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要丢弃他们?”听到它这么说,我不禁满腹疑惑。现在的小孩都是父母的掌中宝,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给他们,怎么还会将他们遗弃在这深山老林中?
它好似看穿我心中所想,说道:“现在的人类自然是舍不得孩子受半点苦,可你们有所不知,在旧时候,这里到处都是穷苦人家,他们越穷,就越喜欢生小孩,想把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我干脆说的直白一点,他们只喜欢生男娃。因此他们往往会生很多很多的娃儿,可却无力扶养,因此,只要是生下了女娃,或是体弱多病的男娃,亦或是染了重疾的娃儿,就会把它们丢弃到野外,任由豺狼啃食。后来一些心软的父母亲不忍心看到自己的娃儿抛尸荒野,于是便抱到这儿来,用那些石块堆砌成一座小塔,把娃儿放进塔内,任其自生自灭,算是对自己心灵上的抚慰。自那以后越来越多的人效仿他们,搭建了越来越多的婴儿塔,久而久之,就变成了这副模样。而且不仅仅是此处,旧时的福州城外到处都有这样的婴儿塔。
起初,每隔一段时间还有专门的人来处理娃儿们的尸体,可是到后来,也变得不管不问了。记得有一年,这儿闹了饥荒,人类们没有东西吃,又不忍心吃自己的娃儿,于是便有一些大胆的人藏匿于婴儿塔附近,每当有人遗弃了新生娃儿在塔内后离去,他们便将娃儿抱出,同家人分食裹腹。而他们心中明白,自己的孩子也同样会为他人所食,因此内心并不会有多大的愧疚。”
它的这番话说的我是目瞪口呆,头皮发麻,没想到旧时代竟发生过这样违背人伦的事情,一直以为只有在书里或影视剧才会出现的情节,竟然活生生的发生在我们身边,简直难以想象。
“那你是来这儿照顾这些孩子的吗?”一旁的瑶月姑娘问道,她与我一样,眼神里尽是难以置信与不忍。
“我原本就生活在这儿,以前这里山青水美,条件优渥。可是自从冒出来这么多婴儿塔后,树也秃了,水也枯了,一定是那些娃儿怨气太浓所致。它们每日嚎叫,夜夜啼哭,我实在不忍,也难以理解,我们的族群无论如何都不会抛弃新生的崽儿,你们人类却能够随意丢弃。我担心这些人类娃儿深陷怨恨,化作恶鬼,毁了自身轮回,也怕它们招来魔物,被魔物所食,因此百年来我都尽自己的能力陪同它们玩耍,教会它们一些基本的道理,尽量化去它们内心的怨气。当中的大部分孩子已经顺利的进入自己的下一世轮回,现在只剩下这少数一些,等它们都安稳的离开,我的心愿也就了了。”
我无比震惊,没想到自诩为高等生物的人类,竟连一只黄鼠狼都不如,实在令人唏嘘!
瑶月姑娘也很是感伤,两只眼里又噙满了泪水。
唯有这刀疤大叔,从始至终就一副冷漠的样子,我真想把他的心撬开来看看,到底是石头做的还是钢铁做的。
“时间紧迫,我们继续赶路。”他冷冷的说道。
虽然他的表现很是不合时宜,但我们的确在这儿逗留了很多的时间,还是办正事要紧。
我朝那黄鼠狼挥挥手,便与他们两人继续踏上行程。有几个小孩见到我们要走,连忙跑向瑶月姑娘,大声哭喊着“妈妈!”
其他小孩们见到响动,也不再玩耍,全都围拢过来,树林又立即被一片哭喊声淹没。
黄鼠狼跳过来,拦在了它们前面,“吱吱吱”的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些小孩便停下来,不再上前,只是站在那儿呜咽着,不断抹着眼泪。
这一幕令人动容,我背过身去,不忍再看。而瑶月姑娘更是早已泪流满面。
“你们快走吧。”黄鼠狼朝我们说道。
我怕被这种哀凉的氛围影响,不愿久留,立即转身离开。
走出枯木林,我内心愤慨依然久久不能平息。
都说父母之爱是世上最无私最伟大的爱,可这种抛弃亲生骨肉的事情,竟然活生生的发生在这块土地上。我虽明白旧社会条件差,人民生活水平窘迫不堪,家家户户都希望有更多健康强壮的男丁来改善生活,可这并不能为他们狠心丢弃婴孩的事实开脱。
孩子是无辜的,他们无法选择自己出生的时代,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性别,他们只能被动的出生,被动的接受摆在他们面前的一切现实。但是作为父母,他们是能够选择的,可以决定生或不生。然而就连现在,都没有哪个父母真正的为自己未出生的孩子考虑过,考虑他们是否愿意出生在这个年代,是否接受他们这样的家庭,是否愿意承担这个社会强加给他们的一切。然而他们并不会管这些,他们只要生下来便够了,不论是为了传宗接代,还是为了随波逐流。既然连当代的人都做不到这点,更何况那些在封建迷信思想统治下的旧社会人民呢?他们让孩子出生遭受苦难,本就是错,生而不养,更是错上加错!
只是他们在那样的时代背景下,其实也是身不由己,无从选择,若非万不得已,谁又忍心抛弃自己的血肉?这种状况下,人类情感的影响就会被弱化,而影响生存的利益则占据主导地位。就像某些鸟类会选择强健的幼崽留下,而病弱的直接淘汰掉一样,人类的动物本能被激发出来,为了自己族群的延续而不得不做出牺牲。
很难说这样的事情是基于人为,还是受时代左右,一种社会现象的产生,并不能简单的归咎于某一方面的原因。只希望,随着社会的发展,时代的进步,在我们生活的土地上不再发生这种骇人听闻,违经背道的事情。
只是苦了这些无辜的孩子,它们成为了动荡年代的牺牲品,变成无主冤魂,在这儿日夜徘徊游荡,却还痴痴盼着,能与父母相见的那一天。
一路无话,我能明显感觉到气氛的压抑。看瑶月姑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也不忍打扰,只得跟在他们身后默默走着。
越往前走,树木越多,也越发茂密,看来已经离开了婴儿塔的怨气范围了。
这个时候,我的肚子又叫起来了。司空老者给我的那点面包只能解燃眉之急,吃饱是断然不可能的。发生那么多变故,又走了老长的路,早就饥肠辘辘了。
我想问刀疤大叔身上有没有带什么吃的,可是叫了好几声,他都没有理我,甚至连头都没回一下,只是自顾自的赶路。
这把我给气的,他这哪里还是性格不好,分明是不尊重别人,没有半点礼貌!
算了吧,忍一忍就过去了,等自己回到福州后再好好的吃上一顿,弥补这一路来所受的委屈。
就在这时,一道极阴的寒流从背后袭向我,贯穿我的全身,彻骨透寒,瞬间鸡皮疙瘩直冲头顶。
我惊的猛然回头,身后是黑漆漆的枯木林,那寒流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这莫非就是那些小孩的怨气所化?
“你刚刚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吗?”我转头问瑶月姑娘,想证明刚才的寒意是真实的,并不是我神经过度疲劳产生的幻觉。
但瑶月姑娘并没有回答我,低着头只顾着往前走,我又叫了她几声,她依然不予理会。
这可就奇怪了,难不成她被那刀疤大叔给传染了?还是她觉得我总是这样一惊一乍的很无趣,不想与我为伍?
见她不答,我也就作罢。
然而没走几步,那股寒流又再一次袭向我,这次比刚才还要猛烈,都冷到了骨髓里。我浑身止不住的发抖,上下牙齿不停打架。
这寒意如同高压水枪般持续不断的喷射在我身上,又像是什么东西的目光,紧盯着我不放。
我缓缓回头,眼中所见让我跌入冰谷。
一头巨大的黄鼠狼匍匐在林中暗影里,两道凌冽的精光从它凸显的眼珠中激射在我身上,似要将我生吞活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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