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支书的电话就好像是惊天霹雳一样,狠狠的砸在我脑袋上。
我问他屋里发生了么子事?
他急忙急色的说了好半阵,我才听明白,原来是村子里王昌海的婆娘晚上起夜,刚好碰到王昌海起床去拜五体投地。王昌海的婆娘一开始还以为他男人是梦游了,担心他出事,就一直跟到他后面走。
哪个晓得越走越远,越走越远,走到后头他婆娘都怕起来咯,但是自家的男人哈到前面,她不跟到去又不放心,所以她哈是硬着脑壳往前走。可是,等到她走到我爷爷坟那里的时候,看到二十八位壮汉趴在地上,我大伯跪在坟面前的时候,她终于没忍到被黑晕过去了。
第二天,他婆娘就找到我屋来了,讲是要给他们一个说法。这件事就这么闹大了,尽管陈先生站出来解释了,但是还是没有人相信。他们一致认为是我大伯带头的,不然为么子别人是趴着的,就他一个是跪着的?
所以村子里的人都相信我大伯搞巫术害人(类似于现在常说的搞邪教),一定是要烧死才能够救那二十个壮汉。所以村支书才急急忙忙给我打了这个电话。
我把事情的经过给张哈子讲了一遍,本意是喊他把我放在回龙山附近的那个小站就行,我好买火车票回去。但是张哈子听完之后却讲,一起去。
所以原本应该下高速的张哈子一脚油门,车子直接穿过了回龙山,往我老家那个方向冲过去了。
我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下午六点半,走高速只能到附近的镇上,然后还有一个小时的乡道要开,到了镇上之后,要去我们村,就必须走路了,这么算下来,晚上12点能赶回村子都算是快的了(高速比火车要快一些,如果是坐火车的话,还需要捣车,会更慢)。
张哈子一边开车一边对我讲,老师,开个导航撒,大晚上滴,万一走跑偏了,就要到下一个高速路口掉头老。
我刚准备拿出我的手机开导航,张哈子直接把他的手机扔给我,讲,用我滴手机,你那手机我看不习惯。
我嘀咕了一句名堂多,然后问他解锁密码是好多。
他讲,我是帅哥。
我讲,我问的是解锁密码。
他讲,我晓得,我给你讲了,我是帅哥。密码就是我是帅哥。
我差点把手机直接呼他脸上,因为众所周知,解锁密码是数字,他却给我讲汉字。
我深吸了一口气,提醒他,解锁密码是数字!
他讲,你个瓜娃子啷个这么蠢?我是帅哥,5439。
我现在也是没有心情和他吵,不然真的要好好看看,他的脸皮到底有多厚。
我原本以为这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没想到他开了一阵之后,突然唉声叹气起来。
我问他又啷个了?
他讲,有件事我要咨询你一哈。你是大学生,你应该比较懂这方面滴东西。
我讲,么子事,我晓得就给你讲。
他又叹了一口气,然后才开始讲,你也晓得,我这个人没得别滴么子本事,就是长滴还阔以----你先莫动手,等我把话讲完。我之前谈了一个你们学校滴女朋友,然后和她一起出去吃了几次饭,当时她室友也到一起。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哪个晓得,她室友也欢喜我,哈讲可以不要名份,你讲,这么好滴女学生哪里去找?我本来是拒绝滴,但是实在是扛不住,而且我女朋友也晓得她室友欢喜我,但她也没阻止。搞到现在,我有两个女朋友,一天到晚都要被她们烦球死。所以我想请教一哈你,这种事情该啷个办?----事先讲好,不准动手,我到开车,你敢动手,我就松手。
我很鄙视的看了他一眼,讲,这种事情我也没得太过丰富的经验。毕竟,不是哪个人都像你那么不要脸。
他一听顿时一拍大腿,讲,我就是想晓得,你大学四年,是啷个做到没得女朋友滴?
他拍的是右腿,右腿下面是油门。被他这么一拍,车子猛的往前蹿出去,吓得我和他一阵大喊大叫。
车子好不容易平稳下来之后,我都还在惊魂未定,他却还念念不忘之前那个问题,再次问我,你哈没讲,你是啷个做到滴?
我决定不再和他讲话,否则不是被他憋出内伤,就是要出车祸受外伤。
就在我看着窗外,忧心屋里的时候,却听到他讲,你现在想啷个多也没得用,哈不如好好睡一觉,回去了讲不到有得忙。
我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神色有些严肃,难得的一本正经。可是这一本正经的样子还没有三秒钟,他就原形毕露的问我,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忧郁?我给你讲,女孩子就是喜欢----
我说,你闭嘴,开车。
车子开到镇上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要走着去村子,至少还要大半天的脚程。如果是晚上,黑灯瞎火的,时间就更长了。
张哈子问我,车子开得进去不?
我讲,没见有人开过,不晓得。
他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试哈子,总比走路强。
没想到这一开,竟然给他开了三分之二的路,这路之前是通马车的,他车的底盘高,所以给开了进来。剩下的路只有一条依着矮山的羊肠小道,实在是开不进去了。
下车后,他让我去后备箱背东西,有两个大包,一人一个。包很重,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
他背上背包之后,大手一挥,喊一声,带路!
我怎么看怎么有一种鬼子进村的感觉。
不得不说,他的装备确实好,在背包的肩带上有一个手电筒,光很足,把地面照的很亮敞。
已经是午夜过了,周围一片漆黑,立连鸟都睡觉了,没有半点声音,只有我和他的脚步声在这乌黑的夜里响着。手电筒的光在这个时候反而变得有些不和谐了。荒山野岭中,一点光亮,很能招来不干净的东西。
我在前面带路,他跟在我后面,一开始走的相安无事,可是过了一会,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上来拍拍我的肩,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走不动了,让我等等他,后来我发现不是,因为他拍我肩膀的手势是在旺火,他一直在给我肩上的那盏明灯旺火。
我轻声问他,啷个了?
他喊我莫回头,专心走路。
这条路我走过很多次,就算是没得灯我也能走。现在有了灯,我反而还怕了起来,生怕前面出现一个么子东西,会突然闯进灯光下。
山路多碎石子,踩一脚上去会发出“沙”的声音。整个荒山野岭,也就只有这个声音还在响着。
我一边走一边听脚步声,“沙沙”“沙沙”“沙沙沙”……
可是走着走着我突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头。一开始我和张哈子走路的声音比较统一,我走一步,他走一步,声音听起来是“沙沙”“沙沙”,可是走到后面,我发现声音开始变得有些凌乱了,变成了“沙沙沙”“沙沙沙”,就好像是我走一步,张哈子要走两步才跟得上似的。
所以我试着减小我的步幅,没想到声音还是“沙沙沙”,这就好像,在我和张哈子各迈出一步之后,紧接着还有人又在后面踩了一脚地面。
第一声是我的脚步声,第二声是张哈子的,那么,这第三声是谁的脚步声?
我不敢回头看,我怕会吹灭我肩膀上的那张明灯,于是我假装蹲下系鞋带,然后悄悄低头,从腋下往后看去,我借着张哈子手电筒的余光看到,在张哈子的脚后面,还有站着一个人,他的双脚,穿的是绣着青花的寿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