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焦头烂额的大夏显庆皇帝宇文承继呆呆的坐在椅子上,阴沉着脸注视着自己端庄美丽的女儿――被称为中州第一美人的大夏长公主宇文东歌,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与不屑,“你是说,你比这些朝廷重臣的本领还大?你且退下吧,军国大事岂容儿戏!”
“父皇,我虽为一介女流,且从未经历战阵,但军戎之事,几年来跟着景殿下耳濡目染,也颇有心得。”东歌公主的声音犹如空谷幽兰,使人如沐春风,她面色沉静,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在众人面前所受到的轻视与怠慢,一缕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她那瓷白玉润的脸上,明亮的额头光润细腻,两弯细细的蚕眉好似春山远黛,一双幽邃的美眸闪动着迷人而又睿智的光芒,眉宇间透着一抹惹人赞叹的勃勃英气。“昔年无忧公主通晓兵法韬略,她曾全力辅佐高祖皇帝,大夏国乃有今日七州之地,前朝大辰朝亦有公主执兵的先例,父皇难道就连倾听一下女儿的想法都做不到吗?”
皇帝双眉微蹙,默然不语。
几位大臣皆垂首而立,不发一语,只有学识广博的文昭殿大学士宗政渊横站了出来,“陛下,臣素知公主殿下秀外慧中且心怀天下,既然我等诸臣苦无退敌之策,何不让公主殿下直舒己见,或可解救危局!”
“那你姑且道来。”皇帝看着东歌,焦灼的目光中仍然透着深深的疑虑。
东歌公主于是从容不迫的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
“如此退敌之法,简直闻所未闻!”皇帝轻轻摇着头,他那憔悴且苍白的脸上看不到半点欣喜之色。
“陛下,臣倒是觉得此法可以一试。”大学士宗政渊衡率先表示了支持。
其他几位大臣则在一旁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看得出他们对公主的计划疑虑重重,并不十分认可。
此情此景,早在宇文东歌的意料之中,她补充道:此番长林之危,贼首尉迟金墨可谓是老谋深算,他派遣麾下四王之一的靖东王乌梁九言亲自率数万大军前来,从元水过东沙河,再经人迹罕至的黑森林,突然来到此地,沿途竟未被发觉,可见贼寇用兵之狡诈以及东州防备之废驰。”
说到这里,东歌公主停顿了一下,转身看了一眼身边正以异样的眼神打量着她的诸位大臣,接着说道:“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尝闻那靖东王乌梁九言谨慎有余,勇气不足,他今深入长林,以为我方守备松懈,企图捡个大便宜,我却偏要让他看到长林城兵马强壮,万难攻取,致使其军心动摇,不敢妄动。就在几天前,东征的尔朱将军与东州节度使宫仪浩正合力击败了最难对付的贼酋――在反贼中地位仅次于贼首尉迟金墨的平西王孤岚永济,杀敌十万之巨,狠狠的灭了反贼的气焰,那乌梁九言也必将大受震慑,可以想见,其惶惶然已如惊弓之鸟。儿臣断言:出于对被困于长林城下的恐惧,乌梁必然撤兵!父皇可速速派人前往东都,调尔朱英龙将军率军南下黑林渡,断乌梁九言的后路,贼酋必遭重创!”
皇帝听罢,微微点了点头,虽然他的心里依然没底,但由于没有人能够提出更好的计策,故而只好同意东歌公主按照她所的计划行事,并破天荒的给了她节制城中军士的权力。东歌公主的内心十分激动,因为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指掌军权,她知道:虽然这只是暂时的,但已经足以光耀青史了。
那么,东歌公主到底有何退敌之法呢?
其实操作起来也并不复杂。
东歌公主首先命令部分军士及城中百姓支起大锅,然后用稻米熬煮米汤。这一看起来十分反常的行动几乎持续了一整天,直到夜幕降临,米汤熬煮全部完成之后,不论是参与其中的士兵还是百姓,都并不清楚公主的真正意图。
在熬煮米汤的同时,东歌公主命人在城墙上遍插旌旗,并把精锐士兵全部派上城墙,并沿着城墙排成严整的队列。又命城中为数不多的骑兵在离城墙不远的地方往来奔驰,霎时间尘烟滚滚,人喊马嘶不绝于耳,小小的长林城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到了晚上,趁着夜色,公主命人将米汤全部倒进了城墙外围的浅沟中。
翌日清晨,东歌公主一如昨日,依旧命令精锐士卒尽数登上城墙镇守,同时命令全部骑兵在城中离城墙较近的地方往来驰奔。一时间,原本静谧的长林城重又变得嘈杂起来。
城中热闹非凡,城外也是一片喧嚣。
尉迟金墨的五万大军已将长林城团团围住,正在做攻城的准备。
在城南不远处,尉迟金墨麾下四王之一的靖东王乌梁九言登上了刚刚搭建好的望楼,向城内眺望。
大约一柱香的功夫之后,乌梁九言缓缓步下望楼,只见他的脸色阴沉可怖,并微微摇着头。下到地面之后,他对身边的得力爱将北堂城俊冷冷的说道:“你不是说长林城只有守军三千人,攻之易如反掌吗?可我看到的是城墙上旌旗猎猎,精锐兵卒严阵以待,城内则到处都是飞驰的骑兵。”
“大王!”帐下大将北堂城俊闻言大为惊愕,“我们的消息十分可靠,不会有错!想必是敌人虚张声势而已!”
“虚张声势?”乌梁九言将信将疑。
就在乌梁九言拿捏不定,迟疑未决之时,忽有斥候来报:“城墙外沟渠内发现大量马尿,城内或有数千骑兵驻扎!”
“马尿?”乌梁九言大吃一惊,“你确信没有看错?”
斥候信誓旦旦的说:“千真万确!”
乌梁九言转过头来,斜眼觑着北堂城俊,阴阳怪气的说道:“事到如今,你还觉得他们是在虚张声势?”
北堂城俊面有愧色,低头默然不语。
乌梁九言忽然面露悲戚之色,他长叹了一声,无奈的说道:“前日听闻一个可怕的消息,孤岚永济兵败东都,十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连他都失败了,我亦无回天之力!传令下去,全军立即撤往黑森林。”
得知乌梁九言撤兵的消息,显庆皇帝终于从惶恐不安中解脱出来,他也深为自己有一个如此厉害的女儿感到欣慰。
长林城内所有人无不对东歌公主赞誉有加,在这场险恶的危局中,东歌公主的表现堪称完美。
就在东歌公主用妙计智退强敌的同时,大夏平南大将军,定南军节度使司徒川的大军已经进抵凌波湖。
司徒川来到湖岸边的一处沙地上,面对着眼前秀美壮阔的湖光水色,久久伫立,陷入了沉思。此时的他,似有千钧重担压在心头,他那深炯的目光透着深深的忧郁。
“你在想什么?”不知不觉间,龙川郡主漠藏诺云来到了司徒川的身旁,与他并肩站在一起。粼粼的波光辉映在她那美得不可方物的白皙秀美的脸上,漾着一抹夺人心魄的风情。“也许,你在后悔回到这里。”
司徒川看了一眼美丽的诺云郡主,微笑着说道:“还真有点后悔,要知道,打败南辰水师难比登天。”
“可你还是毅然决然的来了。”漠藏诺云苦笑道:“既然来了,就一定要让这千里水泊翻江倒海!”
“会的!”司徒川神色坚毅的说道。
漠藏诺云俯下身去,随手捡起一块小石头,然后奋力向湖面扔去,接着又重新站定,神色变得凝重,“你为何放走唐君若?”
“我无意为难一个女人。”
“到目前为止,她是唯一知道公冶梦月,噢,不,是漠藏诺岚真实身份的南辰人。”
“如果她足够聪明的话,”司徒川意味深长地看着漠藏诺云,“就应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难道你真的不打算利用这件事情大做文章吗?”漠藏诺云脉脉温情的眼神中透出几许悲凉之气。“南辰人怎么可能接受一个来自异邦的女人的统治?”
“你在担心她吗?”司徒川关切的眼神凝向漠藏诺云。
“在大夏定南军节度使的眼中,”漠藏诺云柳眉微蹙,眼神中透着深深的忧虑。“担心敌人的安危不是很可笑的吗?”
“不,这不可笑,”司徒川浓眉微扬,颇为动情的说道:“这世间有些东西是难以割舍的,我能理解你的心境。你的妹妹,南辰的皇后,是一位了不起的女人,即使是作为敌人,也是令人钦敬的,她应该有足够的智慧去战胜困难。”
司徒川的话令漠藏诺云的心情顿时轻松了好多,二人开始肩并肩沿着湖岸散步。
“在聚望岭,还有一个不小的遗憾。”司徒川仰望着头顶浩渺的天空,叹息着说道。
“是关于江都禁军主帅段天诚吗?”
“正是!俘虏里面没有他,尸体堆里也未能发现,估计是逃脱了。”
“很可惜,漏掉了一条大鱼。”
“是有些可惜,”司徒川道:“不过,好在一条更大的鱼已经被除掉了,他就是谋略过人的欧冶俊雄,是你亲手杀了他,他的死对南辰帝国来说无疑是一个重大的损失。”
“她会因此怨恨我的,”诺云面露悲戚之色,喃喃的说道:“她还不知道我是谁,或许此刻她已经登上了南下江都的大船。”
漠藏诺云的猜测非常准确,此时此刻,南辰皇后公冶梦月确实刚刚在静安附近的秋林渡登上了一艘准备返回江都的五重楼船。在此之前,护送她前来秋林渡的大将关龙子云已经在她的命令之下跟随虎威将军端木景洵北上前往昆宁城。
为了确保安全,南辰西方水师副帅申屠沧海亲自率领一支强大的舰队护送皇后一行。
当皇后得知护送她的舰队拥有多达十艘巨舰时,十分不悦,她觉得这未免过于兴师动众,完全没有必要。
申屠沧海只好向皇后耐心解释:回到南方需要经过凌波湖,而如今的凌波湖已经变得异常险恶,千万不能疏忽大意。
皇后听罢,不再坚持己见,舰队遂杨帆启航,目标直指江都城。
几乎与此同时,在遥远的平州,平凉督师慕容骏驰与西凉恪尊细封明兰携西凉道武逐日王野路明山一行人进入了云中城,准备接收来自云州的五千个西凉战俘。
云中郡守南宫信对他的上司平凉督师慕容骏驰以及来自西凉的客人给予了热情的接待,在府邸设下酒宴。
然而酒宴还没开始,一个来自云阳城的信使就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飞快地跑到慕容骏驰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报告督师大人,云阳郡守百里大人特派我来向您禀报:西凉独孤烈已于十日之前自封为德明逐日王,并宣布废黜道武王野路明山!”
“你说什么?”信使话音刚落,美丽的西凉恪尊细封明兰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直视着信使,迷人的杏眼中闪烁着愤怒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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