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谁啊？”
门被打开，露出庄嬷嬷憔悴的脸。
“你们找谁啊？噫？顾二公子，你……”她心里一惊，作势要关门，被顾沉直接将门推开。
“怕什么？还是说你们程家有什么不可见人的事儿？”他讨好道：“大哥，你猜猜，这里面住着谁？”
从他说出那句话时，顾逊心里就有了决断，若这别院住的是宛宛，那么程家的意图也就显而易见了。
“哎？顾二公子，话不能乱说啊，这是程家别院不错，但这儿可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两位如果不信，大可以进来看看啊。”庄嬷嬷暗自庆幸事情发生的巧，大姑娘被老爷接走已经半个时辰了。
下人们正精心恢复小院的原貌。
顾沉找了一圈没找到人，脸色不好看，“大哥，他们提前把人运走了。”
顾逊手指搭在那朵鲜艳的玫瑰红，不动声色的看了庄嬷嬷一眼，“二弟，咱们走吧。”
“走？走不得大哥！程家好端端的把女儿弄出来，谁知道他们要做什么？”话都说开了，顾沉舍不得走，干脆道：“程宛在哪儿？叫她出来见我！”
“顾二公子，您这……您这不是无理取闹吗，我家大姑娘当然在家里呆着，你们无缘无故跑到别院闹事，被老爷知道了，面子上不好看啊，顾家再怎么家大业大，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好歹我家老爷还是你们的长辈……”
顾逊冷笑：“哦？”
庄嬷嬷吓得不敢吱声，只觉得这顾大公子，气势逼人的紧。
“大哥，程宛是我未婚妻，这事儿哪怕到了程家也没的说，不如你跟我去一趟，若那程宛在家还好说，若不在，我就得问一句，他们把我的未婚妻拐哪儿去了！”
顾逊眸眼轻挑，“要去你自己去。”
“大哥！”顾沉追上去，“大哥真不想去吗？我听说程宛那姑娘在程家过得一点都不好，程家有嫡女在，庶女也不缺，她一个从乡下来的野丫头，就是受了委屈又能说什么？我敢保证，正午之前，程宛还在别院放风筝，我怎么会骗你？”
你骗我的还少吗？
顾逊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大哥？”顾沉呆愣在那，“就当为了弟弟终生幸福，大哥怎能无动于衷？跟我一起去程家吧，好不好？”
“跟你去程家，未来半月你能好生习武吗？”
“能！”
“那就去吧。”
顾沉面上感激，暗地里腹诽大哥口是心非，明明很想去程家看望小姑娘，却还要装出一副被迫的模样，要不是和他从小长到大，早被他蒙蔽了。
他啧了一声，开始期待和程宛成亲时大哥的反应。
那张脸，肯定很好看。
“回老爷，顾家两位公子来了。”
“怎么这时候来？”天色蒙了层昏暗，程鼎无奈道：“快把人请进来。”
必要的寒暄过后，顾沉笑道：“世叔，我和程世妹的婚事，不知世叔考虑的如何了？”
程鼎觉得棘手，这个年幼的顾二公子，看似单纯，实则心机全都使在了让人无法拒绝的地方，他笑道：“婚姻大事，哪有这般儿戏？容老夫再……”
“儿戏？”顾沉放下茶杯，程鼎意识到说错话，刚要开口，没想到顾沉根本没有给他时间。
“程世叔，我家老爷子的遗命可并非儿戏啊。顾家，乃诚信之家，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婚书做不得假，先人立下的赌约也做不得假，身为贤子孝孙，岂敢说这是儿戏？”
顾沉轻笑：“若世叔说不明白，不妨请程世妹与我说。顾程两家通家之好，且不说有婚约在身，就凭咱两姓的交情，我见一见程世妹，不算过分吧？”
的确不算过分。
只不过，你是为婚约而来，还是来宛宛而来，这其中的意味可不一般。
“老爷。”管家走上前附耳说了两句，程鼎眼神闪烁，心里不免咯噔一声。顾家子弟，果然是来坏事了。先是找到别院没发现人，再跑来程家点名见宛宛，莫非知道太子的事了？
不可能。程鼎稳住心神，再怎么说他也是四品朝廷命官，不至于被个半大小子逼入绝境。咄咄逼人的二公子算不得什么，顶多是个张牙舞爪的小狐狸，一直未说话的顾大公子，却让他觉得毛骨悚然。
“去，请大姑娘。”
程宛再次被请到正堂，一眼看到顾逊如霜的眉眼，身子颤了颤。怕什么来什么，计划她都拟定好，只盼着顾家兄弟别误她事。
“程世妹。”顾沉热情道。
程宛垂眸：“见过两位世兄。”
顾逊的目光在她头顶停顿一瞬，继而移开。只此一瞬，差点让程宛头皮炸开。
“程世妹看来不想见我兄弟二人。”顾逊似笑非笑。
“岂敢，宛宛并无此意，世兄切莫再埋汰人了。”
顾沉指腹搭在茶壁，“茶凉了。”
他看向程宛：“世妹若无此意，不妨为我斟杯茶吧。盛夏炽热，我想喝杯温茶，不知可行否？”
话是冲着程宛而去，然他歪头看向程老爷。
顾家嫡长子，若非太子看中宛宛，这是最好的归宿。程鼎不敢把人得罪狠了，再说只是斟茶，算不得什么。
他道：“宛宛，就为大公子斟杯茶吧。”
“是。”
声音弱弱的，像只被欺负却无力还手的小猫咪。顾逊眼睛微眯，前世小姑娘一心喜欢狼子野心的庶弟，对于他的真心，视若无睹。或许，真的是反应迟钝看不透他的心意。
小姑娘眼瞎人傻，喜欢这么一个人，就得把心意揉碎了让她看才行。
哪知上辈子程宛眼盲心瞎，这辈子笃定了遇到他要装傻。若有所知，顾逊大概会被气到吐血而亡。
顾沉看的眼热，大哥明明知道他选中了程宛，怎么还？想到这他陡然清醒，大哥这是动了真心了。作为最了解他的好弟弟，顾沉看着程宛，露出势在必得的眼神。大哥越喜欢她，等他把人娶回家，他的痛苦就会越深。喜欢的人成了自己的弟妹，多么有趣。
祖父仙逝，大哥胆敢废了他老人家的遗命，那就是在自寻死路！
众目睽睽下，程宛小脸微烫，度秒如年。“世兄，请喝茶。”
顾逊的指尖从她掌心擦过，惊得程宛差点喊出声，他笑：“程世妹胆子可真小。”
“！”
流氓！
顾沉莫名觉得自己被绿了，他本想绿了自家大哥，没想到大哥比他想的还不要脸，当着这么多人，刻意轻薄小姑娘，别以为他眼瞎看不清他做了什么。拿指尖撩拨小姑娘，亏他想的出来！
程鼎一张老脸屎绿屎绿的，“人也见了，茶也喝了，两位公子，天色不早了，不如在家里吃顿饭再走吧？”
“不了。”顾沉摆手。
“好啊。”顾逊回道。
顾沉睁大眼看大哥，你怎么回事？莫不是还想住在这儿？
程宛被他这句好啊，吓得眼睫毛掉了一根。打定主意晚饭时候在房里单独吃，不出来。
程鼎也被这位爷不要脸的劲头吓到了，没听出来老夫是在反讽？
顾逊笑了笑，笑的太灿烂，以至于让人生出春暖花开的错觉，“程世妹，莫当真，我在说笑呢。”
程宛：“……”
“世叔，天儿不早了，我和二弟先行告退，多谢款待。”
程鼎：赶紧滚！
“老夫送送两位公子。”程老爷一张脸笑成菊花。
人送走后，担惊受怕的老父亲唤来娇女：“宛宛，这下你明白为父的苦衷了吧？许给太子，前程富贵，往后也无需看人脸色，到了那日，顾家公子哪个还敢欺负你？”
要不是知道太子西冕下场凄惨，说不准程宛就要被他说动了！
程老爷继续道：“宁愿为一人卑躬屈膝，也不能在万人面前行谄媚之事，讨好一人不比讨好众人强？太子已是万人之上，假以时日，成就至尊位，咱们再努一把力，把你推上妃位，何愁家业不兴？”
这话，程宛没听到心里，却被躲在门外的程星听了十成十。
一路跑回后院，门砰的一声被推开，“娘！娘！你告诉我，爹是不是要把程宛那个贱种送给太子？爹还说要助她成就妃位，是不是真的？”
程夫人被她吓了一跳，待看清是亲生女儿后，松了口气。顺手将缺掉一角的玉佩收进匣子，宠溺道：“你这又是从哪儿听来的？你爹要将程宛送给太子，还不是给你铺路？”
“不，不是的，爹爱屋及乌疼爱那个乡下长大的贱种，他才不是要给我铺路，他是要给程宛一场大富贵！”
爱屋及乌四个字刺痛程夫人的心，“放肆！阿星，你听谁说的？”
程星被吓得面如土灰，“我、我偷听周嬷嬷和程嬷嬷说话来着，她们……她们说程宛生母，是、是爹最爱的女人……
“娘，不能把程宛许给太子，她要成了宠姬，哪还有我的位置？富贵不能平摊，我是程家嫡女，哪用的着她来给我铺路？哪怕不嫁给太子，嫁入顾家当正儿八经的夫人，岂不是更好？”
见程夫人一脸肃穆，程星再次道：“娘，万一爹这么做，是有私心呢？”
没法在死去的女人身上弥补，于是，拐着弯儿的要对贱女人生下的女儿好。说的冠冕堂皇，其实另有打算。
程夫人脸色一变再变，“刚才这些话，你听谁说的？”
“是女儿真心话。”
程夫人背脊放松下来，目光审视道：“阿星，你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