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冰前来报到。”

他往门上靠着，在里面办公室坐着的是自己的熟人余意，以前白净的小姑娘，现在虽然打扮起来干净利落，却也稍微晒黑了不少。她在里面翻看着东西，嘴里还咬着一块面包，她没注意到李若冰，反倒是对桌子上的东西入了神。李若冰走了过去，才知道她在看着一份设计图，他手抓住余意嘴里的面包，扯了一块下来放入嘴里，这时余意才注意到身边有人。

“若冰，不，李总。”

余意的脸有些轻微泛红，她放下嘴里的面包，站起身背对着李若冰，然后用手将自己的头发梳理一番，她拍拍自己的脸，转身过去就是一个笑脸，这个笑脸让她回到了以前的余意。

“余哥没跟你说吗，我不是总经理了，从今天开始要从一名技工开始做起。”李若冰拿起余意放下的面包，大口嚼了起来。“所以我想来你这里报道，你是这里的组长。”

“那是我的面包。”余意羞的垂下了头，过了一会她才明白了李若冰说的话，她直直看着李若冰，眼里含着怒气。“你知道别人想做总经理多困难吗？你倒好，想不当就不当，技工有什么好的，又苦又累，还很危险，你老老实实在办公室里坐着就行。”

“这样，我还以为你会懂我的。”李若冰摸了下口袋，那有包刚买的烟，他拆掉封装，抖出一根烟含在嘴里，手刚拿出火机，烟已经被余意捏在手里。“还我。”

“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你还只是一个高中生。”余意将烟轻轻放在桌上。

“有两点你说错了。”李若冰又将一根烟含在嘴里并且点燃了，他别开脸，吐了一口烟，然后对着余意举起两根手指。“一，我不是高中生，我只有初中文凭。二，人生来由命，有些人稍微努力能得到的东西，有些人努力一生也得不到，我宁愿不要这总经理，只想换来一份心安，这几年，有太多的人离开我身边了。”

余意用手掐住燃着的烟头，紧紧抱住了李若冰。“傻子，你不是还有我吗？”

李若冰微微一愣，旋即笑了起来，将手轻轻放在她的头上，这是他今天第二次发自内心的笑容。“傻子说谁？”

“说你呢。”

“哈哈哈。”李若冰取下烟头，丢在垃圾桶里。“以后我会少抽的，分配任务给我吧。”

龙邦广州分公司是一年前成立的，主攻基础零件和日用低端产品（如吸尘机）的生产，张雨余将广州这边的市场推广交给了李若冰，虽然是这么说，实际上李若冰做的事只有签名，他们提交上来的文案及想法都由其他高层审理过了，也即是没问题了，对他来说是这样，上面的东西他懂的就一星半点。即便是这样，他掌握了一票否决权，只要他不签名，基本上计划是作废了，到他不做总经理的最后一天，他始终都没用过这个权力，他觉得，存在即合理，既然他们敢提交上来，就有其合理性，至于怎样合理，交给下属去做吧！这就是李若冰觉得自己不适合做这个职位的原因，拿着高薪，却一无所用，完全没有感受到自我存在的价值。

许多单一的零件可以通过工厂流水线制作，这些工作不需要太多人力，仅由机器即可，再加上几个负责维修的人。实际上，机器的成本维修成本太高，又不得不用低价雇佣劳动力进行这些零件的轻加工。

“若冰，你想做什么？”

平时李若冰都会绕过这个工厂，也不了解这边的情况，实际见到时，才知道原来这边的工厂也不像自己想象的很脏，每个工人都穿得干干净净，他们做的是复杂的零件装配工作，这些零件也并不是都涂满了机油。

“先从低级的做起吧，低级技工如何？”李若冰说道。

“你喜欢。”余意笑道。

还没等李若冰思考下一步做什么，下面有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男人站了起身，拿起一瓶酒，径直走出工厂。李若冰呆住了，他掐着手表的时间，一直看着男人走出去的那个门，十分钟过去了，还是没回来。

“你这里还可以提前下班的吗？还是说中间有休息时间，我记得这种工厂不能带酒的吧。”李若冰向余意询问道。

余意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工厂实施的是计件制，按照完成度发放工资，另外，一天只要完成了一定量的零件装配，是可以提前下班的，当然可以选择正常下班时间，超额完成的量会按照计件制工资发放。一般的工人在下班前只能勉强完成那个量，可这个大叔很奇怪，他能提前一两个小时做完，原本我还以为他做的质量会不过关，看了才知道他的成品比那些年轻人做的质量还要高。最近我在考虑要不要辞退他，刚好你到了，可以顶替一下他。”

“辞退他，为什么？”

余意将工作牌挂在李若冰脖子上，还顺带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在这里你是领导，不用这么客气，不然下面的人会说闲话的。”话是这么说，李若冰还是接过了茶水。

“你也看到了，他违反了公司的规定，经常在上班的时候喝酒，也有一些人向我投诉，但是这位大叔的家庭状况好像不是很好，他家里就他一个人，我怕他失去了这份工作要流浪街头。”说着余意露出一脸无奈。“公司高层也是跟哥哥投诉了这件事，我不得不做出决定，不能因为我心软破坏了公司一直以来的规矩。”

“余意，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温柔。”李若冰将手搭在余意肩上，眨了眨眼。“我去调查一下吧，如果跟你所说的那样，他的工作质量高，那公司自然不能失去这个人才，高层那边我来说，他们也不会敢吭声。余意，有时候温柔不是一件好事，那会害了你自己，特别你现在是作为一个小领导，也该决绝一点。”

“嗯，那就······”

余意没接着说下去，只是将头埋入他的怀抱。李若冰愣了一下，推开了余意，身子已经跳了下去，开始了他的又一份工作。

“这么久了，怎么还是迟钝？”余意苦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