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午膳后,秦云颐拿来骑装给齐枞汶换上,“这么冷的天出去打马球可要多穿点。”齐枞汶以为她是想要下午去打马球。
“马球场让人除了冰吗?”
“谁大冬天的打马球啊。”秦云颐说,“陛下别问了,到了你就知道了。”
坐一辆辇车去了上林苑,略小的十音湖湖面已经冻的结实,上午已经着人坐着冰车仔细的压过,确定无痏,四周插着彩旗,无风自垂,岸边有安了刀刃的冰鞋。
齐枞汶奇怪的看向秦云颐,“你想自己下去冰戏?”
“我还没玩过这个呢,要陛下教我。”秦云颐歪头笑说,简单的坠马髻上别着珠花,小脸暴露在寒风中,露出微微的红,虽然和她平日里华丽的装扮大不一样,也别有一番惹人怜爱的风情。
齐枞汶伸手去碰她的脸。“你生日,我陪你,你倒好,自找苦吃。”
“陛下不想吗?”秦云颐眼睛亮晶晶的说,“玩一会就回去,动起来就不冷了。”
齐枞汶看向湖中冰场,眼前不由显像他小时候的场景,每到腊月,湖面冻的能供成年男子在上嬉戏玩闹,就是宫里最热闹的地方,有专门练习冰戏的人,小太监在家时玩过,穿上特制鞋子也能在冰面上遛的飞起,小皇子们自然看着眼热,由人手把手的带着滑,或者说坐在车上,被人推着走,各有各的玩乐。
但那些欢乐不属于他。
年幼的他也想玩冰,但是丽贵妃生的二子,和其他皇子,争锋相对,早划分了地盘,你要去玩,就要去跟他服软,示弱。
他当时生母早逝,养母性子弱,早不得父皇宠爱,在后妃中也是隐形人似的,按说他这么一个小皇子,要讲什么自尊。但是他不,就是处境艰难,他也想,都是父皇的孩子,都是天潢贵胄,我怎么能去你们面前做小伏低,没脸没皮。
养母拘着他不让他出去惹事,但她也是真心疼他,从小太监那知道他偷偷看其他皇子在冰场玩,就让人在殿后一块小小的空地,让人夜里一层一层的浇水冻住,让他可以在那上面玩,那个小小的冰场,陪他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冬天。
齐枞汶眯起眼睛,他可怜的养母,可惜没有活到让他可以尽孝的时候。
他掩饰的咳嗽一下,看秦云颐已经坐着让人换鞋了,还伸手招他快来,齐枞汶坐在她身侧,“当初那些话你都记在心里了?”
秦云颐刚到七王府时浑浑噩噩,对外界没有反应,齐枞汶就不厌其烦的和她说话,说到后来没话说,就把自己小时候的事当笑话一样说给她听了。没想到她都听进去了,还记得。
“陛下说什么呢?”秦云颐问,“我也觉得奇怪,我明明不会冰戏,为什么突然就想到要玩这个?”
“奇怪。”
“陛下会滑吗?”秦云颐又担心的小声问,“小太监说在冰面上掌握平衡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都怪我想当然了,认为陛下什么都会,不如咱们就坐在冰车上让人拖着吧。要不然不小心摔了,有碍陛下威名。”
“这个你还真猜对了,朕给你小露一手。”齐枞汶笑着说,他穿好冰鞋,也不用人搀扶,踮着脚走进冰场,圆溜溜的原地滑两个圈,活动活动脚腕,然后冲秦云颐做个手势,如剑出鞘,就滑了出去。
他真的会滑,滑的还挺好,衣袍角翻动,身形流畅如燕。
“陛下滑的真好。”小太监由衷的夸耀说,“跟专门冰戏的人滑的差不多了都。”
“陛下每年都滑吗?”
“没有啊。”韩兴也是纳闷,他是陛下出宫前到陛下身边来伺候的,那时候陛下十四岁,在外是放荡,在内是沉稳,冰戏是什么?陛下看不都不看,更别提滑了,这么多年都没滑过,这一穿上冰鞋就跟会飞一样。
韩兴将信将疑的穿上冰鞋,指不定这玩意容易的很,根本没他们说的那么邪乎。
小看冰鞋的韩总管穿着冰鞋上了冰场,鞋子上多了两道刀片,就不知道该怎么走路了,战战兢兢的提脚走了两步,就前仆后仰的摔了个大马趴。
围观的宫女不小心都嗤笑出声。
小太监连忙上前去扶他,“韩爷爷,你小心些脚下,小的扶着你走。”
“陛下果然是陛下,天资聪颖。”韩兴摔的呲牙咧嘴还要说,“要不怎么是陛下呢。”
秦云颐被人扶着入到冰场,她聪明些,让人推了把椅子过来,她推着椅子慢慢的走,虽然狼狈,但不会摔倒。
齐枞汶滑到她身边来,一手抓着她的手,一手搂着她的腰,“朕来教你。”
齐枞汶牵着秦云颐滑到中心去,四周皆空,双手拉着双手,慢慢滑,宫女和太监们在周围滑,时不时传来摔倒的声音,秦云颐总是分心去看,然后紧张的问齐枞汶,“陛下不会摔了我吧?”
“不会。”齐枞汶轻笑说。
他倒不是对冰戏有多执着多喜爱,在他儿时玩不到的地方滑了两圈,从未如此明显的感觉到,所有曾经的憋屈忍耐都像风一样抛在脑后,他如今已经是万人之上,他是天下之主。
此外,冰戏已经失去意味。
眼下牵着秦云颐的手,教会她冰戏,倒是更重要的事。
秦云颐被带着滑了几圈,果断的说,“陛下先松开我的手,不然你牵着,今天别想学会。”
没有人扶着,原本好像会滑的步子又凝滞起来,秦云颐闭着眼,做好摔的准备往前走,一下两下,“我会滑了。”秦云颐睁开眼兴奋的对齐枞汶说,齐枞汶笑吟吟的看着她。
可惜好景不长,滑了几步后突然失了平衡,往边上摔去,电光火石时秦云颐紧紧闭上眼,等待接下来的疼痛。
但是齐枞汶接住了她,她摔在齐枞汶身上,软软的。
秦云颐睁开眼睛看他,齐枞汶还是笑着的。“朕说了不会摔着你,就算摔了,朕也会接住你。”
秦云颐抿紧下唇,过分汹涌的心情让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看着齐枞汶的眼睛,问了一句,“陛下高兴吗?”
“高兴。”齐枞汶搂着她的腰,“你高兴吗?”
“陛下高兴我就高兴。”秦云颐笑说。
那边一看陛下和贵妃都摔了,急忙忙就上前来扶,齐枞汶被扶起后,握着秦云颐的手说,“今日到此为止了,小手凉凉的,别冻坏了。”
手才不凉了,秦云颐伸手捂脸,只是脸冻的有些疼才是真的。
回到荣华宫,秦云颐洗了脸后往脸上涂了厚厚的油膏,举着瓷瓶儿也要来给齐枞汶涂,“朕不涂这玩意,娘们兮兮的。”
“这是护脸的。”秦云颐说,“陛下的脸在寒风中吹了那么久,仔细皲裂的疼。”
齐枞汶左躲右躲,秦云颐最后压着他胸膛上,把他的手夹在两人胸中间,“这个没味道,我薄薄的涂啊。”
齐枞汶本就是存心跟她玩闹,如今听她这样说就笑,“你当朕是小孩哄呢。”
“若是我见过陛下小时候,我就来疼陛下。”秦云颐说。
“果然都听进去了,还跟朕装疯卖傻。”齐枞汶手就近抓了一把软肉,然后反身把秦云颐压在身下,“朕当时是哄你呢,朕小时候,也没那么惨。”
“陛下?”
“天还没黑呢。”
后宫在第二日才知道,贵妃昨日封了上林苑,是和陛下在里面玩冰戏,李嫔请安时提起这头,“不就一个冰戏,贵妃娘娘防我们怎么跟防贼一样?”
“要不是贵妃安排这出,本宫还真不知道,陛下原来喜欢冰戏。”皇后感慨说,“贵妃是这后宫中体贴陛下第一人,大家都要学习着些。”
“臣妾若能像贵妃一样,陪伴陛下的时日那么多,也能样样体贴陛下。”李嫔说,“只可惜臣妾连见陛下一面都难,又从何谈起体贴陛下。”
“在后宫广施雨露也是陛下的职责之一。”皇后说,“陛下如今已经是很尽责,你们都要把握住机会,要知道,陛下还是王爷的时候,一个月足有二十天都是宿在贵妃那的。”
“这么说来,要是贵妃能生下孩子,早没有你我的事了。”如嫔抿嘴说。
“贵妃如此盛宠,却从未有过孕息,怕是。”肖嫔欲言又止的,“罢了,各人的机缘不一样,臣妾盼着能像贤妃姐姐这样的好福气才好,儿女双全的。”
“本宫在这,各位姐妹要夸也好,要酸也好,本宫都无事。”贤妃开口说,“只是贵妃不在,各位妹妹不提贵妃就没了嘴可以说话了。”
“贵妃不来请安,她们记挂贵妃也是正常。”皇后说,“你若不喜欢,以后让她们都不说就是了。”
“太后那想要见二皇子,等会本宫带他去,等从玉寿宫回来,再让人送到你宫里。”皇后和睦的说。
英妃掐着手笑,“太后娘娘想见二皇子,自然是要见的,可惜太后不喜欢我,否则就不用次次都要麻烦皇后娘娘了。”
“不麻烦。”皇后笑说,“本宫也喜欢二皇子。”之前太后突然说要见二皇子,又嫌人多,只让皇后一个人去,皇后抱着二皇子去玉寿宫还有些不明白,就算她知道陛下不会再跟她生孩子,但是到底没那么快死心。
而且就算她要抱养孩子,也不会抱养娘家显赫,位分又高的贤妃之子。
太后却是这么跟她说,“你自然不用抱养她的孩子,但是你是嫡母,你是皇后,贤妃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你抱过来,她半句不是也不能说,你随时能抱走二皇子,你说,贤妃日后还敢不敢对你说句不字。”
“她不敢,她怕。”
“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冒险,她都不会拿二皇子来碰的。”
太后笑说,“你反正每天都要来玉寿宫,隔三差五就抱着二皇子来给哀家瞧瞧,咱们娘两说说话,之后呢,你又好好的把二皇子送回去。”
多来几次,只有贤妃胆战心惊的份。
皇后见英妃果然对自己恭敬了许多,心里感慨姜还是老的辣,心里对太后又近了一分。
她知道太后的心思,如果日后她只能借腹生子,和太后结盟也不是不可以。
金贵人关紧门,赤着脚在地毯上跳舞,跳的满身大汗,翠羽掐着时间,“贵人,休息一会吧。”
“不能休息。”金贵人喘息着说,“离过年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
“翠羽,你去地泰宫说了,皇后娘娘答应了吗?”
“皇后娘娘答应了。”翠羽说,“可是贵人,你真的想好了要在除夕大宴上献舞吗?到时候宗亲贵族们可都在,贵人,这可是,”自甘轻贱啊。
金贵人嘲讽一笑,“贵人,真是哪个牌面上的人不成?”
“今年,金家连一个进宫的席位都没有,我若不拼一把,难道真在这贵人的位置上到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