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老者安抚好了胸前的婴儿,哭声逐渐减弱,他又咳了一阵,平稳了情绪之后,将往事一句一顿的和盘托出:
“告诉你们也无妨,也让你们知道,自己到底犯下什么样的过错。老夫与妻子相伴多年,却不曾育有一子,为了能有个孩子,我们试了许多办法,还拜访了诸多名医,却都没有任何收获。我甚至反省自己,一定是我习这虫蛊之术损了太多阴德,上天惩罚我,于是我便发誓,若能赐我一个孩儿,我愿封禁所有蛊虫,此生都不再触碰。果然,老天还是垂帘我,终于在二十年前,我的妻子成功遇喜,那便是我的权儿。一年后,权儿出生了,他是上天赐予我们夫妻俩最好的礼物,你们根本无法想象,我中年得子,那份喜悦,那份感动,简直无法言喻。
可是……好景不长……几个月后的一天,权儿莫名的染上了一种怪病,竟就在一夜之间,离我夫妻俩而去!他是我的命啊……是我的一切!我们的生活才刚刚拨云见日,却马上连这仅有的光明都被夺走。那一晚,狂风暴雨,电闪雷鸣,仿佛这世间所有的快乐与幸福都与我无关,我就像是掉入了深不见底的冰窟,只剩黑暗与绝望盘绕着我,我甚至想过……就这样了结自己,去陪我的权儿……
这时候,是我的妻子给了我一分希望。她带着绝望无助的我,连夜来到了仓山南郊一处连绵数里的婴儿塔群,在那里,有一只被称为皮皮骨的婴骸,它告诉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救我的孩子,但是,作为代价,他要收走我们其中一个的灵魂。呵……这对我来说真的不算什么,只要能够救回我的权儿,我愿意付出一切,包括我的性命!
我便答应了他的条件,它告诉我,权儿的病叫做裂魂症,得此病之人,魂魄会碎裂多块,四处飘荡,只残留一些碎片在肉身上,而仅这一点灵魂也如风中残烛般,随时都可能消逝。要想救他,就要将他碎裂魂魄重新召回。但因裂魂症而分裂的灵魂,靠一般的招魂术是无法唤回的,需要找到一种叫稔祸胎的特殊胎儿,靠它的能汇聚命气的特殊命格为引,重聚权儿被分裂的魂魄。
可这稔祸胎非常稀有,极难一见,在这种危急关头,叫我去何处找寻?而此时那婴骸告诉我,天无绝人之路,巧在马尾镇上有一对夫妻,恰恰怀上了这稔祸胎,而今晚正是临产之时。它给了我一个地址,让我去将这稔祸胎借来,便能救我的孩儿。
这消息对我而言无异于黑夜中的一盏灯火!我二话不说,留下妻儿,立刻动身前往马尾,按着婴骸所给的地址,找到了他们的住所,那是在一处离镇上还有一点距离的民宅。可是,当我进去之后,却只看到了满屋的狼藉,和一个女人的尸体,却不见任何刚出生婴儿的身影,我的心瞬间又坠入无底深渊!
是什么人得知稔祸胎要降世的消息,早一步前来夺走了它吗?!我内心闪过了这个想法,于是我冲出门外,希望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我看到了,看到地上有点点滴滴的血迹,还很新鲜,受伤之人应该没走多远,还在这附近。我顺着这些血迹马上追了上去,来到了屋后,在院落的一角,有一个人倒在那里,怀里抱着一团东西。我想他一定就是男主人,便急忙冲过去。
那人见我过来,挣扎着抱起那团东西就要跑,他很虚弱,满脸都是血,却死死护着怀里。我猜那就是他的孩子无疑了。同样身为一个父亲,我深知他的感受,换成我也会不惜一切保护自己的孩子!
但是我现在急需借他怀中孩儿去救我的孩儿,我需要得到他的信任。我小心的靠近他,告诉他我此行的目的,希望他能够帮助我,帮助我的孩子。起先他还对我抱有敌意,但也许是被我的诚意打动,慢慢的放下了防备。
我大喜过望,欲要拱手道谢,却见一团黑焰重重击在了他的脸上,他随即倒在瓦砾之中,没了知觉。怀中孩子滚落一旁,我顾不得发生何事,急忙冲去抱住了孩子,所幸他并没有受伤。这时一阵笑声从房屋顶上传来,那儿站着一个矮小的身影,周身上下裹着一层黑气,正恶毒的看着我。
我想这恐怕就是那强夺孩子之人。眼下我不想与其做过多纠缠,只想带着孩子快快离开。但还没走几步,我就被远处射来的一道光击中,受了重伤,孩子又落在了一边。这时出现了两个人,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他们抱起孩子,大声斥责我,说我竟为了夺取孩子残忍杀害他的双亲,我没有功夫去和他们争辩,受伤的身体也没有力气与他们争斗,我只能请求他们将孩子给我,待我救完自己的孩子之后,定当亲自奉还道谢。然而那女子却说这孩子对他们来说却同样重要,不得给我,并马上就要离去。我着急,害怕,不断的向他们解释,不断的请求,甚至跪倒在他们面前,只希望能将孩子借我一晚,等救回我孩儿之后立即奉还。但他们没有丝毫怜悯,并声称他们也是为了拯救一方生灵,希望我能牺牲小我,完成大我。
呵……在我眼里,没有什么比我的权儿更重要,他难道就不是生命么?凭什么要牺牲他去救赎其他的生灵?原谅我的自私,我只不过是一个平凡人,我并非英雄。况且我只是需要稔祸胎一时之用,并非占为己有。然而那二人并不多做理会,径直离去。我身受重伤,根本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把孩子带走,心里说不出的愤恨与绝望,真想自己就这样死在当场,陪我的权儿而去。但这时,又突然发生了变故,那二人没走出几步,就见一道黑焰由我身旁擦身而过射向他们,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怀中婴儿已浑身染起一片熊熊烈火。情急中我瞥见刚才那黑影隐入黑暗中,消失不见,想必凶手便是他。
那二人抱着燃烧的婴儿,很是慌乱。但我那时已经两眼昏花,头昏脑胀,一口气没提上来,便晕了过去。待我醒来,他们二人已经不在,就连那男主人的尸体也莫名失踪。不过我已经没有时间去管这些了,我要赶紧回南郊,没有了稔祸胎,不知是否还有其他方法救我权儿。可当我到了婴儿塔,却看到我的妻子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而我的权儿正躺在那婴骸的手上,全身泛白如纸。我急问它发生了何事,它见我空手而归,便摇了摇头,说我去的时间太过长久,权儿身上最后的一点魂魄碎片都要消散了,一旦消散,就不可能再重聚了,而我的妻子学过道术,她自了性命,释放出魂魄,进入权儿的体内,护住那仅存的一点灵魂碎片。可我现在没能带回稔祸胎,既救不回我的权儿,又白白牺牲了我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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