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州县衙。
玄洛贞将到县衙之时,县丞和主簿甩众典吏出衙门相迎。玄洛贞只问知县何在,县丞担心他降罪于知县,急忙为知县开脱,道知县公务缠身,片刻就来。但是他们来到县衙的时候,知县还是不见踪影。
“带我去见知县。”玄洛贞说道。
县丞看他面无表情,不知是不是在生气。“知县在书房处理公务呢。”
他们来到书房,打开房门,却不见知县赵安在处理公务,而是在喝酒小酌。县丞和主簿见了心里只是叫苦,明明事前都说了好了,让他继续做事,他们去迎接洛亲王,洛亲王若是知道他勤于政务,定然不会责怪他不敬。
“你们都退下吧。”玄洛贞对县丞说道。
县丞暗暗叹了一口气,和主簿一起退出了书房。
“大胆知县,见了王爷还不快行礼!”竹子喝道。
知县赵安懒洋洋的走到玄洛贞面前,刚要下跪行礼时,玄洛贞说道:“免了,跟我说说,这钱州到底怎么回事儿?”
赵安疑惑地问道:“不知王爷说的是?”
“这城里城外的难民,还有新修的城墙。”
赵安眼前一亮,突然来了精神,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他拱手作揖高声说道:“钱州知县赵安参见王爷。”
竹子等随从都吃了一惊,不知为何这赵安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王爷请上座。”赵安说着,并亲自给他倒茶。
玄洛贞这时才看清赵安的模样。不惑之年,面容消瘦,一络胡子捋的十分整齐,一对小眼睛里透着精光。
“这些难民,都是从前线英州和永州逃难至此的。微臣修筑城墙,是为了以防万一,万一天岚国打到钱州,也好迟滞他几个月。”说道难民的时候,赵安显得很忧伤。
玄洛贞惊讶地问道:“战事又起了?天岚国不是战败求和了吗?”
赵安冷笑道:“朝中都是这么说的?真是奸佞当道,蒙蔽圣聪啊。”
“自从去年两国交战至今,天岚国只胜未败。就连支援前线的援兵,也在我这钱州城郊驻扎了一月有余,带着几个秀女就退回去了。”赵安忿忿不平地说着。
玄洛贞不禁想到,萧卿然应该就在这几个秀女里面。
“那求和之事呢?”玄洛贞问道。
“朝中说不是说天岚战败求和?”赵安大笑道,“可笑啊,天岚未尝败绩,何来求和。求和的是我朝的大都督王奔大将军。”
赵安的话里,带着十足的嘲讽的意味,就连玄洛贞听了也感到不快。
“天岚国提出的条件,他们定是不敢上报朝廷,却在私下里和天岚议和,这不,十天前议和不成,天岚又打下了英州,现在隔河望着永州呢,”赵安又说道。
“怎么会这样?”玄洛贞自己都不相信,前皇后自尽之后,他就去了南方戍边,看到的自己国家的军队是兵甲鲜明,斗志昂扬,怎么可能会一败涂地。
“王爷是在南方戍边,自然不同。”赵安解释道,“南方五州都督李源道将军治军严整,而且南遥小国,称臣已久。这北边的天岚国如狼似虎,一直觊觎中原。”
玄洛贞还是不愿相信,“就算这样,天岚国地广人稀,兵力不足二十万,我朝八十万大军,竟然抵挡不住?”
“王爷稍后,微臣请王爷看几件东西。”赵安说罢,离开了书房。不一会儿,他带着几个衙役走了进来,衙役的手里,提着一个麻袋。
赵安让那几个衙役把麻袋里的东西倒出来,只见里面装的都是一些破烂的衣甲军械。
“请王爷仔细看看。”赵安说着,拿起一把卷了刃的刀,让一名衙役拿起只剩一半的盾牌。只见他一刀砍在盾牌上,盾牌立即裂成两半。凭赵安这份消瘦的身子骨,力气自然不会有多大。
“王爷再看。”赵安说着捡起衣服衣甲,用力一扯,那衣甲便散了线。
赵安把衣甲丢到一边,拿起那床棉被,他撕开破口递到玄洛贞面前,“王爷看着里面是什么?”
玄洛贞伸手进去,竟然摸出一把稻草。
“这些,就是前线将士的军用物资!”赵安说道,“我军败,不是败在军力,而是败在气势上。贪官污吏门以次充好,天寒的时候,军队冻死冻伤就有大半,士气没了,怎能不败!”
玄洛贞紧紧抓着手里的稻草,指节都发白了,“本王这就回京,将此事奏明圣上。”
赵安听后,笑颜逐开,他跪下来说道:“多谢王爷。”
玄洛贞立即扶他起来,“适才微臣无礼,还以为王爷和前天那批人一样,是来查家谱的呢。”赵安说道。
“家谱?”玄洛贞疑惑不解。
“就是皇后的身世,”赵安说,“前任知县萧乾是我的好友,皇后更是我看着长大的,真不明白他们为何这么做。放着这要紧的事不去做,偏偏抓着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玄洛贞最注意的是“他们”是谁?除了太后让他来查萧卿然的身世,还有谁想要知道呢?很快,玄洛贞想到了他的皇兄玄墨羽,他越发觉得前皇后萧卿然之死可疑了。现在,他更想快点回到皇宫里,除了禀明前线战事之外,还要弄清楚萧卿然的事情。
赵安亲自送他到城外,临别时,玄洛贞想起赵安曾经说过,他能凭着钱州这座小县城抵挡敌军几个月,便问他若是给他守一座大城,比如永州城怎么样。
赵安自信满满的说道,“能守一年半载。”
玄洛贞只说了一个“好”字,便带着随从,还有一个装着破烂军资的麻袋,快马加鞭赶回京城去了。他要拿这些军资,当作证据,呈给玄墨羽,让他看清楚事实,认清朝中的奸佞。
不说洛亲王回京之事,却说赵安送别玄洛贞之后,策马回到衙门。恰好看到头戴斗笠,身披蓑衣,鹤发童颜的老者从衙门里走了出来。
赵安赶紧下马,小跑到老者面前,躬身道:“师傅为何行色匆匆。”
“事情办完了,为师也要回凤凰山去了,你以后也要好之为之,收了这恃才傲物的性子。”说罢,老者便骑上了毛驴,徐徐而去。
羞荷,为师只能帮你到此了,今后的一切就全靠你自己了。
原来,这老者正是萧卿然在凤凰山里的师傅无妄,他得知萧卿然入宫为后,料想宫里一定会有人前来查明她的身份,便先到了钱州,恰好此时的钱州知县赵安曾是他的弟子,所以便圆了萧卿然的身份。
目送老者的声音渐渐消失在茫茫细雨中,赵安虽有疑惑,却不曾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