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半城被赵启明松手的力道所致,踉跄跌倒在厅堂外后,苏昱眉头一紧,此时,赵府亦有许多家族中的侍卫闻讯赶来,各个腰佩唐刀,虎视眈眈的看向苏氏父子。
他们的武艺,大都不俗,甚至可与知州府内的衙卫们相提并论,早知道,那些衙役可都是从军中十里挑一出来的高手,用来负责护卫知州府以及管理苏州日常琐事。
此时他们的出现,在无形中,给苏昱造成了很大的压力,莫非赵启明不分青红皂白,真要杀了半城?
这时,他刚才松出的一口气,已经重新提在了嗓子眼里。
赵启明却挥了挥手,没有说一句话,那些家将们却立即撤离,训练有素头脑聪慧,放在军中,也都是些虎狼之将。
“苏昱,为证实你儿子所说事实,我觉得,有必要带着他去一趟春风楼!”
丧子之痛,令他难受至极,若非见惯了生离死别与血雨腥风,恐怕他此刻,早已然泣不成声。
苏昱看了看赵启明的东动作,又仔细听了听他说话时的语气,心中这块起起伏伏的大石头,终于是放下了。
有杀意、有气愤、有悲伤。
但还有理智,不至于连谁是敌人都分不清。
不过,即使今日自己的儿子能够逃过一难,恐怕今后苏家与赵家的关系,也将会每况愈下了,为了能及时弥补,即使弥补不了两家关系,也不能使其恶化的苏昱,果断开口道:
“贵公子慷慨赴死,令人惋惜,此事我苏家亦有责任,别说带着半城去春风楼,即使今后让他为赵家赴汤蹈火责也是应该的!”
赵启明此刻悲愤难平,辛辛苦苦养了二十多年的孩子于昨夜身死,这做父亲的,心里焉能好过?听了苏昱冠冕堂皇的套辞,他冷哼一声,道:
“不必了,我赵家的仇,还不用假借外人之手来报!不过…若是让我知道,你的儿子骗了我、骗了赵家!那么…后果你应该是知道的!”
苏昱点了点了,不在言语。
事到如今,又能说些什么呢?
“赵虎,调些护院,随我前去春风楼!”
赵启明一声怒吼下,站立在厅堂不远处的一人,立即俯首,回声道:“诺!”
片刻功夫后,十余位高手集结,整装待发。
赵启明做了一个‘请’得手势,说道:“苏家父子,前方领路吧!”
苏昱无奈,就依这件事而言,其实苏家已经放低了姿态了,只可惜,对方好像根本不领情,还总以为是苏家真的做错了事情。
可是,即使如此,又能奈何?
论家族之底蕴实力,苏家根本不如赵家,能够更好的在苏州城生存下去,苏家唯有一忍再忍、一让再让,别无他法,只不过,这些点点滴滴的事情可是都会记在心里的,留待将来解决罢了。
苏昱扶起苏半城,父子俩‘引路’前往春风楼,走这一遭,不用明说,这父子俩也是丢尽了脸面。
不过若是能让苏家逃过一劫,不参与到此事当中,即使再多的脸面,苏昱觉得也是能丢的。
尊严这东西,时机尚未成熟时,是可以丢弃的。
春风楼。
赵家一行人来至。
气势汹汹。
楼里负责接待的姑娘,根本不敢靠前。
原本喧闹的春风楼,此刻嘎然间静止下来。
“诸位,今日赵家办事,还望给个面子。”
赵家护院首领赵虎单手伸向门外,看着春风楼里来寻花问柳的客人,如是说道。
那些客人,自然明白这是何意,大不了改日再来,看今日赵家气焰,怕是有大事发生,待在这是非之地,总归是不好的。
而且,赵家这面子,不得不给。
不出一会儿的功夫,春风楼里的客人尽数退去。
赵虎又大声道:“有请春风楼楼主玉三娘出来一见!”
这话刚落地,从二楼便下来一雍容华贵的女子。
这楼主乃是一名极具华容魅力的妇人,年龄约莫正值虎狼之年,体态丰腴,身姿妖娆,风韵犹存。
“不知赵家家主大驾光临,是有何事?”
玉三娘说起话来,都透着一股甜意。
赵启明冷哼一声后,语气平淡道:“你会不知?将那名叫晓兰与墨仙儿的两名女子叫出来!”
玉三娘皱了皱眉头,果然,来者不善,“赵启明,你儿子的死,和我春风楼没有关系!”
赵启明道:“有没有关系,你说了不算,叫出来!”
玉三娘极为护短,自然不会让楼里的姑娘受委屈,道:“你说叫就叫?凭什么?就凭你赵家?这还压不倒我!说到底,这大唐天下,世家还翻不了天!”
赵启明怒道:“可这苏州的天,你春风楼,顶不了!墨仙儿涉嫌谋害我的孩儿,叫那晓兰的女子出来一问便知!”
玉三娘自然是注意到了‘负荆请罪’的苏半城,冷眼一瞧,他便让楼里的其她姑娘去请晓兰过来。
昨日,晓兰回来时,多有不满墨仙儿,说了她很多不好,但并没有掩瞒事实经过,按理说,春风楼不找赵家的麻烦就是好的了,怎么赵家还反过来怒气冲冲的。
玉三娘觉得这其中没有这么简单,有猫腻。
晓兰缓慢下楼,来到玉三娘身前,向赵氏一族与苏昱父子微微施礼,这时,玉三娘道:“将你昨日经历的一切一五一十向赵家家主讲个明白,让他们知道,究竟是谁理亏,居然还在这里恬不知耻!”
晓兰有些害怕,显然是被赵家的阵仗吓到了,又看到苏半城向自己点了一下头,她便似乎来了底气,开始说了起来。
然而她所说的,却与昨日说给玉三娘的话不同,而是另外一套说辞,与苏半城的说辞一摸一样。
玉三娘顿时骑虎难下,喝道:“晓兰,你昨日可不是这么说的!”
晓兰当即被玉三娘这一喝惊吓,没有丝毫犹豫的跪了下来,道:“楼主恕罪,兰儿是怕有朝一日会被仙儿姐姐报复!”
玉三娘气从心上来,手指指着晓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怎么能这样?
你们可是姐妹啊!
即使平日里磕磕绊绊不断!
但你们是姐妹,怎么相信选择外人,都不愿帮自己人,难道外人真的会真心帮你吗?
玉三娘很心痛。
赵启明道:“听见了吧玉三娘,将墨仙儿叫出来!”
这时,受到余惊没有休息好的墨仙儿现身。
“赵家主,您当真以为小女子如此攻于心计?”
墨仙儿直视赵启明,心中无丝毫畏惧。
赵启明冷声道:“你就是墨仙儿?”
墨仙儿点了点头,道:“你的儿子,欲对我行苟且之事,死得其所…昨日……”
墨仙儿将事情的原原本本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
越说赵启明的脸就越疼,他怒火攻心,羞愧难当,“闭嘴!妖女,竟敢如此扭曲事实!”
墨仙儿莞尔笑道:“你儿子是怎么样一个人,你心里难道会不知晓?”
赵启明心中怒火彻底爆发出来,竟当着始料未及的众人眼中,一个箭步冲上前去,速度飞快,直接掐在了墨仙儿的脖子上。
墨仙儿身在二楼拐角。
赵启明用劲十分有分寸,这样一位弱女子,根本禁不起自己的劲道,可是在这里,理智告诉他,不能杀了她。
“老夫让你闭嘴,一个歌姬,也胆敢在老夫面前如此无礼?”
墨仙儿并没有被赵启明的举动所惊吓到,只是脸色被他五指掐在自己的脖子所致,有些涨红,呼吸急促,说不出来话。
“赵启明,你敢!”
玉三娘大喝。
赵启明道:“老夫亲生骨肉都死了,有何不敢?”
在这时,苏半城突然道:“伯父别听她的,那妖女满嘴喷粪,胡言乱语!”
这种关键时刻,他也顾不得维持自己的君子形象了。
“住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这句话,竟从赵启明与玉三娘口中同时说了出来。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赵启明!老娘警告你,这里是春风楼,背后站着的是玉女宫,你敢乱动一根手指试试!”
玉三娘也顾不得形象了,彻底因护短而彪悍起来。
赵启明冷笑一声道:“老夫嫡长子正在太原剑阁求学问道,所以不用拿江湖门派来吓唬老夫,更何况她们还不会因为这一件小事,而对整座江南道有着深远影响的赵家动手!”
如若大唐这天下有何学剑圣地,那么便不得不提及西蜀剑宗和太原剑阁了,同样是传承久远的武林势力底蕴雄厚,同样是名家辈出剑中翘楚,这两者的区别无非便是前者广纳天下有愿学剑之徒,走的是达剑术之极致、无招胜有招的路数;
而后者则便是善于以气养剑,以求剑意相同,但以气养剑需有大毅力者才可有所作为,所以愿走此路数的人并不多,而剑阁也更是本着宁缺毋滥这一重要因素,所收教的徒弟一向比之前者少太多,可每一位从剑阁而出的人无不有着惊人之处,所以日子一久,江湖中人便有了一句话用来称赞太原剑阁:‘剑阁子弟不过百,过百不可敌,过百必极盛!’
这句话仿佛被赋予了一定魔性,让不少醉心于武道一途的少年郎都踏上了前往剑阁得求道之路,然剑阁子弟唯恐量多不精,便干脆弄了一个‘剑阁入门测斗’的花哨名头,可谓开武林门派之先河,这番做法让不少江湖名宿都是惊讶般的合不拢嘴——收个徒弟还能这样玩?
殊不知这样玩儿,不光可以去其糟粕,取其精华,还可以让剑阁子弟长此以往下去经久不衰,再不济,也最多是个人丁不兴。
不过,现在的剑阁因为有与蜀山剑宗老剑圣叶清玄齐名的剑神齐众妙在,所以基本上衰落一说无从谈起。
而这赵启明的嫡长子居然入学太原剑阁,实属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赵川并非是嫡长子,他还有个兄长名叫‘赵焱’,此人,便是太原剑阁老剑神的入室弟子之一。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声音响起,“你说我玉女宫不会对你赵家动手,是因为太原剑阁与你赵家的威望是吗?那你有胆儿的,敢乱动一根手指试试!”
赵启明听到声音的来源是在三楼,便抬头看去,却见一年轻女子缓慢走下楼来,他道:“你是何人?”
赵启明不敢轻视,因为他从这女子身上观察到了先天境界的实力。
如此年轻,便就步入先天,不可思议啊!
那女子边下楼边道:“我?你说我是谁?那你可听好了,本姑娘只说一遍,我叫禾宁,玉女宫关门弟子!
江湖龙凤榜中排名第七、胭脂榜排名第三的,正是我大师姐玉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