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四个人坐在屋子里吃香的喝辣的,孙翠香一家却只能挤在廊下的长凳上干啃馒头,仅有的一点儿菜也被四口人每人一口给吃干净了,孙禄寿这样平时吃喝嫖赌惯了的,哪里尝得到味儿?
这么点饭菜还不够他塞牙缝的。
可是因为方才顾蕊把馒头塞给他妹妹孙二丫了,他自然不敢再抢,只好冲他娘抱怨,“我连个半饱都没有,娘啊,我可是饿了四天了。”
他在赌坊堵输了,拿不出银子人家要把他手给剁了,他好说歹说央求了半天,答应把自家房子抵押出去,这才保住了手,可也被人家给关进小黑屋愣是饿了四天,直到他爹娘拿着房契去赎,才把他给放出去。
孙翠香见儿子这么可怜,于心不忍,把手里那个吃了一半的馒头塞给儿子,小意地陪笑,“好儿子,你先吃着。”
孙禄寿也不管他娘吃不吃得饱,先把这半个馒头塞嘴里再说。
孙翠香见儿子还意犹未尽,就瞪着正啃馒头的杨大树,骂道,“饿死鬼托生的,没瞧见儿子饿着呢吗?”
没等杨大树反应过来,她就一把抢过还剩了两口的馒头,塞到孙禄寿手里。
杨大树虽然极不满意,但长久被婆娘给压制,他也不敢有任何的怨言。
孙翠香又把目光瞄向女儿,见她手里还有大半个馒头,就小声对女儿道,“你别吃了,把这馒头给你哥吧。”
因为前头顾蕊不让孙禄寿抢二丫的馒头,所以孙翠香特别小声,生怕顾蕊听见。
孙二丫长期在她娘的淫、威之下过日子,一听这要求,就立马想从了她娘的话,可再低头一瞅自己凸起的小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她可是双身子的人,怎能吃不饱?
“娘,表哥说过让我先吃的。”她小声反驳着孙翠香。
孙翠香就恨铁不成钢般地戳着她的额头,恶狠狠地骂道,“没良心的东西,还不知道肚子的野种是谁的,吃这么多干什么?”
却到底不敢上手去抢,万一孙二丫嚷出来,顾蕊又得过来骂她,她可不敢招惹这疯子,万一一言不合拎着菜刀满院子追着她砍可就麻烦了。
真是一朝被刀砍,十年怕菜刀啊。
孙禄寿吃完他娘从他爹手里抢过来的两口馒头,肚子还没半饱,又闻着顾蕊家屋子里散发的饭菜香味儿,他更加受不了。
跟狗一样嗅嗅鼻子,他又扯孙翠香的袖子,“娘啊,我想吃肉……”语气就跟个要糖吃的小孩子一样。
孙翠香立马就心疼地跟身上掉块肉一样,连声安慰着他,“好儿子,别急。”
孙禄寿那双细小的眼睛就冒出光来,他娘一说这话,就意味着这事儿能办成。
他心安理得地坐在长凳上,等着孙翠香去给他要肉。
孙翠香脸上堆满了笑,端着吃完了菜的碟子,扭着丰腴的腰身跨进门槛,一进屋子就紧盯着顾蕊家饭桌上的红烧肉,眼睛就移不开了。
“小姑啊,你侄儿好些日子都没吃肉了……”她不敢跟顾蕊张嘴,就眼巴巴瞅着咏梅,希望她能分些肉给她。
咏梅也恼这一家子不争气的亲戚,闻言端坐不动,也没搭话。
顾蕊则端起盘子把里头的肉分到各人的碗里,“都多吃些,别剩下。”
尤其是陆凌风,她足足扒了七八块给他,都快把他的碗给堆满了。
孙翠香的脸色青了红红了白,跟开了染坊一样,这个该死的顾蕊,竟敢给她难堪,看她以后怎么收拾她!
不过现在还仰仗着她吃饭,孙翠香也不敢得罪顾蕊,见咏梅不搭理她,就又把一双轻佻的眼睛投向炕上的顾仲书,语气哀哀欲绝,“姑爷,您就可怜可怜我们一家吧?”
顾仲书是个慈善的人,听见这话心下十分不忍,好歹也是亲戚一场,不就几块肉吗?
他看向顾蕊,刚要开口,就被顾蕊给一口拦过去,“我们家也是勤勤恳恳、踏踏实实赚钱才吃上肉的,想当初我们家刚来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时候,也没见谁可怜可怜我们。”
顾仲书就立马闭了嘴,是啊,他们家有肉吃的日子才过上几天啊?刚来的那段日子,咏梅去哥哥家借粮食,还不是被哥嫂给轰出来了?
要不是他闺女顾蕊能钻门赚钱,他们一家三口怕早就饿死了。
顾蕊见状,就知道自己的话打动了她爹了,也就松了一口气。
她倒不是不舍得那几块肉,关键是这肉喂了狗还能给他们家看门,喂了孙禄寿一家,就白搭了。
孙翠香憋了一肚子的气出去了,孙禄寿还眼巴巴地瞅那盘子,见里头一块肉都没有,很是不满地嘟囔,“怎么一块肉都没有?”
孙翠香火大的很,把盘子往地上一墩,哼哼唧唧骂着孙禄寿,“吃吃吃,就知道吃,今晚连睡的地方都没有,看你还吃得下?”
一句话倒是提醒了孙禄寿,他两眼发光地站起身来,四处打量着这个院落,忽然惊喜道,“娘,怎么就没有睡的地方?这不是祖父母留下的祖宅吗?”
孙翠香被儿子一叫唤也想起这茬儿来,顿时两眼直冒星星,“对啊,我们就住这里好了。”
顾蕊咽下一块红烧肉,搁下筷子,嘴角翘起,冷笑连连,真是蹬鼻子上脸的一家人,果然人心不足蛇吞象啊,给他们一顿饭,他们吃饱了就有本事来霸占房子了。
这房子可是她花了好几两银子修缮的,岂能他们说住就住?
倒是咏梅,忐忑不安地看着顾蕊,生怕她嫂子和侄儿两个又生出什么幺蛾子来。
顾蕊已是扬声冲着外头了,“我说这吃人家的嘴短,你们脑子也短啦?”
孙翠香母子冷不防又被骂上了,心里顿时不快,却也不敢说什么,只得听着。
杨大树讪讪笑着,“大外甥,这又怎么了?”
顾蕊指指被孙翠香给扔地上的盘子,冷哼,“这可是我一两银子一个订做的,碰坏一点翻倍给我赔!”
孙翠香本就窝着一肚皮的火,忍了老半天了,听见这话顿时就一跳三尺高,回头就朝顾蕊龇牙咧嘴了,“你家的盘子是金子还是银子啊,就能这么贵?”
“你管它是金子还是银子呢,反正碎一点儿就要赔。”顾蕊才不怕她呢,正愁着下雨天没人斗嘴闷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