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自地狱吧,高明雪常常坐在屋门前的门槛上,望着本不存在的他想着,有的时候人生的第一次见面并不会加深多大的印象,哪怕是一见钟情也不会产生那么大的欲望,可怕的是在后来,被称为有缘无分的缘。
细细的雨通过斜斜吹着的风打在高明雪的身上,今夜无法入睡,东方逐渐吐白,暖暖的冷冷的交织在她的身上,冷自心底开始,因为她无法原谅自己
高明昊死了,她不言不语,父皇死了,她不言不语,母后死了她也不言不语,剩下的似乎只有无尽的过去,未来终究是黑暗。
高明雪陷在了永远的自己里面,只有过去没有未来,她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所有高家人的死都是自己造成的,她也想过去死,却又依存着来自于甄林俭的微弱的光芒生存。
可是现在呢?高明雪环视着四周,空无一人,就连那一把焦尾琴都不知去往何处。高明雪开始自言自语:“他也不要我了吗?不要我了?佛祖也不要我了,谁都不要我了!”
高明雪陷入无尽的循环,大脑中一直不停地回荡着‘没有人要我了。’这样一句话,这句话仿佛拥有魔力一,不停地不断地在她的脑海中盘旋。
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事全数交给了薛素公,杜卜生与甄林俭准备好好的回去睡一觉。推开院子门,甄林俭见着高明雪坐在她那间屋子的门槛上,朝他看过来的眼神疲惫不堪,这些时间来甄林俭一直在忙,说不上是否逃避。
甄林俭从没有刻意的关注过这一点,如今见着高明雪头发散在一边,脸上分不清是雨还是泪干涸的痕迹。甄林俭朝着高明雪的方向走了一大步。
“他回来了!”高明雪在心中小声地对自己说,她本以为自己会开开心心地迎上去,但她却用着极快的速度站起来跑回屋子里将门关上,就连门后的门闩她也放下了。
甄林俭明显的愣住,片刻之后他跑到高明雪的门前,右手举起想要敲门,却又在半空中停下,如此来往心中纠结,因此在门前徘徊不定,最后他轻轻问:“明雪,你还好吗?”
高明雪坐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紧紧包裹住,听着屋外甄林俭问,将一颗头伸出来,说:“你不用担心我的,我没事!”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
“这段时间我都在忙,你有没有好好的吃饭?”
高明雪用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想再去回应甄林俭的话,心中仿佛被一座宫殿给压住了般,无法无法动弹,她感觉到自己无法呼吸,强烈希望甄林俭离开。
甄林俭在高明雪这里吃了冷板凳,但他不想离开,事情来龙去脉他一清二楚,其中也有自己人参与,自己知道,即使完全瞒着高明雪,她也有其他的渠道。
甄林俭双手握拳,在门前站了许久,心中的另一种压力虽然放下,可但是曾经一直在刻意不去面对的立刻血淋淋的独占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甄林俭转身,他决定去厨房端一点儿吃的过来,高明雪的女王看起来不是才吃了东西的模样,她自己可以把自己照顾的更好,可是她已经失去了这样的心。甄林俭当然是不忍心她这副模样,现在甄林嘉不在,因此甄林俭将盛茧与初晓两人一起照顾高明雪。
身体有病,好治,心里有病自己若走不出来,别人的帮助下也不一定走的出来。
学过医术的都知道,可真正去钻研的很少,想要走进一个完全把自己封闭在一个环境中的心何其困难。
初晓盛茧两人站在高明雪的屋门前,彼此楞楞的互相望着,最终初晓举起手选择开门。
甄林俭在厨房中准备着一碗并不丰盛面条,想象着高明雪吃下去的模样,把面夹起放进碗中,见着初晓忙阻止她,小声说:“先不慌,你们在外面等着,这碗面一定要看着她吃下去。”
甄林俭说完抬手敲门,果然许久未曾有回应,心中无奈仍旧鼓足勇气说:“明雪,我下了碗面,记得吃。”
屋中许久没有回应,甄林俭半放弃状态,将面放在门前,将初晓与盛茧拉到院中暗处说:“你们见机行事,明雪有些脆弱,原因我就不多说了。”
也许他来自地狱,也许我是地狱所生的孩子,我们并无相似之处,却好似上天刻意要求般,各自逐渐成为了彼此的敌人!等着时间悄无声息的在这些悄无声息的自我中流逝时,回头仍旧会如此,人啊真是矛盾,所以我到底该怎么办?
高明雪从床上下来,地上东一块儿西一块儿的碎片,不知名的东西在地上随意堆着,她没出过门也没有托人买什么东西,但地上就是无缘无故堆了这么多东西,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使得她心安。
她绕过或者踏在这些无用的东西,往往屋门去,打开一点点小小的门缝,没有人,她心中松了口气,将门打开把地上还热乎着的面端上来。
暗处,甄林俭看着心疼,转过身望着墙,他无法避免,某些事是必然无论如何都会是现实的,他吞了多次口水说:“你们好好照顾她。”甄林俭离开这间院子无形的空气压的他喘不过气。
薛素公的院子,桌子边的几根凳子也空着,主座上也无人,刘云解在郭安生的带路下走进这间院子,见主座空着,习惯性的动作,郭安生见着刘云解这模样拔刀将人拦住。
薛素公这些日子也没有睡几次好觉,空闲时间都用来陪姜怜语,她腹中的孩子即将出生,犯生教的盛医师来把了许多次脉都说这一胎很稳。
薛素公还是担心,做父亲是第一次,姜怜语生孩子也是第一次,家中并无长辈,也无有此经验的,一来二去又不能去找莫终悼,对于此薛素公还是不喜欢男人来,因此又让人去甄林俭的院子求一个女医师来。
甄林俭刚出自己院门,丰桁打老远过来,说了薛素公的请求,甄林俭无奈,让风桁去牧宗处请一个去。
薛素公从屋中走出来见着刘云解坐在桌边郭安生坐在他身旁,愣了下,坐下,说:“这位好眼熟,莫不是刘太守?”
薛素公以为甄林俭杜卜生会直接将人送去阎王那儿,现在见着本人活生生地坐在自己面前,倒是觉得十分意外。
“我已经不是太守了,姚城已经是你们的了,昨夜的动静着实不小,我想寻常的百姓都会接受这个事实的!”刘云解说着,双手握住茶杯,茶杯中有热茶。其实不冷,但他还是打心底传来了冷意。
“想必这些日子刘大人没注意好,我这就找一间院子给你们,好好休息吧。”
荣三秋昏迷着,总算是保住了性命,荣世厚却已经没了,就在这个下大雪的夜晚,一群人请来了江湖所有叫的上名号的,也没有救国来。最后来了一个叫杜兰的男人,生的一副好面貌,妙手回春,荣世厚睁了眼,他却一把匕首直直地刺进了他的心脏,当即没了。
一群人没有反应过来,始作俑者却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个国家都乱了,众大臣没有一个站出来,各自府上的人都在尽全力寻找医师。
毒已入骨髓,虽有药进行压制缓和,却能够在一夕之间将一个好好的人变成垂死的老者。姚远遍访甘城的大官,竟无一人好好的站着,都躺在床上,呼吸声大如破锅。
姚远走了几处,一样的症状,一样的无可奈何,见到的都是人摇着头,愁眉苦脸。
高明晗觉出不对劲,毕竟曾经他也是有极大希望坐到那世间的最高位,见着整个甘城颇有些风雨飘摇之意,立刻站了出来。
高明晗来到玄安城,被拦住便通过硬性手段进入,直接出手将几个守宫门的打伤,至此便无人敢将他拦住。
高小春这边正在处理宫中杂物,转身看见突然出现的高明晗大脑当机,片刻空白之后说:“请王爷安!”
“现在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处理杂物?不知道大安江山将倾么?”高明晗气冲冲的吼。
高小春低着头看着高明晗的鞋底,恭维的开口:“现在朝廷内外无人主事,王爷您来了也好,奴才去请太后下一封懿旨,您来当这个摄政王,丞相生死未卜,您就放心大胆地做吧。”
高明晗有些不明所以,上下双眼皮微微用力,企图从眼睛缝中将高小春看透,这个三朝老臣,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看透了的,高明晗收回自己的目光,说:“您先去忙吧,本王让高小幻将所有大臣都叫来商讨事宜!”
时间到了,神奇的是没有一个大臣到场,唯一一个居然是左将军,高明晗对此很生气,国家大事当前,这群养不熟的白眼狼竟然在关键时刻都选择缺席,高明晗强压住心中的气,强调自己一定要和颜悦色,忍了半晌的气,笑着说:“怎么只有左将军一个人来啊?”
“也只有我能够从床上爬起来,他们或许大概现在已经去了!”
高明晗听不清自己的心里在想什么,只是一下子听着姚远说的这话,愣愣的、呆呆的、他以为姚远在同他开玩笑,吞咽口水,半晌才开口说话:“左将军是在开玩笑,对吧?”
“臣倒是希望自己在开玩笑,可是臣亲眼所见,他们真的快死了,也许已经死了也说不定。”
高明晗想要反驳,上下嘴唇只是翕动,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当时屋外只是在刮风,并没有下雪,屋子里点了四个大大的火炉取暖,屋中只有高明晗高小幻以及姚远三个人,空气本是沉默,高明晗与姚远还在对话,却因为话中的内容选择保持沉默。
“报!!报!!”
宫中侍卫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一阵常常的围绕着炭火燃烧的沉默。
“说!”高明晗允许来人把事情说清楚,由此屋中的三个人都将目光放在了这个侍卫身上。
侍卫单脚跪在地上,双手将武器立在身前:“王爷,丞相传来噩耗,礼部吏部工部三位尚书也传来噩耗,这是卒下所做的记录。”
高小幻下了台阶将侍卫手中的信呈给高明晗,高明晗早就耐不住性子,跟在高小幻一起下了台阶,信纸展开,密密麻麻的小字,上头是官阶,下头是姓与名,不止一张,长长的一大片,写着将近百位大大小小的官阶的人。
高明晗感到眼前一抹黑,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有黑暗,颤抖,黑暗颤抖,两眼一闭晕倒在地,高小幻姚远几乎同时冲了过去,妄图让高明晗恢复清醒,侍卫转身往太医院跑。
高明晗被两人弄到了床上,两个眼皮有气无力的贴在眼球上,双眼望着门外的世界,光秃秃的树枝,风吹什么都没有变化却又留下深深凉意的冬天,果真的寒冷。
“王爷,可否让臣看看。”姚远再问,却是自己将纸从地上捡了起来,他知道这一次死的人很多,但是不知道居然有这么多。
风时大时小,把许许多多的灵魂都带到了他们该去的地方,这一次这么大的空当,如何弥补!
高明晗想起来就觉得头疼,连个说话主事的人都没有,无法,他让高小幻将自己的七个兄弟都叫到玄安城中,商量来去只有临时将各个太守从各自的城市中调到甘城,补充余下的空当。
“可是郭城杜城姚城已经没有太守了,郭城太守死亡,姚城杜城太守已经倒戈到一个名为不息国的做了大官。”
雪上加霜,明明白白的雪上加霜啊!高明晗在自己的心中疯狂的吼叫,当然他知道这些吼叫并不会让事实做以改变,但会让心中变得好受许多。这群人,这群名为不息国中的一员的人就像是从地狱来的,对于未来对于现在他们什么都知道,大安作为危难之际他们便站了出来,像是一个亡灵舔舐着人的生气慢慢地变成了一个真真正正的人。
“怎么办?”高明昊发出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