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上的人转过身来，一张俏脸艳若桃李，眼波盈盈，似乎马上就要说话。胖子怪叫起来，说：“这女鬼活了。”

林鹤把雷老七靠洞壁摆好，问：“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你自己看，这画上的女鬼转过身来了。”胖子将画递给林鹤，瞥见女子的两眼变成怨毒的神色。他皱了皱眉头，这破画又闹什么鬼。

林鹤接过来看了看，她卷起画轴，脸色平静的对胖子说：“你眼花了，明明没有转过来。我们快出去吧。”

胖子不信，还想分辨，林鹤已经把画轴紧紧的插在腰间。胖子狐疑起来，揉揉眼睛，也许自己真的眼花了。

林鹤抽下棺材上的铁链，比了比长度，丢给胖子，说：“我先上去，你把链子系在他身上。我们把他吊出去。”

胖子接过铁链。雷老七的腹部有洞，血肉狼籍。他把铁链穿过尸体的腋下，绑了起来。

林鹤已经攀着洞壁，爬了出去。

从幽深的树洞来到洞外，天地立刻一宽。稀疏的月光透过树叶筛下来，树上树下都是斑斑驳驳的光影。她闻到一股古怪的味道，似乎是熏香混杂着腥臭味。她转头，扫了一圈四周，树下的空地约有二十多平方，外面是杂树与灌木。不知什么时候，林间起了一层淡淡的薄雾，视线更加模糊。

她直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得让胖子赶紧上来。她探下头，冲着胖子说：“你快上来。”

胖子衔着火把，手脚撑在洞壁上，向上爬着，象只肥硕的青蛙。

林鹤继续观察四周，不放过任何动静。她注意到周围安静得过分，没有一只虫子鸣叫。这很不正常。

画轴在林鹤腰间微微一动，她伸手按住画轴。

这时，胖子的头从树洞里探出来。林鹤接过火把，胖子爬了出来。

胖子解下拴在腰间的铁链，往外拽，尸体离开棺材顶，慢慢升上来。死人比活人沉，好在胖子力大，不用林鹤搭手。

两人在树下用铲子挖了个坑，将雷老七放进去。又把他同伙的尸体拾掇起来，放进坑中。

胖子恭恭敬敬，拱手作了一个揖，道：“今天我算对得起二位了。你们入土为安，下辈子投个好胎。最好做军阀，为所欲为，呼风唤雨。其次做官员，贪污腐败，没有成本。再次做个富商，发财致富，吃喝玩乐。千万不要投错胎，再做倒斗这一行。”

林鹤说：“你今天很不正常啊，哪来这么多感慨和牢骚。”

胖子推下一铲土，幽幽的说：“一叶落而知天下秋。”

林鹤眼睛有光亮闪了闪。忽然画轴从林鹤腰间弹出，滚落到坑中。

她眉头一皱，在树洞里，画轴也是自动从她背上掉落，哼，是有些古怪。

胖子楞了楞，跳下坑去，捡起画轴，说：“这东西老是掉，看来不甘心跟着我们走。”

林鹤一脸寒气的说：“那我们烧了它。”

“不会吧？我们不能跟钱过不去。”胖子惊道：“前几年吴湖帆买入元人张中精的《芙蓉双鹭图》才花八百元，而同年别的收藏家购仇十洲的《人物故事图册》却花了五千银元，这几年仇英的画一路飙涨，比房子田地还要保值增值。现在市面上出现过的上百幅仇英画中，庞元济吐露说最多只有十来幅是真迹。这幅画百分之九十九是真迹，这样的尺幅最少也能值三千银元以上。如果我们放在手里捂一捂，造造势，卖个四五千银元不成问题。”

林鹤被胖子一串的收藏家人名绕糊涂了，默默的消化不良。

胖子捡起画，拍拍上面的泥土，想展开画卷。林鹤按住他的手说：“别打开！这幅画真的有古怪。那女人确实转过脸来了。我刚才骗你，只是想快点出洞，免得横生枝节。”

胖子脸色凝重起来，手上的画变成了烫手的山芋。

林鹤伸过火把，说：“烧！看它还能作什么怪！”

胖子用手挡着火把，犹豫不决。既忌讳画上的女人，又舍不得烧掉这白花花的三千大洋。

林中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两人警觉的抬起头，都听出脚步声单调沉重，只有一个人。

淡雾被薄薄的月光一照，半明半暗，在树丛间挂挂披披。雾气蓦的变形，浅乳色分开，走出一个人来。

那人长发披面，穿着一件红色的宽袖长袍，光着双脚。看身形是个女子。

她走路的姿势很奇怪，仿佛双腿是僵硬的。她走了几步停下，站在树影里，离林鹤胖子约有二十步远。

周围的一切好象死了过去，或者象堕进同一个梦魇之中。空气凝滞沉重。

胖子心里有些惊慌，吸了一口气，低声说：“好象是那僵尸回来了。”

林鹤注视着女子，心里一阵微悸。她轻声说：“我们还是不惹她为妙。”

胖子想站起来，但是衣服被什么勾住。他转身，看见雷老七的手紧紧抓在他的衣角上。他去掰尸体手指，手指冰凉僵硬，揪得死死的。

胖子一下子明白过来。在树上推他进树洞，在棺材上拉他脚，这几件怪事都是雷老七捣的鬼，是为了让他发现树洞底的尸身。雷老七生前孤身一人，无妻无子，与同行淡交如水，也没个知己好友。落魄时家无余粮，这两年摸到明器，好酒好赌，随赚随花，隔夜手头存不住一个大子。这样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来世间走一遭，死了谁也不会记得。

胖子心里一阵酸，也许多年后，他也会这样寂寞孤独的死去。他对林鹤说：“不行，她弄死了雷老七，我得替哥们报仇。”

林鹤奇怪的说：“你们什么时候情比金坚了？”

胖子慢慢的说：“生前我白喝过他几顿酒，今夜他几次拦住我，是死不瞑目。吃人嘴软，我现在还给他。”

林鹤瞅瞅他，没说话。

雷老七的手松开，软软的垂了下去。胖子轻轻爬出坑。

林鹤拔出泥中的铲子，胖子手握在刀柄上。两人的手都因为紧张有些发白。

古怪的熏香混杂着腥臭气味顺着风吹过来，钻进两人的鼻子。

湿答答的液体从女尸手上滴落到地上，两人都可以听到轻微粘稠的滴答声。

这时，红衣女子一顿一顿的向他们走过来。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