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就在眼前坍塌,我变成了一滩烂泥。
一副记载了一场冥婚的画,一个见证了近百年历史的诅咒,一张本应在泥土里早已腐烂的脸,它们只能有一种存在,就是被时间彻底尘封,永远消失在这个属于生命的空间里。可是,现在,它们像是被释放的幽灵,重新回到了这个世界,躲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隐藏不住的狰狞从罪恶的眼睛里像毒液一样流出来。这不仅仅是可怕,更加是可笑,可笑的是,这些罪恶的主角,就是我!
“你还好吧。”
一个女孩的声音萦绕在耳边,她在提醒我,这些罪恶的主角除了我之外,还有她。
我调转目光,看着眼前的谭小沫,她正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眼神看着我,这种眼神,让已经被彻骨的寒意占领的全身出现了一丝暖意,我不知道这种暖意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但是,我可以确定,现在,我需要这种暖意,如饥似渴地需要。
我没有回答谭小沫的问题,而是静静地看着她,贪婪地享受着不知道何时就会突然消失的暖意。
“你没事吧?”
谭小沫看着我,眼神里的暖意越发的浓郁。
我还是没有回答,只是直直地看着她,用眼神告诉她,此时此刻,占据我心里全部位置的恐惧感,我毫无保留地把这些恐惧感传递给她,尽管,让一个男人承认自己心里的恐惧是一件不光彩的事,可是,现在的我,已经只剩下这一种情绪了。
谭小沫从我的眼睛里清楚地感受到了我的恐惧,她慢慢地俯下身体,在我旁边坐下来,和我一起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第一次看到这幅画的时候,我的感觉和你现在差不多。这种感觉一直在我心里,不仅仅是一种恐惧,可以说,是一种绝望,这种绝望让我相信了外曾祖母留下的那个诅咒,也让我相信了宿命。我没有办法和命运抗争,我觉得每一天都弥足珍贵,因为生命,每一天都是我的倒计时。”
说到这,谭小沫轻轻地拉住了我的手,他的温度,像一股清泉,流进我的身体。
“直到你出现在我眼前,你让我看到了希望。”
我看着谭小沫炙热的眼睛。
“希望?什么希望?”
“活下去的希望。”
活下去的希望!谭小沫短短的几个字刺进了我的心里。我似乎明白了,原本一直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发生在周遭各种不幸的我,在这一刻,不知不觉地走进了漩涡的中心。一直以来,我都被某种奇怪的力量拉扯着,让我无法脱离这个原本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泥沼之中。我憎恨,憎恨我朋友的死亡,憎恨一个个的未解之谜不断地出现在我的生活中,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现在,我竟然出现在了混乱的最中心。活下去,这不是谭小沫一个人的希望,也是我的希望。
谭小沫轻轻地扶着我的手臂,慢慢地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和我一起,并排坐在沙发上。
“你相信轮回吗?”
她看着我,眼神依旧炙热。
对于我来说,这的确是一个崭新的问题,我从来没有想过,什么是轮回。
“不知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谈不上相不相信。你说的轮回指的是什么?”
谭小沫站起来,一步一顿地走到还静静地躺在地上的那幅画前面。
“这就是轮回。”
说完,她小心翼翼地重新卷起了画轴,放回了盒子里,房间里又重新回到了平静。
“万事万物都有一个开始,当然也会有一个结束,轮回,就是在开始和结束之间,肆意游走的一种力量。这种力量很奇怪,它可以让开始重新开始,也可以让结束永不结束。”
谭小沫边说边走到我身边,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坐了下来。
“你的话,我听不懂。”
“没关系,我可以从头解释给你听。”
谭小沫的语气很坚定,她没有任何想隐瞒我的意思,从她的语气中,我知道她是打算把所有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我。
“好,我洗耳恭听。”
我稳了稳心神,让自己从那幅画带来的惊恐中镇定下来,准备好心情,等着谭小沫为我解开轮回的含义。
谭小沫做了一个深呼吸,用审视的眼神重新看了我一遍,开始了她的故事。
“四年前,也就是杜姨去世的那一年,我第一次看到了这幅画,是杜姨亲手把画在我面前展开的,就像今天我亲手在你面前展开一样。我清楚的记得那天的每一个画面,我也明白,那一天,是我人生重新开始的一天,也可以说是我进入另一个世界的一天。从那天起,我不再是一个可以安静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又可以安静地离开这个世界的人,家族的诅咒,无法改变的宿命,还有,一个古老的传说,都清清楚楚地,像刺青一样出现在我的身上。”
谭小沫说出了“一个古老的传说”!
我相信,她口中的这个传说,就是关于和氏璧的传说。我有些兴奋,这是我第一次离真相只有咫尺之遥。同时,一个记忆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谭小沫的措辞是“一个古老的传说”,而欧阳给我留下的录音里却把它称之为“一个邪恶的传说”,看来,这个传说在谭小沫和欧阳的心中,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含义,更加值得注意的是,“古老的传说”除了被谭小沫使用之外,还被另一个人使用过,这个人,就是刘森。
我强忍住复杂的心情,没有打断谭小沫,继续听她说下去。
“画里的女人,也就是我的外曾祖母,拥有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我想,也可以说是我和她一模一样。如果抛开血缘关系,我和她之间,还存在着一种联系,这就是轮回。杜姨说,在我的身上,除了要承担起家族的诅咒之外,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东西,就是这场轮回。她说,万事万物都有一个开始和一个结束,外曾祖母是这场诅咒的开始,而我,就是这场诅咒的结束,想要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就是完成这场轮回,让诅咒结束。”
听到这,我隐约感觉到了谭小沫所说的希望是什么,这个希望里,的的确确需要我的出现。
我接过了谭小沫的话。
“如果说你是你外曾祖母的轮回,那我就是你外曾祖父的轮回了。换言之,这个结束,就需要我们两个一起来完成了。”
谭小沫看着我,没有说话,只是用均匀的呼吸伴着像火一样的眼神让我和她之间的空气升温,慢慢地,这种温度让气氛变得尴尬。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动着,我竟然情不自禁地花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看着眼前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女孩。尽管气氛尴尬,尽管不明原因,我们似乎有着非比寻常的默契,在对话突然中止的时候,静静地看着对方,一言不发地看着第一次见面的对方。
她的眼睛里好像藏着很多故事,但是却没有让我产生陌生感和防备心,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信任,这种信任不需要时间的累积,也不需要变故的考验,就这样凭空出现,这种感觉很奇妙,让我不得不觉得,我和她之间,或许,真的会有……
谭小沫低头轻轻地咳了一声,她的脸上显出了淡淡的红晕,这有些做作的咳嗽声也让我的思绪回到了这个房间里,回到了这个沉重的话题上。
“欧阳哥说,你最关心的事情,一定是那个传说,怎么你都不问我呢?”
谭小沫低头小声地说了这句话,她的语调很轻柔,但是,还是如一记重拳一般,砸进了我的心里。
这句话里有两个词让我的神经紧绷起来,第一个,当然是那个传说,这是一个也许可以让我解开很多疑团的传说,而第二个词,对我来说,是一个提醒,提醒我想起了一个重要的环节。
“没错,我最关心的当然是那个传说,因为,不止一个人在我面前提过,可至今为止,我仍然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样传说。不过,在你告诉我传说之前,有个问题要先问你。”
谭小沫睁着一双大眼睛点了点头。
“你说欧阳看过这幅画,他是全部看过吗?包括你外曾祖父的脸?”
“当然。”
谭小沫的回答让我立刻进入了沉思。
欧阳看过这幅画,也看到了画中人的脸。那就是说,欧阳早就知道谭小沫和我之间这种诡异的联系,可是为什么在他留下的录音里却只字未提呢?他在录音中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更希望,听到这的时候,你的背后没有人。”,而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就被身后出现的人电晕了,再醒来,手里就有了那张写着谭小沫电话号码的纸条。照这样看来,只有一种解释,就是欧阳并不想我知道谭小沫的存在,也不想我来找她,他希望当时我的背后没有人,我得不到那张纸条。那么,让我出现在这的人,就是在身后电晕我,欧阳嘴里不希望他出现的那个人了。可是,欧阳是如何做到未卜先知的呢?而那个让我出现在这的人是谁?他为什么要让我来这?
忽然,谭小沫伸手在我已经呆滞的眼睛前晃了晃。
“你在想什么呢?”
她的动作打断了我的沉思。
“没,没什么?想起了和你欧阳哥的一些往事。”
话音刚落,我突然想起了一句话。
“你还记得吗?在来这的路上,你跟我说了一句话,你说,欧阳告诉你,有一天,一定会有一个自称是他的朋友的人来找你。记得吗?”
谭小沫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一边点头一边说。
“是啊,我是这么说的,这句话也是欧阳哥当时告诉我的。”
这真是一个矛盾的推理,如果欧阳不希望我和谭小沫碰面,为什么告诉她有一天,我一定会去找她呢?除非欧阳所说的这个“自称是他朋友的人”不是我,不过,这是不可能的事,除了我之外,欧阳没有朋友。疑团在一个一个地增多,所有的一切像是一张网,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看不到一丝头绪。
“其实……”
谭小沫又开口了。
“其实什么?”
“其实欧阳哥当时还说了一句话,如果有一个自称是他朋友的人来找我,就说明,他已经出事了。我想……”
谭小沫顿了顿,用试探的语调继续说。
“我想问你,他出事了吗?”
“他死了。”
我的回答应该没有出乎谭小沫的预料,尽管如此,她的眼睛里还是出现了一些晶莹,只是表面上显得非常平静。
再一次承认欧阳的死,加上一连串解不开的问题,让我的头开始疼起来。我需要一支烟来缓解头疼,刚准备伸手进口袋的时候,突然发现,手里还攥着一样东西,这是谭小沫刚刚给我的,也许是太紧张,竟然忘了一直攥在手里。
计数器!
它的出现比香烟的功效要更加明显,让我不得不强迫自己必须振作精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看着谭小沫。
“告诉我那个古老的传说吧。”
“好。”
她爽快地答应了。
“这是一个关于和氏璧的传说。”
谭小沫的第一句话就让我长舒了一口气,终于有一件事是在我想象中的方向发展了,我调整了一下坐姿,安静地听她继续说下去。
“当年卞和让它从山间的乱石中得见天日,却为了它而失去双脚,这也许就注定了和氏璧必定会是一件惊世骇俗的宝贝。几千年时间过去了,没人知道和氏璧是什么样的,也没人知道它的下落,可是,和氏璧却还是影响着一群人,这些人为它疯狂,为它趋之若鹜,原因就是这个流传了几千年的传说。当年赵国名相蔺相如以性命为筹码,保住了气节,也保住了和氏璧,没想到,最后还是落入秦王的手里,这就是它宿命的主人,秦始皇嬴政。和氏璧在其他人手里,只是用来欣赏和炫耀的玩物而已,这是彻彻底底的浪费和藐视,当然,这也情有可原,因为,他们根本就不配拥有和氏璧,当然也就不能了解其中的奥秘了。在嬴政的手里就不一样了,他发现了和氏璧的秘密,也正是因为如此,嬴政才能完成统一六国的大业。不过很遗憾,秦始皇为人多疑,从不相信别人,所以也就没把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后来,秦始皇决定把和氏璧制成传国玉玺,目的是为了不让其他人再觊觎和氏璧,同时也可以把这个秘密永远地破坏掉。可是,嬴政万万没想到,制作传国玉玺的工匠偷偷地留下了一小块雕刻中的玉石废料,并且世代流传了下来。起初,这一小块和氏璧只是一种纪念,因为它太小了,也没有人太在意,只是因为它是和氏璧,所以才能流传下来。不知道过了多少代,终于有人发现了它的秘密,从那天起,这一小块和氏璧的流传就变得不再随意了。每一代继承者必须是两个人,也就说,有两个活着的人同时拥有它,并且,这个传说,也只能这两个人知道。”
说到这,我打断了谭小沫。
“这就不对了,这个传说加上我在内的话,就不只有两个活着的人知道了,而且,我也不是继承者。”
谭小沫看着我,一脸严肃。
“首先,随着时间的推移,后人并没有严格地遵守祖先定下来的规矩,知道这个传说的人越来越多,这一小块和氏璧的归属也越来越乱。再经过这么多年的以讹传讹,到了今天,我也不能确定我知道的这个传说还有多少真实性了。再者,我是从杜姨那里听说的,杜姨已经死了,我告诉了欧阳哥,欧阳哥也死了,现在除了你和我之外,还有谁知道。”
“刘森。”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谭小沫,回答出了这个名字。我必须注意她的每一个眼神和表情,因为到现在为止,我还不知道她和刘森是什么关系。
“刘森?刘森是谁?”
谭小沫的表情让我非常意外,她睁大眼睛,一脸的茫然,似乎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
“你不认识刘森?”
“当然不认识,我都没听过这个名字。”
谭小沫的样子不像在说谎。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就算杜姨没有提过刘森,欧阳也该跟她提过,刘森也一定知道谭小沫的存在,不管怎么说,她都不应该对刘森如此陌生才对。
“刘森是谁?他怎么会知道这个传说?”
谭小沫睁大眼睛追问我。
我只能挤出一个笑容,回答她,
“哦,可能是个误会,应该是我搞错了。刘森是个不相干的人,我们不要管他了,你还没告诉我,和氏璧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谭小沫对我回答有些将信将疑,不过,她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定了定神,准备告诉我这个流传了几千年的秘密。
“这个秘密就是,它能让你见到任何一个你想见的人,并且可以跟他对话。”
谭小沫的这个答案让我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刚想张嘴问一句,她就做了一个手势,原来她还没有说完。
“前提是,你想见的这个人,已经死了。”
两句话结合起来,我的心忍不住抖了一下。
“已经死了?你的意思是,和氏璧可以让活着的人和死人对话?”
“准确地说,是和鬼对话。”
谭小沫这个准确的诠释让我的心又抖了一次。
她只做了稍微的停顿,又继续说下去了。
“也就是说,如果成功,又找对了鬼的话,就可以让这些存在于另一个空间里的力量来帮你完成这个空间里你不能完成的事情。我没有办法确定这个传说的真实性,可是,我仍然相信,你呢?”
想想几个小时以前出现在我房间里的x,想想我手机里现在还不知道那串不知道主人的号码发来的短信,想想把写着谭小沫电话号码纸条放在我手里并且在身后电晕我的人,想想那幅画,想想欧阳,想想夏竹,想想佟宇。我看了一眼谭小沫,苦笑了一下。
“我信。”
回答了这个问题之后,看了一眼还攥在手里的计数器,我开始不清楚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漩涡还有多深,暗涌还有多少,无数的似乎永远找不到答案的问题占满了我身边全部的空气。生与死的界限变得模糊起来,连最基本的坚持都变得无从寻找。
我觉得非常疲惫,这是一种从心底涌向全身的疲惫。我放下手中已经沾满了提问的计数器,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烟盒,抽出一支,慢慢地,轻轻地点燃。
“你,不介意吧?”
谭小沫对我这种先斩后奏的态度没有表现出什么情感,她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然后,专心地看着我,看着我的每一个动作。
一支烟燃烧殆尽。
我一言未发,谭小沫孤独地坐在我身边,一直看着我。
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女孩用最短的时间进入了我的世界,也许是那幅承载着几代人仇恨和诅咒,主角是我和她的画,也许是这个荒诞却对我有着无可替代说服力的传说,也许是她自己描述出来,没有办法验证的跟欧阳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也许有太多无法言表的也许,归根结底,她成功地进入了我的世界,这种进入是侵占性的,让我不得不做出一个决定。
这个决定就是无条件地相信她,把所有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诉她,然后,和她一起陷入地狱的最底层。
“小沫,我想,有些事情你还不是很清楚,我决定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你。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可以吗?”
谭小沫眨了眨眼睛,盯着我,没有回答问题,反而说了一句让我始料未及的话。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就是我的命中注定,你愿意和我一起把这场轮回走完吗?”
谭小沫的问题让我的心疼了一下,没有办法回答她。
几秒钟的沉默之后,谭小沫看出了我的心思,她收起了一脸严肃并且期待的表情,换了一个善解人意的笑容,甚至有些调皮地摸了摸我的头。
“没关系,等你有答案的时候再回答我吧。先说说你要我答应你什么事,只要我能做得到,一定答应你。”
谭小沫的笑容和动作让我的心又疼了一次。悄悄地做了个深呼吸之后,我开口了。
“很简单,就是请你相信我说的每一个字,因为,我已经选择了相信你。”
听完我的话,谭小沫微笑着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摆出了一个专心倾听的姿势。
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我决定从欧阳的死开始说起。
“首先,我们从欧阳的死开始。具体的细节部分,我不想再提了,那些也无关紧要,我只想告诉你最重要的三点。第一,欧阳可能是自杀,因为他死的时候,身上没有明显伤痕,死的地方也没有他杀的明显痕迹,第二,欧阳的尸体在警方运送的路上被佟宇开车撞进了江里,也就是说,警方没有得到欧阳的尸体,死因也没有办法确认,第三,就是佟宇,欧阳死在他的办公室里,他又开车撞了运送尸体的车,这一切都是我亲眼所见,而佟宇也死了,死于他杀,却伪装了一个自杀的现场,凶手不知道是谁。”
听到这,谭小沫想说点什么,但是,我对她做了一个手势,示意让她听我说完。
“当然,这些不是最重要的,下面,我来说说我之所以会出现在你面前的原因。欧阳死后,我千方百计地想要找到他真正的死因,即便是自杀,也会有一个诱因,几经辗转,我找到了他临死前藏在房间里的一支录音笔,录音笔里,有他留给我的几段话。欧阳告诉我,他曾经来过西安,见到了杜姨,而且,还从杜姨那听说了那个关于和氏璧的传说,可是,他完全没有提到你,也没有提到那幅画,而最诡异的事情是,他最后一句话说的是,希望我在听到这段录音时,身后没有人,当我听到这句话时,我的身后的的确确出现了一个人,这个人把我电晕了,当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录音笔不见了,手里莫名其妙地多了一张字条,字条上写着你的电话,这样,才有了我现在坐在这。”
我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尽管简明扼要,可从谭小沫的表情中不难看出,她明白了我最想表达的那几个关键的地方。
谭小沫低着头,想了片刻的时间之后,抬起头,看着我。
“我相信你说的每一个字,也请你相信我说的每一个字。欧阳哥来的时候,杜姨早就去世了,他在西安,只见过我一个人。关于那个传说,当然也是我告诉他的,只不过……”
谭小沫突然迟疑了,这种迟疑让我立刻警觉起来。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在我告诉他这个传说时,他好像没有什么反应,就像早就知道了一样。”
谭小沫不像是在说谎。我立刻又追问了她一句。
“欧阳在西安的那段时间,你们是一直都在一起吗?”
“当然不是了,我们是每天都会见面,可晚上他都是自己回酒店。”
“也就是说,你没有办法确定欧阳在离开你的视线之后,还跟什么人见了面,对吗?”
我的话,显然让谭小沫对自己之前所说的那句“只见过我一个人”产生了质疑。
“没错,我没有办法确定。可是,他在西安不认识……”
没等谭小沫把话说完,我紧接着又说了一句。
“欧阳见过杜姨,也不是不可能的,对吗?”
我的话让谭小沫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缩紧了一下。
“怎么可能,杜姨已经死了,是四年前的事了。我亲眼见过她的尸体,也亲眼看到尸体火化,欧阳哥怎么可能见……”
谭小沫突然停下了。
在这间不大的房间里,在我和谭小沫面对面的空间里,在谭小沫突然停下之后看着我的眼睛里,出现了一个没有人愿意承认的答案。
“有可能。”
谭小沫一字一顿地说了这三个字。
紧接着,她睁大了眼睛,目光呆滞地慢慢移向我。
“欧阳哥见到了已经死去的杜姨,杜姨告诉了他这个传说。”
我看着谭小沫呆滞的眼睛,说。
“如果欧阳已经见到了死去的杜姨,那就证明他拿到了和氏璧,也就是说,欧阳早就知道了传说,他只是证明了这个传说。还需要杜姨告诉他吗?”
我的话让谭小沫的眼睛越发呆滞起来。
“那欧阳哥为什么要在录音里说杜姨告诉了他这个传说呢?”
我听到了谭小沫的问题,同时,也听到了她的答案,因为,这个问题只可能有一个答案。
“因为,你只知道这个传说的一部分,而另一部分,只有死去的人才知道,杜姨告诉欧阳的,就是这一部分。”
“另一部分?另一部分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
我摇了摇头。
在我摇头的时候,视线被一个一闪而过的白色反光体刺激了一下。
是什么?
对!是它!我怎么忘了它的存在!
计数器!
我立刻一把抓起计数器,像刚才一样紧紧地攥在手里。按捺住心里的兴奋,对谭小沫说。
“这个计数器,是欧阳留给你的吧,他当时说什么了吗?”
“欧阳哥只说了一句,如果他的朋友来找我,让我把这个交给来的人,留个纪念。”
窗外已经是星光点点了,房间里的灯光非常柔和,我把计数器托在手里,它自顾自地散发着银白色的金属光泽,冰冷,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
我从来没有仔仔细细地端详过这个东西,因为它从来就没有属于过我,它曾经是佟宇用来打开地狱之门的钥匙,也曾经是刘森嘴里开启平行时间的唯一渠道,现在,它却冰冷地在我手里,可以让我毫无顾忌地看着它。
我看着它,一寸一寸地看着它。
它在我手里来回转动,全世界突然只剩下了我和它。
我的大脑失去了对手指的掌控,这也让我发现了,它,不是一个整体,一条裂缝贯穿了计数器。
它,是可以被打开的!
它突然在我手里发热,两秒钟之后,它的温度已经到了让我感觉到疼痛,我想丢掉它,可是,我做不到,不仅如此,我的手指还在不停地用力,当然,这道指令不是从我的中枢神经发出的。
“咔”
一声清脆的声音,计数器被一分为二。
还没来得及看清它的变化。
“砰”
一声闷响,出现在我的耳边。
我回头看着响声出现的地方,是房间的门被打开了,重重地撞在墙上发出的声音,伴随声音,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我的脑子好像停止了运转,没有办法思考。
“啊!”
一个女孩的尖叫声出现了,紧接着,这个声音转化成两个字。
“杜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