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计不认识眼前这两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人。\www、qb五。c0м/
“师傅,这是……”
“哦,这是我刚刚认识的两位小客人!你得给我招待好!不能慢待了人家。”
“那是,那是!”小伙计连忙点头。
老头回首对盛烈盛藩说道:“怎么样?都走累了吧,都请到屋吧,先坐下来歇一会,喝口茶,然后我就领你们看我收藏的画!”
老头说着便领他们进了屋。
这座古玩店,名字叫《古悠斋》,店面不算是太大,大约有通开的两间屋大小,正面墙上挂有几幅山水人物画还有字画,靠两侧墙摆着高高的木格,上面放有各式个样的陶瓷,钟鼎、彝器、古玩,玉件,碑版,铜器,漆器……屋地当中有几个大玻璃柜,里面隐隐约约放着书画典籍之类。
屋子里把东头,间有一柜台,柜台里面有桌椅,都是古色古香的,桌子上有茶壶茶碗,那是用来招待客人谈生意的地方。
老头一直把他们领到柜台里,他把背着的口袋轻轻放到柜台上,回头吩咐那个小伙计:
“了明!“那个小伙计叫了明。“你去沏一壶热茶来,要上等好茶。”
“好了!”小伙计答应一声,拿着水壶奔后屋去了。
王盛烈见状连忙摆手:“不,不要麻烦!您能让我们来看画,我们就感激不尽了,岂能再打扰……您老千万别对我们客气,小辈生受不起!”
“你们不要客气!到我这里,哪能让你们干坐,那老朽岂不落下慢待的恶名!”
“你就把我们当小孩子……这样你随便我们也随便!要不然……”
“哈哈!我自然会把你们当做小孩!事实上你们在我眼里也的确是小孩……那咱们就先坐一会,歇一歇脚,我洗把脸,然后再看画也不为迟晚……咳!老了!人不服老不行,这才走多少路就累的有点不行……”
说着老头坐了下去,盛烈和盛藩也各找把椅子坐下。
哥俩好奇的四处打量,盛藩无意中看到墙上“滴答滴答”正在走的挂钟,他看到大针已经指到三,不禁吃了一惊,他们是要坐五点的车回抚顺,他想从这里赶到车站还需时间,掐头去尾所剩时间不多……他有点坐不住了。
“呀!……”他失口叫了一声,刚想说什么,却被哥哥抢先说了:
“呀!好大的古玩店!……”
盛烈是顺着弟弟的口气说下去的,他一边说一边用脚踢了一下盛藩,他知道盛藩要说什么,意思是不让他说下去。他瞬即偷看老人家一眼,幸好老人家正用手巾把擦脸,并没注意到他们。
“不算大,还可以吧,藏品还是挺多的,也有叫的响的!……你们别急,等我……”
老头一边说,一边在慢慢的擦他的脸。
“不急,不急!你老年纪大了,一路劳顿十分辛苦……小辈看画的事先不忙!”盛烈说。
他嘴说不忙,心里像长了草,他也看到了那墙上的钟,那钟已指向下午三点,而且还在要命的“答答”向前走。
他之所以抢先说,没让盛藩说出口,就是怕盛藩把担忧时间不够的事说出来,那样老人家会感到不安,也不便挽留,说不定立即会让他们走去赶火车,那岂不是前功尽弃,又白来了么!
所以他还是尽量不露声色,耐心等一等再说……这毕竟是在人家做客,况且老人家又是长辈,岁数又那么大,不能要求老人家作这作那,那多没礼貌!什么时候都得讲礼貌。
少顷,小伙计就把茶端了上来,老头也擦完脸,端起一杯吹了吹把浮在上面的叶子吹开,然后轻轻喝那么一小口。
“了明!我出去这半天,家里有什么事吗?”
“噢!您走后,倒是进来了两三位客人,不过从穿衣打扮上看,不像是个买家……”
“哦,做买卖你可不能以衣貌取人啊!”
“徒弟哪敢!我是相当热情上前打招呼,可是人家理也没理,一声没响转了一圈就走了!”
“那进来一个就买,进来一个就买,咱们这古玩店还发家了呢,咱们做古玩生意的就是这样,轻意不开张,开张养一年!”
“对了,师傅!你的一家子,今天又提笼架鸟过来了!”
“你是说郭子儒郭老先生?……我一想他就能过来!这可是咱们的财神爷!千万别得罪了!……他是奔那张字画来的吧!”
“是的,我说师傅就是为了那字画,为您专程去北市场了!……他见你不在,茶也没喝转身就走了!临走扔下话,说明天再来!”
老头苦笑一下:“这老先生!这算是看中了那张字画了!逼子我非要把那张字画回购回来不可……这不是强人所难吗!咳!没办法!谁让人家是我的老主顾,咱得罪不起,为了这件事今天特意跑北市场一趟,好不容易找到那个买主,好说歹说,人家才放了一马,忍痛割爱……就这样我还白搭上十块现大洋!”
“什么字画?这样值钱?”王盛烈感到惊奇。
“就是我背回来的那一对条幅,是光绪老师翁同禾写的真迹!那可是从皇宫里……我跟你们说皇宫里的宝物散落民间的也不少!”
“啊!皇宫里……还有这样的事?”
“小伙子,你是哪年生的?”
“我?我是1923年,癸亥,12年生人!”
“噢,难怪你不知道,就是生你的那一年,紫禁城着了一把大火!说是皇帝嫔妃们看电影,因为电线老化,走了火,可是私下人们议论……却是有人故意放的火!”
“故意放火?谁敢?他脑袋不想要了?那是要杀头的!”
“哼!恰是为了这向上人头,那贼人不得不铤而走险!”
“这话怎么讲?你是说皇宫内部有人……”
“其实皇上早就发现皇宫宝物被盗,正要下旨彻查……就在这节骨眼着了一把大火……你想想这火着的不蹊跷吗?皇帝想彻查也彻查不了啦!”
“噢!……”盛烈像是明白了什么,他点了点头。
老头讳莫如深的讲完,端起杯又呷了一口茶,他吩咐小伙计:
“你去把我的那个装画的口袋拿来。”
小伙计不敢怠慢,赶忙到柜台上,把放在那里的布袋捧到这边来。
老头小心翼翼解开布袋口,从里面拿出俩轴字画,加了十二分小心,像是捧着一道圣旨,轻拿起,慢放下,摆在红木桌子上。
他掸了掸袖子,屏住气,慢慢打开其中一幅。
盛烈盛藩出于好奇,早就忘了腰酸腿疼的滋味,忙站起围了上去,只见六个大字跃如眼廉:
“涉世无如本色”
真是笔走龙蛇,笔墨酣畅淋漓……看去真让人赏心悦目。
只见老头摘下茶镜,盛烈发现他那老眼昏花的眼睛中,竟射出两道奇异的目光,只见他用一只手,捋着山羊胡,另一只手背着,一边不住的看,一边在不住的点头。
“真不愧是光绪的老师,这字写的绝了,愈看愈有情致,愈看愈有味道!……真是一种艺术享受精神享受啊!”
“那是,那是!写的好!写的好!”
王盛烈生怕冷落了老人家兴致,连连随声附和。
稍时,老头用那颤抖的手,打开另一张,映入眼廉的也是六个大字:
“立身何用虚名”
老头面对这两张字画,高兴的真是如获至宝,他那兴奋的目光,一会看看那张,一会看看这张,看来看去,不断的慨然兴叹:
“太好了!太妙了!”激动的他,两掌直在干搓。
看样子老头真的被这字画陶醉了,那种欣喜感,得意感,满足感,溢于他的言表。
他喜形于色的搭过头来,问两边的盛烈盛藩,两眼始终没离开那两张字画:
“怎么样?我的两位小客人!你们看如何?有何感想?”
“噢……妙!真妙!妙不可言!”
盛烈在不住的点头,可是目光有些散乱。
老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欣赏了一会,老头才叫小伙计:
“你把两张字画给我收好,卷的时候可要仔细了!”
然后对盛烈盛藩说:“行了!咱们休息的也差不多了,现在我就领你们参观参观我的古董店。”
还是老头在前,兄弟俩在后,三个人步出柜台,来到前厅。
“看得出来,你好像是更喜欢人物山水画?”
老头迈着四方步,有意无意的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王盛烈一脸茫然“何以见得?”
“哈哈!你逃不过我的眼睛,我这眼睛虽然是老眼昏花,但仍洞察秋毫,恕老朽直言,我觉得赏字画时,你在人云亦云,心不在焉……怎么样年轻人!老朽没说错吧!”
“这……”盛烈心里暗暗吃了一惊,老人家说的确实没错,一言中的,真的说穿了他的心思!
盛烈虽然幼年跟随父亲练过毛笔字,但是对书法……什么王羲之,什么柳体,颜体,魏碑,米,蔡……诸如此类……还真没正经研究过,不要说是品评就是欣赏那也是很肤浅,对翁同禾的作品他只觉得受看,其他的就没什么了。相比之下书法与绘画,他确是喜欢绘画。
但是老头只说对了一半,他心不在焉,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觉得时间太紧张,又不好打消老人家兴致……所以心不在焉在所难免!也不足为怪!
“老人家,你真是活神仙!说到我心里去了,你说对了!我是有点偏重绘画!”
“但是,小伙子我要告诉你,要想学好水墨画,书法也是一门必修课!常言道书画不分家,特别汉字多为象形字……有关这方面的知识,我就不多说了,我相信你随着对画的深入学习研究,你也会悟到感受到书法的魅力……行了,我不罗嗦了,咱们还是看画吧!”
说话间老头已把他们俩带到画前。
“这是朱曼僧的画,是沈阳有名的画家,他擅长工笔人物,仕女,学吴兴人王一亭的笔法,临过王的《二十四孝图》,他还创办了“晶画报社”,值得一说的还有他的妻子,名字叫朱富缦云,从夫姓,善书法,工行楷。通常由朱曼僧绘画,朱富缦云在画上题字,你看这张画就是,相映成趣,书画相得益彰。从这里就看出书法的魅力了!”
盛烈盛藩点头,他们又向前移两步。
“这个是杨令弗的,人物像,她是中国近代著名的女画家。持“独身主义”,未婚。擅长山水,人物.花卉,工行草,功力深厚。她曾临摹过历代帝王像。1927年,在沈阳故宫举办了杨令弗临摹的历代帝王画像展览会,展出作品达40余幅,受到画界人士欢迎和赞许。杨女士不仅画的好,她还具有民族气节和正义感,有个达官显宦看上她了,欲娶她为妾,被她严词拒绝。后来,她以“超身入胜”的思想出家当尼姑,仍从事绘画艺术。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女性!”
三个人一边移动一边欣赏,此时王盛烈在想,这要是黄毛丫头姐姐来这里观赏那该有多好,她不是也喜欢画大美人吗?……可惜呀!可惜!”
“这是周德舆的画,他的名字叫周铁衡,字德舆。且不说他的画,他乃著名西医,毕业于满洲医科大学,在沈阳开“舆记大药房”。他的医术高明,医德高尚,经他手救治好的病人无数。他又是著名的金石书画家,初期绘画多为工笔花卉,在满洲美术“国展”中,曾以仿郎世宁《虎》及《海东青》及仿萧谦中山水,写意花卉、《群猿图》等出阵,先后数次入选,获两次佳作奖。齐白石到辽宁时,他曾拜白石老人为师,在书画金石方面受到白石老人的指授和熏陶,画风为之一变,多作写意花卉,喜画荷、蟹等,笔法沉厚。篆刻也师法白石老人,变化莫测。一九二六年留学日本时与郭沫若先生相识,并结为终生挚友,以后互有诗画赠答。”
王盛烈在周铁衡的画前逗留的时间最长看的也最仔细。他佩服周铁衡的画更佩服周铁衡的为人!
“王光烈,沈阳人。”
老头的话一说出口,王盛烈便吃了一惊。王光烈?这个人的名字和自己的名字只差一个字。老头看盛烈吃惊的样子不知怎么回事?
“王光烈怎么的了?你们认识?”
“不,我们不认识,我只感到……”王盛烈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他与我哥哥的名就差一个字!我哥叫王盛烈他叫王光烈”
王盛藩说话了。
“噢,是这样!这下子我算记住了!他的名字叫王盛烈!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盛藩!”
“噢!王盛烈与王光烈虽然一字之差,可是人家是“关东三才子”之一呀。”
老头的话显然没把小哥俩放在眼里,这也不奇怪,人家是名人吗!
“那有什么!我哥今后或许成为关东画派第一人呢!”
“呵,你这个做弟弟的对哥哥倒是很欣赏的!小小年纪,可不要口出狂言啊!”
“什么叫口出狂言!我哥哥画的也不错,他还年轻,不信今后见!”
王盛烈在一旁默默的,虽然没说什么,但老头的话对他刺激很大,他暗下决心:“休要小看人,咱们走着瞧,我要让人们知道,东北不仅有王光烈的大名,还要有我王盛烈的大名!”
老头笑了笑:“但愿王盛烈能成为关东画派第一人!”说完继续做介绍。
“王光烈是东北书法篆刻名家,他和吴昌硕、齐白石等书画大师都有唱酬,互换字画。年间,曾任沈阳“金石书画研究会”会长,“九-一八”事变后,迁居长春,曾任满洲图书株式会社、《新满洲》的,在满洲举办的美术“国展”中,多次担任审查委员,其作品在历届满洲美术“国展”中均入选或获奖,其平生著述甚丰。王光烈的书法、篆刻艺术对后世影响很大,其著作还远销至北京、上海等地,受到欢迎,还吸引了京、沪书画名家前来东北办作品展,交流书法、绘画技法。应该说他对促进东北书画艺术的发展,做出了应有的贡献。”
看完王光烈的,三个人接着往下看。
“下面的作品,我先不说作者的名字,这是四屏作品《花卉魚蝦水禽》我让你们先猜一猜,是谁画的?”
“这……这我们上哪猜去!画家那么多,知名的,不知名的……”
盛藩不住的摇头:“我是猜不出来!”
“别急!让我想想……我们小学美术老师说过……我想起来了!是一个叫齐白石的吧!他善画花鸟虫鱼!早年的繪畫風格淵源於明代的徐渭、清代的朱耷及李魚單……”
“王盛烈,王盛烈,好你一个王盛烈!我没想到,你的记忆力和判断力会这么好!看来真不能小看!经过刻苦努力,你也许真有希望成为关东画派第一人!……不错,正是齐白石的作品。看是简单,其实他画花草鱼虫是花了不少工夫的,要掌握這些在水中活蹦亂跳的小生灵,表現其鮮活跳脫的特徵,他做了长時間的观察揣摸研究摸索。他画虾是有了名的,他画的虾越画越精妙!什么原因你们知道吗?据说画虾时,他特意摆了一碗水,里面放几只虾,边看边画,画出来自然生灵活现!出了虾还有不少小草虫,他也是下了不少工夫的,你们可能不知道,他对蟋蟀这个不起眼的小草虫,就做过分门别类细致入微的研究,小到形态,姿态,神态,须子,尾,翅……这一点动物学家都有些自愧不如……他在绘画方面有他的独到的艺术主张,他认为绘画作品“妙在似与不似之间”过于形似则媚俗,不讲形似则欺世,形似不如神似。”
老头讲的津津有味,盛藩盛烈听的也声声入耳,早把时间忘在脑后了。
“齐白石很有民族气节,愤世嫉俗,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他压低了声音:“北平伪警司令、大特务头子,名字叫宣铁吾,他过生日,附庸风雅,硬邀请他赴宴作画。他来到宴会上,环顾了一下满堂宾客,略为思索,铺纸挥洒。转眼之间,一只水墨螃蟹跃然纸上。在座众人赞不绝口,宣铁吾喜形于色。不料,齐白石笔锋轻轻一挥,在画上题了一行字……”
“他题了什么字?”兄弟二人同声的问。
“横行到几时”,后还书上“铁吾将军”,然后仰头拂袖而去……可见他的傲骨他的放浪不羁!”
“哈哈!……”盛烈,盛藩听到这都开心的笑了。
“嘘!小点声!……”老头此时兴致也来了“还有一个汉奸求画,齐白石画了一个涂着白鼻子,头戴乌纱帽的不倒翁,还题了一首诗:乌纱白扇俨然官,不倒原来泥半团。将妆忽然来打破,浑身何处有心肝?你们听听多么有意思!冷嘲热讽辛辣的很!……他对汉奸疾恶如仇,但是对朋友满怀热忱,他与京剧名家梅兰芳先生交往甚厚……”
就在他们讲的听的都很投入的时候,突然柜台那边传来小伙计一声惊叫……
最新全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