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再遇王启东
天还没有亮,炼药堂门口,一个穿着烟灰长袍的少年便已经神色愤懑的伫立在那里。他左手紧握着扫帚,右手间歇的轻抚着遍布鞭痕的手臂。原本污黑的小脸已经洗净,眉目间虽没有上庭弟子才有的傲气,却也清秀俊朗,生的一张好皮相。他不是别人,正是王闯阔别一年之久的王启东。
王闯不确定自己的偷窃行径是否已经被揭发,但目前并没有人来找麻烦,他也就大着胆子,再次前往炼药堂。老远的,他就看到昨天见过的那个少年拿着扫帚立在门口,难道他已经被发现了?但既然已经来了,再调头离开恐怕更让人可疑。
这人,怎么这么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逐渐的,一张和炯如风的笑脸在脑中炸开,那个光着脑袋的憨厚小和尚与眼前的人重叠。王启东还记得,离别时,由于智光和尚的逝去,那张脸上的悲恸。从那以后,那张脸上便再无往日活泼开朗,毫无神智的如同行尸走肉。他看着王闯,一头短发披散及肩,脸上又重新泛发着光彩,与初见时不同,与离别时亦不同。只是,熟人相见,往日种种也浮上心头。
也不知道父亲母亲在家中是否安好。王启东将扫帚放于一旁,看着有些呆愣的王闯展颜大笑:“是你,是你啊。你也来了。”
“启东?怎么是你?”王闯疑惑着,王启东一身烟灰色长袍,并非试练弟子的服饰。他问道:“启东。家主说你被低级院府录用了,可你,怎么在炼药堂?”
“哈哈哈。我是什么样的资质,你应该也清楚的。我那样说,不过是想让父亲安心,不必为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忧虑罢了。你呢?怎么也来了上庭?”王启东问道。当初父亲将王闯带到王家做资质鉴定的时候他和凌霜还没有离开,对于王闯无法修炼的事情也是知情的。
“有些事情,或许只能用机缘巧合来形容吧。凌霜呢?她现在又在哪里?”王闯高兴的说着,心头却开始摇摆不定。王启东负责看守炼药堂,要是上面发现药材缺失,会不会牵连到他?
王启东将手叉与胸前,满脸自豪的说道:“那个丫头,去了中等院府。偶尔过来拿丹药的时候,还能见上几面。下次她过来,大家一定要一起聚一聚。”说得兴起,他都忘记自己身上有伤,不自禁的“嗞”了一声。
“你怎么了?”王闯皱眉问道。在王启东手臂的一角,看到了些许瘀痕。
“没事,昨天不小心碰了一下。对了,差点忘了,我还有点事,要先走了。你忙你的,回头咱们定个时间,好好聊聊。”王启东有些疑虑,是不是自己猜错了。偷灵药的人,怎么可能是小和尚?他不是会做那种事的人。两个人各怀心思的应和了两声,便分道扬镳。
灵药依然整齐有序的排列在木架子上。看着一堆堆的药材,王闯的眼中满是犹豫。他一边有气无力的挥舞着扫帚,一边若有若无的看两眼散发着微弱灵光的药材。到底拿,还是不拿?被发现了,不过就是被抓起来,大不了断头刀上过,不留身后名。可是,如果牵连上了别人,那人还是有恩于自己的人该怎么办?可如果不拿,反噬一旦发作,他又将变得不人不鬼,不知道要祸害多少生灵。要不是因为师傅的死还没有查明原因,师妹又失了踪,他早就想自己找棵树,干脆的做个了解。但他不能,他要知道一切,更要知道师妹是否安然无恙。所以
“对不起了。”不过是瞬息之间,王闯却觉得已如隔世。他逼迫着自己,将手伸向无根木,快速的放进了空间戒指。也许,有时候为了心中的执念,人,不得不放下心中的道义,去做自己认为错的事。
墙角边,一直将一切看在眼中的王启东转过了身。他摸了摸受伤的手臂,眼神黯淡,沉默的离去。他想,也许,王闯有不得已的苦衷。
鼾声此起彼伏,瘦猴等人依旧夜不归宿,崔玉他们睡在温暖的被窝里,享受难得的幸福。可王闯,翻来覆去,一直想着白天的事。想到王启东手臂上的瘀伤,想到自己偷偷拿走的无根木,想到他可能会因为药材缺失受罚。王闯辗转反侧,难以心安。
“不行。我得把无根木还回去。”他现在体内的灵力还比较饱和,暂且不必为反噬的事情忧心。这些时间,总能让他想到别的办法获得灵药,并非非要从炼药堂下手。如果牵连上王启东,因为自己而让他出了什么事,自己又怎么对得起族长的照顾,又如何再立于天地之间。
黑夜如墨,王闯按这两日走过的路,摸索着找到了炼药堂。大门紧闭着,周围都是鸟虫的鸣叫声,安静异常。
“啊嗬嗬”一声声怪异的声音若有似无的响起。像是人的声音,又像是什么野兽被箍住了嘴部,只能从喉头发出的颤音。
“是什么东西?”王闯东张西望,奈何周围并无一点异动,只有间歇的怪声传出。“好像是从炼药堂里传出来的?”
“吱吱”门开了。一个身体纤长,显得有些瘦弱的男子从炼药堂里走了出来。这个人王闯见过,在柳洛镇的那间餐馆里,他们强行以低价购买了店主的东西。他是那个带头的。
男子左右看了看,从怀中掏出三面旗子,手掌一番,旗子在炼药堂外的三个角落插上后便消失了踪影。做完这些后,他才略为满意的背着手离开了。这之间,那怪异的叫声不但没有停止,还愈发频繁,声音也变得更明显了。仔细一听,那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愤怒却依然难掩痛苦。是人的声音,那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闯迈着脚,轻轻的接近炼药堂的大门,他想一探究竟。
一只灰色的野兔像是被里面的什么东西吸引了,刺溜一下就往前面冲了过去。可刚触及瘦弱男子布下旗子的地方,便抽搐着翻倒在地,不过片刻就流淌着鲜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了下去,只剩下一堆沾染着血水的兔毛。一只碧绿的虫子从兔毛里窜了出来,扭动了两下又重新钻进了地下。
王闯瞪大了眼睛,心有余悸的收回了刚要迈进去的右腿。太可怕了。他望着那男子消失的方向,再抬手看了看自己。在这样的人面前,自己和那只兔子有甚区别?转身,没有丝毫犹豫的朝来时的方向离去。
“拿来。”快天亮的时候,瘦猴难得的起了个大早。崔玉麻小二等人已经排着队,将五十钱银子好好的装在了袋子里。他习惯的将手掌摊开,可等了几息也不见人将银子奉上,抬头看原来是瘦杆。“怎么,钱呢?猴爷我的手举了这么久,不会累吗?”
“猴爷,猴爷。银子都在这了。”瘦杆哆嗦的把钱放到了瘦猴的手中。
瘦猴将手中银钱一股脑的砸在了瘦杆的身上。“三十钱,你当猴爷我是要饭的?规矩在这儿,咱们按规矩来。银子没够,知道会怎么样?”
“猴爷。这按以前,我可从来没少过。任务只有那么多,要不是多了那么个人,我也不可能没有任务做啊。猴爷,你开开恩,放了俺吧。”瘦杆的个子高,可常年没有足够的营养补充,整个身体像是被掏空,全无精神可言。
“别说猴爷我不给你情面。一天的时间,明天我要是没拿到说好的钱,你就等着遭罪吧。方法我也已经跟你们说过了,自己看着办。”瘦猴发了句狠话,调头走了。
瘦杆从地上爬了起来,眼神中又怒又怨,却并非是对瘦猴等人,而是将这目光投向了王闯。显然,他将自己遭遇的一切都怪责到了王闯的身上。在他来看,如果没有王闯的到来,他依旧可以像以前那样,不用担惊受怕的活着。可他不明白,即便不是王闯,总有一天,他也会因为缺乏营养又过度操劳而生病,最终依然难逃瘦猴等人的毒手。
没有理会瘦杆的迁怒,他连自己都搞不定,哪来那么多时间去想别人对自己什么态度。
依然是那条路,炼药堂的路。昨天也是这样走来,可今天再走这条路却总有些不同了。或许是因为他看到了别人的强大,发现了自己的弱小,发现在这个世界上,每一步的迈出都不容易,因为你不知道在前方到底有什么危险在等待着你。
“真是可怜啊。也不知道谁这么缺德,竟敢偷炼药堂的灵药。”几个穿着低等院府衣袍的少年摇晃着脑袋从王闯的身边走过。
“也不一定,你怎么就知道是别人偷的。没准是那个看炼药堂的弟子自己监守自盗的呢?”其中一人嗤笑一声,认定了就是他猜想的那样。
“炼药堂啊。杨琦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在他手下做事,谁不得勒紧裤腰带。敢监守自盗,除非是不想活了。”
“那谁知道,说不定那人就是脑袋秀逗了,自找死路呢?”几人各执己见,争得面红耳赤。
炼药堂的弟子?难道是王启东?坏了。
丢掉了往日的谨慎,王闯疯了一般的朝炼药堂的方向狂奔。
好些人堵在炼药堂的门口,指指点点。
“照我说,这种人直接杀了了事。一个废物,连灵药都看不住。”
“啧啧。真惨。杨琦的手段越来越狠了。”
透过人群的缝隙,喘着粗气的王闯隐约的看到一个被绑在木桩上的人。他拨开人群,入目的便是满目鲜血。
王启东被绑在木桩上,入目的是一片鲜红。地上全是他流出的血水,已经积成了一个血泊。他的面目惨白,嘴唇皲裂,口唇大开,像是要大吼,却始终没能散发出声音。几条鞭痕从肩膀一直蔓延到腿骨,颜色暗黑,已经有些时候了。让人可怕的是,锯齿状伤口爬满了他的周身,伤口处不知道涂抹了些什么药物,使得他不仅血流不止,露出的经脉与血肉还在不停的抽搐。也不知他到底是承受了多么强烈的痛苦,只是他被绑的双手,十指嵌入腰间,生生插入自己的血肉。
看到如此,王闯踏出一步。他知道,王启东会缝此大难,多半是因为他。
可即便王启东的精神涣散,但当他看到王闯的出现,双唇便突然紧闭,神色坚定的强逼着自己颤抖的摇了摇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