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击杀败合扬,郭岱也有些惊心,他抬手虚摄,五气飞刀从秘境外穿过门户飞回手中,飞刀上已经有几丝裂痕,分明是被外力强行破坏的。
“好强横的力量,若是在秘境之外,恐怕就是阵破人伤的下场。”郭岱言道。
宫九素见五气飞刀的损坏状况,说道:“世上破阵无非两条路子,一是合锁对钥、解破阵枢,二是用外力强行击毁。合扬既然擅长法阵之道,当然也有破阵之法。他能够依借山川之势布下连你都未能察觉的法阵,可见其人法阵造诣,甚至已经超越当年的女祖静虚。”
“对啊,我在静族寨子中,借助纵目蚕丛面,至少还能窥见阵图变化,来到此地之时却毫无所感,合扬的法阵修为远在我预料之上。”郭岱多少有些惊叹,转而问道:“可这么说来,他在曜真城中全无护身之力,是被你所布法阵瓦解,难道你的法阵修为比合扬更高?”
“怎么?很稀奇吗?”宫九素问道。
“对,很稀奇。”郭岱直言道:“你自化生之初到现在,也就一年左右,合扬修行少说也有百多年,你精进之速也太可怕了。”
宫九素笑了:“你也不想想,九宫太素图乃是主人与重玄老祖所汇聚的罗霄宗传承菁华,有此根基,我自化生之初,便至少有元神大成以上的境界。正如你一年之内进境显化外相修为,难道真是仅靠一年间的修行吗?”
“你这么说,我还要多谢合扬过去二三十年的教导培养了?”郭岱望着秘境门户说道。
“若说谢,方才你可是毫不犹豫地动手了。”宫九素有些疑虑地说道:“可我没料到,失去法阵护身的合炼妖身,居然脆弱到这种程度。”
“你好歹夸我两句,不是合扬炉鼎脆弱,是我刀剑锋芒强劲。”郭岱有些不快地说道:“金弦抚万尘、瀚海雪阑干、剑光生百丈,加上我自创的含藏雁云刀,四法合于一击而出,如今的我不用白虹剑,也能轻松击败舟半渡那样的人物。合扬再强,无法阵护身,怎么可能挡得住这四法合击?”
“你厉害,行了吧?”宫九素婉约温语,随即又提醒道:“可你别忘了,方才也只是侥幸在曜真城秘境中,合扬尚未窥破我所布法阵之妙。要是在外面再次遇见他,你可没有这等好运了。”
身处曜真城中的郭岱,因为有先天化元阵庇护,除他与宫九素外,世上无人能在此间施法攻击,等同只能用肉身炉鼎格斗搏杀。如此一来,郭岱在这个秘境中几乎可以说是天下无敌。可这样的无敌,也太过狭隘了。
郭岱担忧道:“我总不可能一辈子呆在曜真城中吧?要是趁我离开之时,合扬又来此地试图解破法阵,你打算怎么办?”
“放心,我已经在秘境法阵中留下禁制,任何试图解破法阵或动摇秘境之人,必将受到反噬冲击。解破越深,反噬越强。”宫九素言道。
“禁制?反噬?是我感应不到的那一道法术?”郭岱立刻明白过来。
“不错。”
郭岱抬头仰望,看着天穹正中那颗星辰,问道:“那是一道怎样的法术?”
宫九素似乎是在郭岱面前调皮一笑,不着痕迹地撩拨一下,说道:“秘密。”
也不知郭岱在想什么,干脆说道:“那我就不问了。”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宫九素问道。
郭岱收起五气飞刀,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块石头,那是他从沥锋会灵材库中要来的白贝石。
“凝炼罡煞,顺便试着炼制术兵。”郭岱握着白贝石说道。
白贝石是南境海滨之地一种随处可见的石头,形如白贝,绝大多数只是寻常石头。只有经年累月受潮汐涨落冲刷,与日精月华相感应,尚能留在海滨而不损者,方能孕育出几分灵机,是一种十分平常的灵材。
在南境,白贝石是辅佐布阵的灵材,甚至稍加修士法力祭炼,能够有驱虫妙用,成为家家户户保平安之物,算不得贵重稀奇。
甚至将白贝石本身炼制成法器都很少人做,因为这种东西所能凝炼出的物性,实在薄弱得很,也无法祭炼高深妙用。就像一个小茶杯,焉能舀起浩荡江河?
而凝炼罡煞,其实就是借天地灵气,改变物性,如抟泥成器、窑火烧焙。
即便郭岱有关函谷所传的罡煞篇,也不是直接给自己修炼的。因为罡煞篇就是要让灵根修士炉鼎体魄发生前所未有的转变,这个过程也是凶险重重。哪怕是凡间烧制瓷器,也有失败器毁的可能。灵根修士要是不解天地灵气运转之妙,贸然凝炼罡煞,就像将自己置身刀山火海之中,凶险倍增。
白贝石物性细微而平和,借其凝炼罡煞来推演自身修行,最是恰当不过,这个过程也可用来推演术兵炼制之法,可谓是一举多得。
只见白贝石缓缓飞起,郭岱按照法诀运转气机法力,周围环境虽然没看见任何变化,但白贝石本身却仿佛被无形之火灼烧,渐渐变得白亮炽热,连同周围光影都出现扭曲热气。
过往方真修士炼制法器,主要是以自身神气来炼化天材地宝、祭炼妙用禁制,真正借助罡煞者寥寥。但如今灵根修士本身能自如吸收天地灵气,本身就像是一处灵枢汇聚而成的秘境,内外气机接合无碍,凝炼罡煞会更为容易。
只不过和日常调息行功不同,凝炼罡煞必须一气呵成,就是考验灵根修士根基功力与心性坚定,稍有中断,则前功尽弃。这也是为何凝炼罡煞必须要有丹枢篇的基础,否则灵根修士很难有如此深厚功力定性。
好在这些事都难不住郭岱,他引动秘境罡煞,白贝石物性渐渐发生转变,原本需要长久炼化之功,竟是在转眼间被秘境罡煞淬炼地晶莹剔透、耀眼生辉。
郭岱一挥手,散去白贝石内外炽热,将其收入手中端详一番。如今的白贝石恐怕都不能叫做白贝石了,经过郭岱这么一番祭炼,石头内外晶莹剔透,宛如无色琉璃,却又可以折射出七彩光华。
“如果说这是术兵,也未免夸张了些。”宫九素说道:“这块石头本身确实没有你祭炼的任何妙用,但受罡煞淬炼,已经不再是过去的白贝石,而是拥有折光幻变的特殊物性。”
郭岱说道:“物性变化,并不完全是我的法力,也受秘境罡煞所影响。曜真城秘境安稳不失,淬炼出的术兵也带有秘境坚稳特性。至于石头透光,只是罡煞火候罢了,非是人人能似我这般驱用秘境罡煞。”
如果是其他修士炼制术兵,当然不是转眼间成事,也不可能像郭岱一样,找到一处秘境来闭关。术兵其实就是为了方便灵根修士集中汇聚天地灵气,用长久时日来温养淬炼,相当于一件伴随自己修为提升而不断增长威能的器物。
术兵既有此名,从一开始便是为战斗而设,一件与灵根修士气机相通互感的术兵,就是用来增强修士法术、引导灵气运转的器物,没有额外的妙用,只看灵根修士自己的能力。
炼制术兵的过程,其实就是凝炼罡煞,只不过灵根修士自己修炼罡煞篇,不可能像慢慢温养术兵那般,必须一口气凝炼功成。无论是根基不足、还是定力散失,凝炼罡煞不成还是其次,很有可能留下隐患与缺陷。
而这也是无法回避的,哪怕是正法修行重重次第,也非人人能够堪破证悟,灵根修法已经足够宽松,有这么一些缺陷也难免。若想规避,那便自行用功,回归正法修行,求证元神大成。
至于郭岱自己,凝炼罡煞倒是次要了。灵根修士凝炼罡煞,主要是为了彻底转变炉鼎体魄,改变灵根属气不足,也是一种求证长生的路子。郭岱因为是混元金身,凝炼罡煞的过程,其实早在获得混元金身之初便已完成,如今回首才恍然大悟。
这也并非是说,其他灵根修士未来都能拥有混元金身,但至少是一条可以求证的路子。
“过了这么久,合扬也没有再来。”郭岱说道:“莫非是真的怕了?”
合扬刚刚才来过曜真城秘境,按说郭岱没理由就此安心凝炼罡煞,可他还是选择留在秘境中逗留不出,唯恐就是合扬还有什么后手留在秘境之外。郭岱还为此大开秘境门户,没有另外再布下法阵,合扬却还是没有出现。
“我猜测,合扬是被你刚才那一击所震慑住了。”宫九素说道。
郭岱问道:“以合扬的修为也会被我的法术所吓到?”
“你的精进肯定在他预料之上,其次是曜真城秘境变化出乎预料,若无必要肯定不会轻易再犯。”宫九素说道:“而且我觉得合扬还是有几分贪生怕死。”
“我觉得以合扬的境界,理应堪破这点心性了。”郭岱言道。
“他若真的堪破,何必修炼蜕化解形?自他踏出这一步伊始,心性修行便已开始退失。”宫九素判断道。
郭岱说道:“那好吧,我在秘境门户留下一道法术,若再有人闯入此地,我会有所感应。如果合扬要再度犯险,说不定你留下的禁制法术便会奏效我倒是不希望他这么轻易就死。”
“他若珍惜性命,反倒会站在你这一方。”宫九素说道。
离开曜真城秘境后,郭岱便再度隐去身形,一路上并未受到任何阻拦,也没发现合扬的跟踪或窥探。而回到广元隘谷后,郭岱也不必再躲躲藏藏,如今以他在南境的名望,光明正大现身,反而让宵小之辈不敢贸然动手。
郭岱一回到济幼坊,跟费尤等人交谈几句,有一名修士前来通报:“岱尊,有人求见。”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济幼坊的人都称呼郭岱为“岱尊”。有趣的是,当初身为虚灵分体的郭岱,其代号也是岱尊。
“天天都有人想见我,这次又是什么人?”郭岱问道。
那位修士神情有些古怪,支吾道:“是、是一名小姑娘,叫桂青子,说是岱尊的旧识。”
“叫她过来。”郭岱暗自一惊,江都之前的事情他已经了解,青丘山不为外人所知,但经此一役恐是凶多吉少。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种地方撞见桂青子。
当桂青子被带到后,她一看见众人围簇的郭岱,双眼泪水不住涌出,然后朝着郭岱飞奔过去,啼哭道:“郭公子!我总算找到你了!”
好一段日子不见,桂青子模样并未大变,只是背着一个大包袱,略显疲乏、两眼通红,扑进郭岱怀里低声啜泣。
要知道郭岱周围这一群可不止寻常方真修士,还包括南境诸国的派遣而来的公卿贵人,看见桂青子这幅模样,还以为郭岱与她有什么旧情。
“呃这个,诸位先回去,费执事你去安排一下。”郭岱将众人先行劝走,单独与桂青子相处,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青丘山呢?”
“青丘山烈山姐姐、还有其他哥哥姐姐,他们都被大坏蛋抓走了。”桂青子止不住泪水,讲述起当初经过。
郭岱一听便已明白,前去青丘山掳走烈山明琼与众妖修者,必定就是合扬。当时烈山明琼奋力将桂青子送走,让她去向玉鸿公主传讯,并且让桂青子远离江都避祸。
桂青子自然照做,自己一路跑回最早栖身的华岗会,过了好一阵才听说江都一役的事情,担惊受怕又不敢回江都。后来听说郭岱在广元隘谷设立济幼坊,救治失魂婴儿,桂青子这才来到此地,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郭岱。
“这些日子,你受苦了。”郭岱抚慰着桂青子说道:“可你为什么是来济幼坊?江都现在应该已经安定下来了。”
桂青子擦了擦泪水,说道:“江都和东境戒备得厉害,我担心被看出原身,据说太玄宫的修士在搜捕妖邪,我不敢过去。想来想去,只能投奔郭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