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培哲声音低沉醇和,干脆有力,说话间极具魅力,很容易便让人沉浸其中,而观其言行,举手投足皆极有法度,显是内功修为异常精湛。
木洛圻暗自折服,心道不知是何原因,让这样一位英雄人物也不得不放下身段,举宗迁到了这世外之地,自己对西北的局势,依旧停留在老人零星的话语之中,总的来说还是不甚明了。
观这苏培哲行事风格,不似奸诈之人,自己且在这里多待上些时日,或可更多地了解时局。
正思虑间,只听苏培哲叹了一口气,接着道:“也不怕木少侠笑话,我乾宗传承数百年,声名在外,传到老夫这一代却大不如前,被迫迁到了这里。”
结合路途中苏玉荃所言,木洛圻心生钦佩。
说白了,被迫举宗迁移,原非光彩事,寻常人等,定会为自己寻些借口以加掩饰,这苏培哲倒是磊落,与自己初次见面便不讳言,实是虚怀若谷之辈。
于是赶忙道:“宗主过谦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宗主统领乾宗偌大宗门,上上下下均需细致考量,迁移至此,必有深意,大可不必在意外人如何议论!”
苏培哲双眼深处闪过一丝惊异,笑道:“呵呵!木少侠不必宽慰老夫,现如今,便是昔日的一些宵小之徒,也敢随意欺凌我乾宗了!少侠今日搭救小女与小徒之事,老夫必当有重谢。只是今日天色已晚,还是请少侠先行用过晚饭,早些歇息,明日老夫再与少侠细谈如何?”
木洛圻心道,果然是大宗派,便连情报也是得到的如此之快,自己救人之事也只是今日上午,并未见到可疑人士,而他却似对所发生之事了如指掌。
心中愈发钦佩眼前的中年男人,能将成败事看得如此之开,于陌生人面前坦言自己的弱势,且还是堂堂的一宗之主,这份胸襟,怕是没几人能够及得上,倒是自己方才想多了。
因此更加确定要在乾宗多留一阵,与这样的人物多做接触,自己才能学到更多为人处世的东西,当下嘴上应道:
“多谢宗主厚意!不过重谢一事莫要再提,在下倒是想多些机会恭聆宗主的教诲,如此便不胜欣喜了!”
苏培哲哈哈大笑,道:“承蒙木少侠如此看得起老夫,便凭木少侠这爽快的性子,老夫今日便交了你这小友!”木洛圻连称不敢当。
随即苏培哲对门口的丫鬟道:“莲月,快快叫人备好晚宴,老夫要好生招待木少侠!”丫鬟应声去吩咐了。
苏培哲自任乾宗宗主以来,二十余年如一日,以其先祖苏德乾为楷模,力图将乾宗发扬光大,直逼最盛之时,只是无奈宗派太大,分支也较多,便导致矛盾复杂,长久以来积垢甚多,因此无论其如何努力,总是无法扭转大局,待得昔日所树之敌联合找上门来,不得不忍气迁出老巢广水城。
今日见到木洛圻这样功夫既高,行事又甚是妥当之年轻俊彦,心下自是喜不自胜,下定决心要将其招致麾下,以待乾宗重返江湖之时得其相助,否则便算是其救了爱女与徒弟,也不至于让他堂堂一宗之主如此礼待。
一老一少一个惜才,一个好学,相谈甚欢,倒是苏玉荃跟向玉杰二人,陪在一边插不上话,只能静静等着。
尤其是向玉杰,作为如今乾宗第三代较为出色的弟子,原本深得师父欣赏,而今却眼看着师父极为看好木洛圻,心中便不爽快。
况且自己倾心已久的小师妹,也似乎颇为喜欢那个臭小子,看她现在看着师父与那小子说话时眉眼弯弯的样子便知道了,一朝之间,自己的宠爱几乎全被一个外人所夺,心中的愤恨自是不言而喻。
不多时,丫鬟便禀告晚宴已准备妥善,苏培哲在女儿与弟子惊讶的眼神中,起身对木洛圻略显恭敬道:“木小友,请!”
不论是言谈还是举止,竟均以同辈相待,这在二人的印象中,是从未有过的奇事,以前不管怎样,苏培哲可从未如今日这般,对初次见到的年轻人如此客气,甚至说是重视,可见木洛圻在其心中,已然有了相当重要的位置。
苏玉荃自不用说,见到爹爹欣赏自己的木大哥,内心欢喜不已。
而向玉杰则不同了,师父如此表现,木洛圻不留在乾宗倒也罢了,但倘若真留了下来,那对自己今后的地位可是威胁甚大的。
念及此处,心中对木洛圻的恨意更加深了一层,不过在师父面前倒是不敢造次,只在心中盘算着,如何才能破坏其在师父眼中已然形成的好印象。
吃饭期间除了四人之外,倒无其他人在场,在苏培哲有意示好下,加之苏玉荃不时插上几句话,一顿饭吃的是宾主尽欢。
当然,向玉杰阴沉的脸色与沉默的样子是不算在内的。
饭后,苏培哲吩咐下人为木洛圻准备了一间上好的厢房,并亲自将其带到了住处,这不仅让向玉杰越发嫉妒,便连木洛圻自己也感觉甚为不好意思,谢过苏培哲的好意,木洛圻也感到有些累,稍作运功后,便解衣休息了。
苏培哲则回了自己的房间,一边品茶一边沉思着。
其实也无怪苏培哲以堂堂一宗之主的身份,对一个后生小辈如此礼待。
他知道自己的宝贝闺女在山上待不习惯,因此只要一有机会,便会在外面贪玩忘家,自己屡次训斥亦是无果,不过归根到底,却是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不是,没能耐在外面给女儿一个安全的去处,故而每次女儿下山后,他都会派一两名高手暗中跟随,以防不测。
这次果真遇到了麻烦,谁料不等自己宗内的高手相救,却反而被木洛圻给救了,而且据手下回来汇报说,对方不仅人数众多,更是由无极双枭这样的武林高手坐镇,倘若没有突然出现的木洛圻,仅凭自己派出去的人手应对,结局到底会如何,还真是个未知数。
对无极双枭,苏培哲还是深知其为人的,在他们手中丢了性命的武林同道,不说一千也有八百了,且其手段颇为残忍,要是宝贝女儿真落入他们手中,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因此在得知木洛圻出手相救之后,心中的感激自是无法言喻。
更何况根据手下的描述,这青年几个回合间便逼退了无极双枭,且令其中一人受伤,这样的身手,更是让正处于低谷中的苏培哲暗中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将其招揽过来。
再退一步讲,即便是不加入乾宗,处理好双方之间的关系也是极为重要的,这也是其今日表现与往昔不一样的真正原因。
不过对于无极双枭带人意欲绑架自己爱女一事,苏培哲心中还是异常恼怒的,作为一宗之主,虽然对无极双枭这样的武林高手,缘何加入天煞门有所不解,但几年来江湖上发生的种种事情,也让其猜到了其中的猫腻,原本只是对天煞门门主吴正骁的些许不满,此时也变为了蔑视以及浓浓的恨意。
“师父,您还没休息吧?”正当苏培哲想这些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徒弟向玉杰的声音。
定了定思绪,苏培哲道:“玉杰啊,进来吧!”
随着“吱呀”一声,向玉杰便恭恭敬敬地站在了苏培哲的面前,并说了声:“师父安好!”苏培哲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说话。
向玉杰谢过后,向苏培哲已经空了的茶杯中重新添上了茶水,便坐在了下首的位子上。
“这次出去辛苦你了!都打探到了什么情况,说吧!”苏培哲呷了口茶,看着向玉杰道。
“是,师父,不辛苦!”向玉杰连道,
“据弟子探知,此次参加誓义盟会的宗派,大大小小约有七十多个!不过除了师父所说的那些大宗门之外,其余均是些不入流的小门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