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学文醒来了,杨妈妈抱着怀里的杨学文泣不成声,就连一向自诩坚强的杨爸爸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慨,唯独杨学文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转个不停,打量着年轻的父母和这个记忆中灰白色的世界。“济公”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家三口,嘴角含着淡淡的笑容。人世界的悲剧或许是多种多样,各不相同,但幸福总是大致相同的。
看着这一家子经历了大悲到大喜,“济公”不失时机的提出告辞,杨振宇夫妇自然满口挽留,“济公”还是走了,走的时候她送给杨学文一块小拇指大小的石头,石头很不起眼,但是被人摩挲的很是圆润,石头中间是个隐隐约约的佛门卐字的符号。“济公”亲手把石头系上绳子挂在杨学文的脖子上,杨学文这才有心思细细打量这个女人,前世他就听说过“济公”的传闻,也远远的见过几面,印象中的“济公”很是邋遢,破衣烂衫加个冬天也持在手里的破鸭毛扇子。
眼前的女人和印象中完全不同,裸露在外的手和脸都很干净,眉目清秀,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因为没有用绳子绑住所以略显散乱,但很干净。满是补丁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显得有点宽大,她的两颊很瘦,所以颧骨显得略微有点突出,她朝杨学文笑的时候,脸蛋上有两个小小的酒窝,不像是常年侍奉鬼神的巫婆之属,反倒像是邻家未曾出嫁的大龄阿姨。看着“济公”远去的背影,杨学文报以一个很傻很天真的笑容。他还有点心虚,因为济公的笑容和清冽的眼神总像是看透了他的秘密一样。
杨学文努力的调整了一下姿势,好让自己能够在妈妈怀里躺的更舒服一点,他尝试着挥舞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操作起来似乎有种陌生感,感觉不能够如臂使指。估计是身体的肌肉骨骼还没有完全长成吧。看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是得多“运动”锻炼了,尽管他前世的终极愿望就是能够啥也不干混吃等死,可当身体真正不能动弹之后,他才发现,不能有效的指挥自己的身体,那比死还可怕。
杨学文百无聊赖的从嘴里吐出一个小泡泡,他发现重新成为一个婴儿的他,唾液腺实在有点发达,尽管大脑在努力的控制,可总有多余的口水顺着嘴角留下来。他心里一阵苦涩,当他试图再次发出声音的时候,嘴里只能蹦出一些咿咿呀呀的无意义的音节,想来刚刚那两声清脆嘹亮的“妈”只是情急之下的巧合了。别人重生了就会大官得坐,美人得享,至不济也是身家亿万、春风得意、挥斥方遒,偏偏轮到自己的时候还要从婴儿时期的牙牙学语重新做起,这样的差距未免有点太大了吧?
重生了,这是杨学文最大的秘密,就在刚刚,他的思维他的灵魂还不停的在前世和今生来回转换,令他完全无法分辨究竟哪边是现实哪边是梦境,灵魂无数次的回转给他带来的是深刻的记忆,前世人生中所有的点点滴滴就在脑中不停的重复播放,像是戴着全息头盔看了一场电影,他就是电影里的主角,电影里那些鲜活的生命,他曾经的感情和经历是如此真实而深刻。
过于真实的第一视角,像vr电影一样的体验,带来的副作用就是他不敢闲下来瞎想,脑子里只要没有事儿,他的前世,那个时空里所发生的一切就会在他的脑海里一遍一遍的不断播放,他怕自己再迷失进去,怕父母看着迷失的他担忧。他不停的挥舞着四肢,以此来证明自己这副娇嫩的身体才是这一世的主宰,前一生的过往就把真的把他当做一场电影,随风而逝吧。
杨振宇和韩怡依然沉浸在喜悦里,劫后重生般的感慨让一堆夫妻喜极而泣,他们忘情的看着小小的杨学文不断的舞弄着自己的手脚,嘴里不断地发出“嗯”、“哎”、“呀”、“哈”、“呼”、“啦”、“叭”等各种音节,他们怎么能够想象得到,这是杨学文的灵魂在试探自己这幅年轻的躯体是否还掌握着表述语言的能力?
杨学文的内心是崩溃的,他发现除了自己的思维不受影响,其他的所有一切都被限制在这个小小的躯体里。不能说话也就罢了,甚至就连他尝试着想要站起来都会在床上摔个大马趴,偏偏父母看到这一幕还一副惊喜的样子,互相庆祝他们的儿子要学着走路了。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早就有了给他们带回一个漂亮小媳妇的能力,还不得把俩人直接吓傻了?哎,可惜了自己空有一身本领,却受制于这幅皮囊,只能锦衣夜行、小心行事了。
杨学文双眼无神的看着墙上挂着的月份牌,原本厚厚的日历已经被撕去了一半。上面红色的阿拉伯数字很是显眼,1985年5月大,20日,农历四月初一,星期一。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昨天的日子,今天家里鸡飞狗跳,妈妈还没来得及撕下日历,那么距离他的生日还有不到半个月。意识到还有遥遥十七年自己才能成年,杨学文忍不住悲从中来,这样没有自主权的日子,还要苦熬十八年,只是小小婴儿一脸惆怅的样子,惹的父母又是一阵欢乐。
这几天,最让杨学文操心的就是晚上睡觉的事儿,他不想看到什么“非礼勿视”的剧情,所以每天晚上杨爸爸一上床,杨学文就叽哩哇啦的乱哭乱叫一通,小手挥舞着就是撵杨爸爸下床,只要杨爸爸一下床,他就乖乖的躺在杨妈妈怀里装个好宝宝的样子。刚刚经历了杨学文“迷魂”事件,正是杨妈妈愧疚不已,对杨学文百依百顺的时候。眼看着杨爸爸一上床,杨学文就又哭又闹,杨妈妈干脆把杨爸爸撵到偏房去睡觉。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十五天,杨学文周岁的庆祝,杨爸爸和杨妈妈商量之后一致决定不用大张旗鼓的举办,小范围请邻居朋友吃个饭就好了。一是因为杨振宇和家里反目,没有长辈来,再是因为杨学文前几天的“迷魂”事件,吓坏了杨妈妈,让她下意识的想在所有事情上做到谨小慎微。
这一天,在这个世界,杨学文第一次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见到了他前世的死党李强。李强是跟着他爸爸李从医来的,李从医跟杨振宇闲话唠嗑,李强就跑到屋里去看杨学文。李强还不会说话,可身子骨长得甚是强壮,他似乎对杨学文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他追逐着杨学文想要把他抱起来,杨学文只能满床乱爬躲避着李强,他怕才4岁半的李强一不小心再把自己摔了。
最近几天杨学文总是不断地尝试去走路,可终究是身体发育并不成熟,他歪歪扭扭的站着,走两步就觉得腿软的厉害,脚步总是不能准确的踏到自己想去的地方。他也试着慢慢的发出一些更清晰更有意义的声音,以此来让父母逐渐习惯于“聪慧的”小学文。他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他急切的渴望长大,比那些正常小孩希望长大的愿望强烈一万倍,他很苦恼这种受困于“身体”,不能做事,不能说话,甚至连散步都是一种奢侈的生活,他想加速他的“生长”过程,他体内有个年近不惑的成熟灵魂,所以自认为完全没有“揠苗助长”的顾虑。
他的脑子里储藏着无数的秘密、想法、创意,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做出点什么,为这个家庭,为生他、养他的父母。让一个生活在现代社会,出入都是汽车代步的人去走当年二万五千里长征走过的路,那种痛苦和对意志的磨练比当年的红军更强烈千百倍,杨学文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
他看着母亲每次都背着他和姐姐拿出两三片饼干,让姐弟俩过过嘴瘾,然后再小心的把饼干藏到姐弟俩够不到的电柜上,他忍了;他看着杨爸爸每次出车回来,开着个破解放像开着劳斯莱斯一样趾高气扬的样子,他忍了;他看着一到晚上,聚集在村头二虎子家围着一个14寸的黑白电视看的津津有味的男女老少们,他忍了;他看着他亲爱的姐姐为了一个2分钱的包着彩色糖纸的糖果,去狠狠的亲了一口二丫子那个留着络腮胡子不修边幅的老爸脏兮兮满是臭汗的脸蛋,他咬咬牙还是忍了;可面对着那些个中老年妇女们,挨个儿排着队过来要亲的他满脸口水,走的时候还不忘顺手捞一把他的小jj时,他真的不能忍了!
二丫子他家今天一定吃韭菜了!因为她妈留在杨学文脸蛋上的口水散发着一股浓郁、刺鼻的韭菜味儿,二丫子长大后也不是个好姑娘!才7岁大的孩子就满嘴大蒜味抱着杨学文急切的要亲,末了还盯着杨学文的小jj撒不开眼,似乎在疑惑为什么自己没有一样!衡量了半天,杨学文还是慢慢的爬到李强跟前,朝着李强张开双臂让李强抱他。他宁愿被李强摔了,也不愿面对着这样一群强大到无可匹敌的妇女们了。最可恨的是,他知道这样的经历,在他真的长大之前不知道还要重复多少遍。他想给自己穿个铁裤衩,可是由于天气太热,杨妈妈连裤子都没给杨学文穿,他浑身上下就穿着一个他姐姐杨文婷小时候穿过的一个小肚兜!
李强抱着杨学文走到李从医旁边,他似乎在跟他爸爸炫耀着他有着很大的力气,杨振宇正跟李从医聊天。杨学文看见杨爸爸,赶忙伸出双手,嘴里含糊不清的喊着“抱抱”,如果有选择的话,杨学文还是觉得不让4岁半的李强抱着为妙。旁边站着的李从医羡慕的看着杨振宇父子“今天才刚满一周岁,这就能张口说话了,真是个聪明的孩子,以后一定有出息。”李从医下意识的轻轻抚着李强的头,心里不由的叹息,这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张口说话呢?
苦心人、天不负,这是杨学文早就知道的真理,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杨学文发现自己已经能够含糊不清的说出连贯的句子了,只不过还不够灵活的舌头和走风漏气的嘴巴不足以支撑他咬字清晰,尽管如此,杨学文已经开心的快要飞起来了。杨学文在有计划的跟邻里们炫耀他的“新技能”,他想尽早的给邻里乡亲们树立一个杨振宇家的小子是个聪明娃,是个小神童的印象,这样他才能有机会尽可能早的做些事,尽可能不引人注目的完成一些注定要引人注目的事。所以靠着爸爸的怀抱里,杨学文没有一刻停歇,小小的手指指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叔叔、姨姨、伯伯、大娘、哥哥、姐姐”的叫个不停,乐的杨振宇合不拢嘴。
杨爸杨妈也对杨学文炫耀“新技能”的行为感到十分满意,他们喜欢听别人对他们孩子或真心或假意的赞扬。杨文婷也对她的弟弟特别满意,她的那帮小伙伴们每个人都想亲一口可爱的杨学文,杨学文乌溜溜乱转的大眼睛,浓浓的会挑来挑去的眉毛,还有挺直的小鼻子和肉嘟嘟粉嫩嫩的脸蛋,他就像真人版的洋娃娃牢牢吸引着这帮小姑娘们的注意力。
杨文婷正在跟这帮小姐妹们谈判,她们在为每人给杨文婷一颗糖果还是两颗糖果,才能亲一口杨学文而争执着。杨文婷叉着腰说“我家弟弟那么可爱,两根糖果给你们亲一次,实在是便宜你们了!”小姑娘a说“谁家还没有个弟弟呢!”杨文婷:“你们家有这么漂亮的弟弟?”小姑娘b说“漂亮又不能当饭吃!”杨文婷说“我弟弟不仅漂亮呢,他刚周岁就会叫人了,你们等会儿亲了他,再让他叫你们姐姐!”小姑娘c说“那也太贵了,我们每人一共才有5个糖果呢!”杨文婷撇撇嘴说“那糖果还是我妈给你们的呢!”。一众小姑娘无言以对了,杨文婷挺着小胸脯像个战胜归来的大公鸡,挨个儿从小姑娘们手里收缴属于她的那两颗糖果。拍着兜里装的满满当当的糖果,杨文婷对自己可爱的、懂事的、聪慧的弟弟越来越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