记重摔,差点没让我背过气去。我在地上挣扎着,努力将姿势调整回来,右脚腕传来一股钻心剧痛,恐怕不是崴了就是骨折了。
鼻子疼痛异常,一股腥味直冲鼻腔,我用手背一擦,全都是血。
这种时候根本顾不得查看伤势,保命最要紧,连忙手脚并用的爬进草丛里面躲着。
小黑猫在我滚落的途中就跳开了,现在一溜烟的蹿到了我身边。
很快,坡上最外边的几棵树倏地晃动着,化生子便出现在我的视野中,它居高临下的搜寻着我,犹如一头狩猎的猛兽。
刚才那爆发式的逃亡,将我身体的储能全都消耗殆尽了,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大气不敢出一口的躲在矮木丛里,祈求上天不要让它发现我。
没想到这怪物如此执着于我,它的主人到底想要稔祸胎做什么?
我的命运已经与稔祸胎绑定在了一起,如果它被抓住,那我也必死无疑。
化生子转着它的圆脑袋四处搜寻,忽然张开它那黑洞洞的大嘴,朝我的方向大吼了一声,巨大的声浪夹带着腐败的恶臭向我袭来,我立即捂住了嘴,几乎都要呕吐。
周围的树丛被这声浪震的齐齐倒向后方,使我毫无保留的暴露在化生子面前。
此时此刻,我的心中唯有绝望。
右脚扭伤严重,连站起来都很困难。以现在的体能状况,走路都是勉强,更何况这周围已是一片平地,没有树林的掩护,只需一眨眼的功夫,那化生子就能来到我面前。
难道我真的要在这里交代了吗?
我会被它打晕,之后被制成跟它一样的怪物。
要真是这样,那我宁可现在就死在这里。
不过它的主人知道稔祸胎不在我身上了吗?
如果不知道的话,那小黑猫还是有逃跑的机会。
我就算死也不要遂了他们的愿,让稔祸胎落在恶人手上。
我拍了拍小黑猫,让它快跑,可它已经被吓坏了,躲在我身后瑟瑟发抖。我直接拎起它往后边一扔,希望它可以往对面的山林里逃。可它刚落地,就惊慌失措的又跑回我的怀中。
算你有义气,我心想,那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吧!
我浑身虚脱,干脆放弃了抵抗,望着天上的圆月,感慨自己居然会在此此迎来人生的终点,不禁悲从心生。那些烦恼、那些苟且、那些不舍,在此刻都显得如此渺小,原来,活着才是人生最具意义的事。
如果人生能重来,我一定会放下一切负担,扯掉所有枷锁,在仅有的几十年光荫里,去追寻自己想要的人生。
周围刮起了一阵凉爽的清风,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这才发现化生子并没有朝我扑来。它徘徊在林子的边缘,好像在忌惮着什么,喉咙里咕噜噜几声之后竟然转身跳进了树林,不见了踪影。
这是怎么回事?
猎物已经近在咫尺,它竟然放弃了?
虽然不明白为何会这样,但我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当即身子一软,瘫在地上呼呼直喘。
活着的感觉真好。
躺了一会之后,身体逐渐恢复了一些气力,我试图爬起,但右脚疼的厉害,根本动惮不得。
想在周围找找看有没有能当做拐杖的树枝,却看到身旁的小黑猫一动不动的站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直直的对着我背后的方向。
我立即转身,这一刹那,心脏差点就吓停了。
一条身形无比庞大的巨蟒仰着脖子盘亘在我身后,通体漆黑,头顶两粒闪着绿光的车轮般大小的眼珠在黑夜里显得尤为骇人。它体型异常巨大,远超我的想象,那些科普频道里出现过的巨蟒与它相比简直如同蚯蚓。
巨蟒缓慢而又悄无声息的朝我游来,快接近我时高高的抬起了它的脖子,足有十多米,它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如同一位君王。月光被它的头颅挡住,晕出一片光影,恍若魔兽出世。
我只觉得两腿一软,再次瘫倒在地。
恐惧。
绝望。
无力。
在绝对的实力主宰面前,我几乎已经丧失了逃跑的欲望。
这就是自然法则,弱小唯有屈服于强大。
原来那化生子是惧怕它,才转身而逃。
看来,我今天横竖都是一死。
死于巨蟒腹中,总好过被做成怪物生不如死。
它盯着我看了一会,然后慢慢俯下了它的头,几乎要贴到了我的身子。
湿热的鼻息喷在我脸上,犹如五级大风,那巨大的口腔一口吞掉我估计还不要一秒的时间。
我根本已经忘记了呼吸,冷汗沿着脸颊滑落,等待自己生命被终结的那一刻。
然而它并没有张口,两颗斗大的眼珠里似有精光流淌。
我们相视而望,半晌之后,它抬起了头,转而向后游去,盘旋着爬上几株参天大树,粗大的树干被它卷的噼啪作响,没一会就爬到了树顶。由于身体太长,它的腹部还在地上蠕动,而尾部则延伸至林子深处。
它的脖子离开树顶之后,仍然继续往上拉升,直至伸长到极限,才张开它的大嘴,对着月亮吞吐起来。
天上的浮云像被施了法一般,自觉盘绕成一圈,让出中间的明月,静静的候着巨蟒肆意吞食月光。
我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景象,甚至忘了乘机而逃。高中的时候在《搜神记》中读到过一篇李寄斩蛇的故事,说的是在一个叫东越国的地方,山中有一条大蛇,长二三十米,粗接近两米,喜欢吃十二三岁的女孩,当地县令始终治服不了它。后来有个叫李寄的小姑娘自告奋勇去蛇洞中设下计谋将它斩杀,而受世人传颂。
眼前的这条巨蟒相比故事中的大蛇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禁看的入神,全然遗忘自身处境。
小黑猫使劲的扯着我的裤腿,我这才回过神,找了一根粗大的树枝,强撑着自己站起来,沿着林子的边缘一步一拐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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