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地间,有小雨飘着,天很暗,虽然是午夜时分,可是这天,却是太暗了。
风声呼啸、雷声霹雳,不绝于耳。时不时现身的雷电,是这天地间唯一的光芒,待到闪电出现的那一瞬间,便能看清一切,那山上有两个人影,再近些,就知道那是一老一少,两人相隔不过数尺,一人站立不动,而另一人则坐在地上,身子挺的直直地,若再看仔细点,就会看出他双手合———他是个和尚。二人之间还能看到一座微微凸起的小山包,似乎还有个木牌插在一旁,想来是个坟墓。
这一道雷光一闪而过,天地间已不剩什么,那两人仿佛又消失了,而这下一道闪电接踵而至,亮光随即又有数忽间,那山上的悬崖边,那两人仍旧未动。少年男子破衣烂衫,长脏乱发随风摆动,面无表情,双目紧盯着那坟墓后的白眉老和尚,那眼神有时凶恶像盯着杀父仇人,有时又飘若凌虚,一丝一毫的感情也不存在。细雨随意的打在两人的身上,脸上。老和尚双目紧闭,一身黄衣全被打湿,嘴中念念有词,一刻一秒也不肯间断。这风又大了,吹歪了他那沾了水的衣裳,他自不动于狂风中,这雷的声音更响了,这雨也更大了。
又一道电光忽现,只见那木牌之上,方方正正刻了好些红字。
————纵横江湖十余载,造冤孽无数。
————千鬼门魑魅剑圣阎无双之墓
————友慧清徒竹戈立
————洪武三年六月初八
......
“老秃子,你那些破烂咒语可念完了。”
“小施主,那《往生咒》早已念了数遍,阎施已然得到了超度,入了轮回去了。”
老和尚起身,向着少年走去。
“老衲现在念的是《地藏经》,又念了数遍,实是希望化解小施主双目中、手中、心中以及魂灵之中的仇恨。”
“你说些什么胡话。”
“老头子早就说,他死就死了,是他造的冤孽太多,报应若是到了,他便该死。他说的如此清楚,我又哪来的仇?哪来的根?”
他话虽如此,可是眼神中的飘若凌虚全然不存,尽显凶恶之色。
“我不过是想用老头子的剑,刺进你的胸膛,将你开膛破肚,只杀了你罢了。”
这山上忽明忽暗,又是一道惊天雷,远远望去,那雷正像劈在二人之间那座坟头上,只是一息间,少年行至坟侧,从那惊雷中,于那坟头上拔出一柄漆黑宝剑,一跃而起,直冲老和尚而去。
这是易无欢第二次与人交战,时至今日,他还记得,第一次与人交战的场景。
………
那一年易无欢才是十二岁,抓着根新砍的竹竿,躺在山下的一块大石上,难得的好天气,阳光照在身上,好不快活,他打算小憩一会。
远处传来马蹄声,十分杂乱。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好些马匹齐奔,惊扰了易无欢的美梦,他自生着气,天空中,乌云渐来,将要遮住太阳,竹戈心中烦闷之心瞬时倍增。
马蹄声渐近,转眼间已到了易无欢面前,数十个人,都骑着马,好些马上都还有些衣衫褴褛的女人,他们衣物杂乱,手中抓着的兵器也是乱七八糟的,砍刀,长剑,长枪,什么都有,为首的一人面露凶色,勒住马匹,挥舞几下兵器,似乎切开了风,传出一阵阵的撕裂声,随着这声音,那为首一人的话语也传到了竹戈耳中。
“小孩,你住在这山上么?”他下马,在马的两侧包裹里掏着些什么。“山上可有什么头头?”
易无欢看着这个拿着大刀的男人,顺着这方向看去,这个年龄尚小的孩子不禁咽下一口口水,他可不知道这是一群强盗。
男人们浑身血污,有些还未凝固,一点一点的慢慢往下滴,滴在马儿棕色的漂亮毛发上,滴在这山上那些青翠的嫩草上,还有些女人,横在马上,她们也是浑身血污,而且并未隔着衣服,血液是直接粘在她们肌肤上的,赤身露体,那些液体不再流动,已经干了,长发凌乱,还沾着好些泥土,混着这干血,就胡乱的粘在了女人身上。
“你们怎么不给那些女人穿上衣服,”易无欢站了起来,用竹竿指着强盗首领。
首领哈哈大笑。
“倒是个大侠啊!”说完又大笑起来,背后的喽啰们纷纷附和,笑成一片。
一个小喽啰下马走向易无欢,把他马上的那个女人也拖了下来,拽着女人的头发,女人发出微微的呻吟声,看来还未死去,小喽啰满脸笑容,到了易无欢前面不远处,把女人甩到他面前,一种猥琐的模样在他的脸上出现。
“小孩,见过女人么。”他蹲下来,摸着女人的脸,不断的抹去女人脸上的那些污秽物,那是泥土,那是血液,那是泪水。“她可好看啊?”
“毛都没长齐吧,见了女人又有什么用。”那些人中,不知谁说了一句,立即又引起了一片哄笑声。
小喽啰看着女人那双微微张开的双眼,泪水划落,划过女人的肌肤,在那些污秽中,那一条泪痕格外的醒目。
“啪!”女人被打了一巴掌,小喽啰的脸色诡异,一种挣扎的表情在他的脸上一闪而过。
女人的呻吟声还闷在嘴里,易无欢的竹竿就已到了小喽啰的面前,那一棍,把小喽啰打翻在地,牙齿也吐出了几颗。
谁曾想到,这个小孩的的竹竿耍出来,有这样大的力量。
“臭小子,懂得几招啊。”带头老大翻身下马,“让你爷爷来会会你。”
长刀转眼即到,挥舞在祝戈面前,紧逼着易无欢一步步的往后退,好不威风,可这威风才数秒的功夫,那强盗一刀落下,身子落了个空,瞬时被祝戈一棍打飞了出去。
强盗头子长刀落地,一口鲜血喷在一旁,大半都落到刚才落地的那小喽啰身上。
“都给我上。”
马上的数十个小喽啰原本的笑脸不再,听到这话却要动身,可却无一人先行,都僵着脸,好似叫人施了个定身法,全在马上,一动不动。
“都给老子上啊。”声音嘶吼着,“给老子杀了这小子,”血滴随着吼叫冲到了马群中。
“咈哧!”马儿被这声音惊到了。
“杀啊,”不知是谁吼了一句,就像一把火,燃起了一片斗智。
无欢只是不动,任凭那些马儿驮着强盗们冲来。
“五尺,三尺,一尺…”他的眼,就像是在诉说着这一点一点的距离。
那支长枪从空中斜劈下来,无欢荡开长枪,随后绿竹竿脱手,戳向那长枪主人,这同时,无欢一跃而起,脚尖轻点马头,抓着那长枪,直接将那小喽啰摔下马去。
马声嘶啸,人声起伏不断,惨叫声,呻吟声,齐齐放出。
无欢在这众人之中,左进右出,只得见他得残影。
都已倒了,除了无欢,再没有站着的人,强盗瘫倒在地,不住得呻吟。
无欢仍旧拿着这竹竿,青翠得竹竿上却是滴血未见,那仿佛是一把不伤人的剑。
喽喽门满地打滚,爬将起来,只是一味跪地求饶,哪里还有一分斗志,连那强盗头子稍做迟疑之后也大磕响头,血色可见。
见此场景,无欢之是从一旁的马上随手取了些衣物,将那些女人一一裹住。
女人们大多没了气息,受了多番凌辱,只怕那些女人即使身体能活下来,这世间也觉不许他们存着。
无欢正给那大石下的女人掩上衣物,可那女人突然起身,死死的抱住了无欢,嘴中发出尖叫声,想要刺破天空。
突然一柄黑色长剑迎面而来,无欢却是来不及反应,只呆在那,可那黑色长剑却根本未碰触到他,擦肩而过,直刺后方。
一声惨叫,无欢回首。
原来那强盗头子正拿着长刀,刺向无欢。
“我教你的,可都是杀人的功夫,”一青色人影双脚翻腾,御空而来,拿了那漆黑宝剑,直入那人群中,剑光飞舞,一息间,再无活口。
“老头子,你来干什么?”无欢挣脱了那女人的臂膀,“多管闲事。”
“刀剑能伤人,棍棒亦能杀敌,你又何故为人所伤?”
青衣老者长须悠扬,负着宝剑,背着无欢。
“这些人又怎能伤人,你多管闲事罢了。”无欢扫视一周,只见遍地血流。
“杀了这些女人。”老者负剑而行,只留着无欢呆呆地留在此地。
他的手,握紧着那支青翠得竹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