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我们往前走,走道尽头已经徐徐走来三人,劲装华服,干净利落的走姿,想来不是一般人。
来人直走到我们身前站住,我才看得清晰,来人是一位中年人领着两位年轻人。
三人衣着裁剪得体,身上没有任何配饰挂坠,却让人生起一种贵气感觉。中年人看不出具体年纪来,笑容可掬的脸上透着一股威严,显然是善于发号施令之人。两位年轻人虽也英姿飒爽,眼神却似有些飘忽,这悬崖对于他们来说,好似也有些影响,风一动,两人眼神也随之摇摆。
这么看来,他们也并不是这里的常客。
中年人眼神均匀地扫在我和庞有力身上,最后看着我笑道,“两位想必就是白木白先生和庞有力庞先生了,久仰二位大名,识荆恨晚啊。”
我也笑道,“还不知阁下……”
中年人淡淡说道,“在下罗天成,今夜冒昧请二位前来,正是我的主意,还望两位见谅,实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罗天成?好耳熟的名字,难道是那拦截我马车的方士天口中的王城宫殿护卫统领罗天成?
“原来是罗统领!”我恭敬说道,这样的大人物竟然亲自迎接我,我内心一阵惊诧和不安。
惊诧的是对方的屈尊迎接,不安的是这恐怕还真让庞有力说着了,可能还真是鸿门宴。
庞有力一听我叫上了“罗统领”,当下跟紧了我,悄悄拍了拍我背后,眼睛一直挤着往前努。
庞有力表情表达能力总是让人云里雾里,幸好我并不是第一天认识他,知道他意思是“看吧,这还不是鸿门宴”。
我冲他微微点点头,表示既来之则安之,一切只能见机行事了。
罗天成淡淡一笑,说道,“白先生身处玄界之外,竟能认识我,实在是荣幸。”
我心中苦笑,敢情这三无人员已经成了我的代名词了,却是笑道,“罗统领的威名踏马城谁能不知呢,倒是我有眼无珠了。”
罗天成说道,“哪里哪里,二位请吧,这里的东家已经恭候二位多时了。”
说着,作了一个请的手势让我们过去,两个年轻人也站到了一侧,让开了路。
我和庞有力相视一眼,从各自脸上表情都能看出各自的心中苦恼来。
这走道不过能容两人行走,这说是让开了道来了,却让通道变成了一米来宽,这不是有心考验我们的胆量嘛。
我俩各自暗自苦笑一声,又冲着罗天成笑了笑,往前走去。
人说走在悬崖边上,只要不往下看,权当走在宽敞的大道上便不会害怕。我走在这过道上却不禁骂起那些人来,人走在宽敞大道上路都走不直溜,这地方谁敢走不直溜试试。一步分成三步走了一刻钟我才走过那两个年轻人身侧,心中陡然一松。
身后却传来庞有力的声音来,“哎,哥们眼熟得很啊,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我怔了怔,小心地回身看去,只见庞有力站在那最后一位年轻人对面,往前靠着对方,拍了拍对方肩膀套着近乎。
心中一阵苦笑,庞有力可真够神经大条的,他是不肯吃亏的主,想着肯定是适应了这狭窄的走道,想要还对方一点颜色。
年轻人神色一凛,却是脚步有条不紊地挪动了一下,肩膀微微移动,本站在走道边上,一转眼却是往后横移了回去,站回了走道中间。
倒是庞有力被他那么一带,直往前走了一步,往走道外俯冲而去,赶忙矮下身子来才堪堪停住身子。
年轻人冷冷说道,“我与庞先生初次见面,又怎么会眼熟呢,想是庞先生看走了眼。”
庞有力站直了身来,怔怔看着对方,说不出话来。
在年轻人身后却响起了罗天成清冷的呵斥声来,“放肆!怎敢对客人如此无礼!”
罗天成往前走来,两位年轻人赶忙站到了走道侧边,紧贴着走道最边缘低着头站住。
罗天成笑道,“我管教无方,还让二位见笑了。庞先生,你还可好?”
庞有力尴尬一笑,说道,“很好很好。”
这罗天成治军如此严厉,想来他在踏马城有那么高的威望,倒是名不副实了。
走道的小插曲后,我们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大概两刻钟才走到对面正殿下的台阶平台上。一路上罗天成众人不发一语,默然地跟随着我们,却总让我有种背后随时被咬的感觉。
待到台阶下,我回身看向了罗天成,笑道,“罗统领,恕我冒昧,虽然我俩荣幸得到车行东家的相邀,却不知道东家尊架何位,还要请教罗统领,免得待会见到东家主人有所唐突。”
罗统领笑了笑,说道,“白先生多虑了,车行东家热情好客,怎会觉得唐突。白先生请往前看,那不就是这家的主人,车行的东家嘛。”
我回转身往上看去,赫然看到台阶上已然站着一行人,十多位排成一排站着,竟是清一色的女子。
有人说,女人一辈子都在和时间抗衡着,聪明的女人到了一定年纪就彻底逃离了时间的束缚,是看不出年纪来的。这也是从来没有人会形容一个女人的年纪说“她已经是古稀之年”,因为对一位女人这样的形容已然是侮辱了她,将她看成是一位失败者。
一行人莺莺燕燕,看起来都在二十岁左右的大好年华,目转神移间,却又散发出二十岁少女没有的成熟风韵。
尤其是当先的那位,虽然此时灯光暗淡,却可想见她定是容貌卓越,立在那里的风姿有如藏在黑夜的一朵玫瑰,虽不能观其全貌,那散发的气息已然醉人。
难道说她便是那踏马城车行的东家?
女子微微抬起了头,边上众人本还偶有轻笑发出,此时也都安静了下来。
“白先生光临本行,本应前去迎接,却还要劳烦白先生辛劳来到此地,妾身心中实在愧疚。”
女子口中虽说“本应”“劳烦”“愧疚”这些敬辞,语气却是那么的理所当然,让人觉得高高在上,可听入耳中,心中却又兴起一种欣然接受的感觉。
我也不觉朗声说道,“能得到贵行相邀,我们实感荣幸。”
女子不置可否,忽然摆摆手,身后便走出两位劲装年轻人来,手持一把椅子走下台阶。
女子说道,“此时黎明将尽,日出将来,白先生可有兴趣陪妾身一同观赏日出?”
女子虽还在问,椅子已经摆在台阶下的平台上,椅子只有两把,竟是没有给罗天成他们准备。
而这时候我也看到,罗天成三人此时还安静地站在走道边缘,默默地看着女子,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微微点头,又看向了台阶上那女子,此时她已经在台阶上坐下,微微斜靠着椅子。
“谢过东家主人!”
我向庞有力点点头,示意我们也坐下,却见他竟也是看着台阶上的女子,有些失魂落魄,忙一把把将他扯下椅子来。
我这才又看向女子,“能和此间主人共赏日出,当然是我们的荣幸。不过还要请教东家主人,相邀我们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女子有些懒散地转了头来,说道,“听说白先生昨日经历繁多,一夜未休,此时何不同妾身先赏过这日出再说也不迟,先生也好稍作休息。这世间的事情,大多都是欲速则不达,您说是不是?白先生。”
我笑了笑,正要说什么,庞有力却暗暗地捅了我一下,低声说道,“我说白木你别这么死脑筋好不好,人家主人好心请我们看日出,就先看日出嘛。”
我微微转头看着庞有力,这不久前还对这里主人没一句好话,现在怎么站到了别人的阵营了?再抬头看向不远处安静站着的罗天成,心中不觉一沉。。
这车行的东家断然不是城主的小舅子了,却似乎比城主的小舅子要厉害得多了。
我暗自叹息一声,往台阶上微微躬身说道,“那我们便恭敬不如从命,谢过东家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