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洗莫洗莫
作者:莫负芳期      更新:2019-09-04 12:42      字数:2240

林鹤与胖子并肩向前冲去。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胖子怪腔怪调的高嚷着,一股豪情在心头升起。

当路的两个彝人惊恐的向后退却,闪出一片空地来。

林鹤心里也不合时宜的冒出一句诗:“inmethetigersniffstherose”似乎还有旖旎的小夜曲往回盘旋。林鹤心想,跟胖子混久了,我也越来越非理性,但是这种感觉很好,不是吗?

然而,一张大网无声无息的从树上落下,朝英勇无畏的两个大英雄当头罩来。

胖子首先绊倒,连累了林鹤,两人滚成一堆。越挣扎,网收得越紧。

彝人围了上来,象一群等待盛宴的秃鹫。

胖子手忙脚乱的捡起刀,割着网绳。网受力的地方猛的收缩,紧紧勒在他的手臂上,深深勒进肉里。刀卡在网眼里,绳子上一个茬口都没有。

“你**的,什么破网?”胖子张嘴叫唤,结果网绳勒住他的嘴,象上了一个马嚼子,哼哼唧唧的说不出囫囵话。

林鹤闭紧嘴,脸上被勒出整齐的方块来,有棱有角。她徒劳的挣扎着,象尾蹦上沙滩的鱼。

彝人们哈哈笑起来。胖子恼怒的瞪着他们,被瞪的彝人说了一句话。胖子后脑一痛,晕了过去。

不容林鹤有什么反应,后脑也挨了结结实实的一棍,眼前一黑。

林鹤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以后。

这两天中,她反反复复的发热,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清理了她的伤口,还有人给她擦去满头的汗。

而她乱梦纷纷,梦里出现了很多人,很多地方,但是她始终觉得孤独,仿佛置身于荒芜的旷野。有一双明亮的眼睛穿透每一个梦境,始终注视着她。那目光坚定明亮清澈,很熟悉,那是谁?

林鹤在梦里苦苦的思索,不是花郁锦,小花的目光是温柔而平静的,有时会激昂,但带着书卷气。那究竟是谁?他,还是她?

忽然一片红云遮住了目光,林鹤心急的伸手撩开那红云,象挽纱一样。很快手上全缠上了红云,然后身上也缠满了,那些不是红云,变成了红纱,越来越红,纱上淌下血来。好多血,瀑布一样,流到地上,浸到她的小腿。红纱绷紧,很重,一个人从血里游了过来,抬起头,是木魅。

林鹤吓了一跳,使劲踢着小腿,想把木魅踢走。血涌动起来,波浪一般翻滚,林鹤站不稳,跌倒在血里。

木魅伸出手揪住她。她想喊救命,可是心里明白没有人会来救她,内心无比的荒凉。

木魅却向林鹤伸出手,哭着说:“救我——”

林鹤猛的惊醒过来。

她睁开眼睛,看见一片茅草的屋顶,结着一张半破的蛛网,上面吊着一只红黑条纹相间的手掌大的蜘蛛,还在搓着长脚。

眼神渐渐清晰,她转动头,弄清了自己的安身之处。她正躺在一间破旧的茅草屋里,身下是腐朽支离的破木板床,身上盖着不知颜色与年代的破棉被,拳头大的破洞里绽出的棉花也是暧昧不清的颜色。可爱的夕阳从瑟瑟缩缩的破窗户里,投进一块粉红色,粉嫩得象少女脸颊。

几只粗笨的陶罐形迹可疑的蜷缩在窗前,各自哀怨的散发出酸菜、石灰、尿骚的气味。一只灰头土脑的老鼠,从某个猥琐的腆着肥胖肚子的坛子后面探出头来。

这是哪里?贫民窟?

林鹤回想起昏迷前,与胖子一起被彝人捞进网里。这里无疑是彝寨了。

她想坐起来,感觉胸前紧紧的。她摸了摸,缠着厚厚的白布条,断裂的肋骨已经接好。伤口敷着气味浓重的草药,凉凉麻麻,不太痛。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说话声,有人从寒酸的窗户前走过,被凌迟的阳光跌落在地,又爬起来,吻着床头柜斑驳退色的脸。门开了,走进来一个女人。

草屋一亮,女人浑身的珠宝,晃得林鹤眼花。林鹤伸手挡住眼睛。

女人走到床前站定,讶异的说:“你就是林鹤?”

她说的是生硬的不太流利的汉语,却清脆得象银铃。银铃颤动着寒气,斟字酌句道:“我以为美若天仙,原来不过如此。”

“你是谁?这是哪里?”林鹤盯着女人的脸,美丽得象含了露珠的朝花。

“我是曲比阿呷,沙马的妻子。”女人高傲的打量着林鹤,眼里透露出几分轻蔑,绿松石的长耳环癫狂的晃悠着。

“沙马的伤怎么样了?”林鹤迎上她挑衅的眼光问,心里却轻松了几分,有沙马在,彝人不至于对她们不利。

“你很关心我的丈夫?”女人嘲讽的说,这句汉语却说得极流利传神。

林鹤有些莫名其妙,说:“你什么意思?”

女人哼了一声,目光移到床头柜上的银水壶,眼里燃起了熊熊大火。她愤怒的说:“凤凰从来跟孔雀作伴,不会跟着山鸡飞。再伶俐的山鸡也是山鸡!”

“那个,阿呷,你跟我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只想弄明白我的朋友在哪里?”

“哼,还装蒜!你要了沙马的银水壶,就是同意作他的妻子!你是汉人,有什么资格作他的洗莫?汉人只会抢别人的丈夫!”

林鹤有些明白了,这个女人原来跑来向她示威。想起沙马在树上对她说的奇奇怪怪的话,原来关系着这样的厉害。

她哭笑不得的指着银水壶,对这个战斗的女子说:“没人想抢你的丈夫!沙马的银水壶,你拿回去吧,我并不知道你们的风俗。”

曲比阿呷眼睛亮了亮,伸手拿起水壶,正想说话,门外传来嘭嘭的沉闷声响,有人跑动,叫喊。

两人侧耳听着。过了一会儿,人声小了下去。

曲比回过神来,抓紧手里的水壶,一脸郑重的说:“人的一句誓言,树上的一条刀痕。沙马要你作他的洗莫的时候,你不能再答应!”

林鹤怜惜起她来,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汉人女子不会随便找丈夫,特别是容易移情别恋的丈夫,你放心。”

门外传来一阵惊慌的叫喊声,曲比站了起来,脸色变了变,用彝语命令了一通。然后她匆匆走出门外,银水壶也忘了拿。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