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黄袍道人手里提着一柄桃木剑,剑身上有用朱砂写就的符咒,听他喝出一声“咄!”,剑尖直指,一股无形法力镇住桂青子身形,使得她无法动弹。
“原来修为也不过如此。”黄袍道人捻着鼠须,笑容猥亵地说道:“来啊,给这位小侍女锁上迷神枷,本道爷回去后再好好疼惜你。”
黄袍道人下令后,小巷两端走来几名壮汉,手里提着类似枷锁一样的东西,眼看着就要将桂青子锁上。谁料桂青子浑身豪光大作,靠近身前的几名壮汉直接被喷薄豪光轰飞,或是撞回人群,或是被嵌入墙壁。
“不可能,本道爷的丧魂咒,元神大成以下绝难抵御!”黄袍道人闪身躲过飞撞回来的壮汉,惊愕不已地看着全身笼罩在豪光中的桂青子,桃木剑连连挥动,丧魂咒法力一道接一道地扑去,却被豪光全数瓦解消融。
眼见拿手法术全然无用,黄袍道人自知惹到了厉害角色,刚想着要遁逃,豪光消散,现出内中一名高挑妖媚的女子,身后隐隐浮现数道虚影,好似灵动的尾巴,又像是不断灼烧的妖焰。
“你、你竟然是大妖!”黄袍道人脚一软,差点跌倒在地,他身后一些人已经开始逃跑了。
“大妖?”妖媚女子微露疑惑,眼眸扫过那些转身逃跑之人,无需任何动作,那些人竟然凭空着火,青色妖焰焚身灼神,被点燃之人无不惨烈哀嚎,但很快连声音都发不出,只剩下一团灰烬。
“你、你我”黄袍道人彻底崩溃了,从怀里抽出一张符咒,还不等他施展,手上就被妖焰点燃,发出惨叫声。
然而此地战斗与惨叫声根本没有传出巷子,甚至没有惊动两旁民居,仿佛是一条狭长封闭的甬道,妖媚女子一旦出现,便将内外封闭隔绝。
“你们那个上华玄真师到底是什么来历?”妖媚女子冷冷言道:“我劝你赶紧回答,否则连形神都会被烧得一干二净。”
“我说、我说!师自称是虎庙街修士,可我们并不知道虎庙街是哪里。师本人也并不在此地,我们只是听命行事,别烧了、别烧了!”黄袍道人来回打滚、丑态毕露。
“虎庙街?”妖媚女子冷哼一声收回法力,那黄袍道人挨不住痛苦,昏厥过去,哪怕捡回一条命,双手经络筋骨也被妖焰烧得尽废。
说完这话,妖媚女子纵身化作一团火光冲天飞腾,直奔城外这伙道士落足的道观而去。
“这个真是桂青子?”
当妖媚女子离开后,郭岱在一旁屋顶现出身形,他轻轻拂袖,那名昏厥倒地黄袍道士化为灰烬飘然散去。宫九素借郭岱耳目目睹方才经过,没料到桂青子居然会产生此等变化。
郭岱说道:“这就是我所设想的力士金甲,随心念变化、易换形容,如显化外相一般。而不是寻常意义上的盔甲,更不是关函谷所要的牢笼。”
宫九素问道:“但桂青子不像是会大发雷霆的性子啊。你确定你的混元之精没出错?”
“我所凝炼的混元之精就是崇正无差的仙家玄功,会变成怎样,全看桂青子自己。”郭岱说道:“你可别忘了,桂青子毕竟是妖修,而且又经过烈山明琼那妖女指点,就连二度变化的形容也有些像她。过去她跟在我身边是乖巧,可不代表就完全没有脾气。”
“抬手把人烧成灰的脾气?”宫九素问道。
郭岱言道:“不是,桂青子有难得的赤子心性,在我身边依旧不受魔道修行之沾染,却又超脱于浑噩无明。别的事情还好说,拿婴孩性命作祟之举,是她所不可容忍。”
“物伤其类?”宫九素说道。
“差不多,但非是狭隘族类之别,而是同为赤子。”郭岱忽然望向远方,说道:“西边云气大动,有高人来了。”
宫九素说道:“听你这语气,似乎来者修为不浅?”
“是鬼道邪修,云中似乎还有万千亡魂,遮蔽感应、难以窥测。”郭岱说道:“这种层次的邪修当真少见,看来世道将倾,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
“莫非是那道士说得虎庙街修士?”宫九素猜测道。
郭岱反问道:“你不知道?”
宫九素答道:“我又不是万事皆明,但鬼道邪修在你面前,也兴不起什么风浪。”
桂青子化作一团火光飞出城外,不打招呼直接砸落在那甫经修缮的道观。
大概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方真道中有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那便是有再大的仇怨,要向别的宗门问罪寻仇,必须要事先向对方通报,问清缘由再论恩仇。
其实这并非某条逼守之规,只不过方真修士有今时今日的成就,是绝大多数凡夫俗子所不能企及的,没必要因为一点意气之争诉诸杀伐,如绿林莽夫般不惜性命。
加上世代更迭,方真宗门大多有法阵禁制庇护,不打招呼硬闯才是寻死之举。但也因为方真宗门守备森严,导致江湖散修难以向大门派寻论仇怨,最终要么向其他修行同道求助,要么趁仇家离开宗门道场之际动手,要么就只能自己把怨气压下。
不过桂青子现在来到这道观,就是要找此地所有人的麻烦。她刚一落地,四周就陡然升起法器灵光,形成一座壁障牢笼,将桂青子困束在其中。
“什么人?竟敢冒犯上华玄真师清修洞府?”
“小心!来者非人,恐怕还是一头大妖!”
“怕什么?我们一起上!”
道观之中涌出数十名道人,他们大体都有几分修为法力,手中多持法剑法铃,在法障之外布阵,试图压制桂青子。
法障内中缓缓出现变化,上下左右刀丛如林,似乎要将桂青子身体贯穿。
桂青子看也不看,双手两团妖焰放开,瞬间将法障内中化作一片火海,竟是由内而外硬生生撑破壁障。
轰然一声,道观庭院地陷三尺,四周布下的法器铿然崩裂毁坏,火浪席卷四周,数十名道人非死即伤,霎时间哀鸿遍野。
“不,不是你们。”桂青子形容变化后,心性似乎也有所不同,她环顾四周,冷言问道:“拘役怨魂治愈失魂婴儿之人呢?”
“大、师不在”一名道人艰难答道。
“那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桂青子逼问道。
那道人捂着伤口说道:“我们、我们就是在此地修行,师说了,来日会寻一处更好的修行福地。”
桂青子问道:“虎庙街又是何处?”
“我们也不知道,师几天前就离开了。不、不要杀我”
桂青子信手一挥,无形法力卷过,周围道人纷纷昏倒。她刚想离开,忽感杀机临身,纵身闪跃,一线红光照下,本就因方才斗法而塌陷的地面,蓦地如面团般发胀,随即轰然爆裂。
惊人冲击将道观瞬间摧灭,瓦砾飞溅间,桂青子身形连闪,她犹在惊疑攻势来处,但丝毫不敢停留一地,对方藏身暗处不说,修为恐怕也在自己之上。
“小狐妖,要躲到哪里去啊?”
此时天上传来一人传音,话声中带着晃动元神的法力,让桂青子不仅身形一滞,在飞溅的瓦砾间失足跌落。
还不等桂青子落地,紧接着一只巨大鬼手从天而降,直欲拿下桂青子。
桂青子见状,立刻现出祭阳令,浩大清正阳和之气扫出,将鬼手挡在数丈之外。可即便如此,桂青子也仅能勉强自保,鬼手在祭阳令妙用前微微一散,弹指间再凝实体,带着崩山之威,将桂青子压落在地。
鬼手乃是由无数亡魂汇聚而成,这一点桂青子稍一交手便已明了,可祭阳令也有渡亡祛邪的妙用,自己全力施法也仅是轻微削弱鬼手之威,由此可见来者修为之高、所聚亡魂之多。
而在天上滚滚乌云间,一名道人端坐其中,巨大鬼手便是从他坐下乌云延伸而出,直直通往地面,如同按住意图挣扎脱逃的小耗子,带着几分玩弄心思,并未用尽全力。
“哦?你这件法器倒是不错,主动献上,我可留你一条性命,好好服侍本尊。”说这话时,那道人的舌头舔了舔嘴唇,青紫色的长舌妖异非常。
桂青子没有闲工夫去看对方面容,她只想奋力挣脱,去找郭岱求救,手中祭阳令光芒大放,令鬼手出现几分虚散之态。
天上道人轻轻摇头,抬手一招,云座之中长出一朵黑莲,含苞待放,当花瓣展开,一股惊人邪能凝聚其中,对准了地上的桂青子。
危机万分之际,忽有银河从天倾,浩荡锋芒经天贯穹,直扑道人而去。
“哼!等的就是你!”然而那道人却无意外,似早做准备一般,云座中又长出四朵黑莲,花瓣展开如四重壁障,硬撼浩荡锋芒。
此时天色已暗,城外天空乌云密布,法力交锋迸发出炸雷震响,曲梅县连同方圆乡野都能清楚听闻,城楼上惊撼更甚,以至于瓦片掉落、城根微颤。
“不差。”云中道人夸了一句,回头望向地面,为了抵御浩荡锋芒,他收回鬼手。而桂青子已经变回原来面容,神色萎靡地蜷缩在郭岱怀中,细声道歉。
“不必说了,谨记教训就是。”郭岱此刻又戴上了纵目蚕丛面,抬头望着天上乌云,正好与那道人对视。
“你就是南天仙师?有点能耐,但跟我预想中不同。”两人天上地下遥隔千丈,自然不可能靠肉嗓子大吼,道人声音细润,初初听起来十分悦耳,但若放松戒备,立刻就会被他传音法中的迷神之力晃动元神。
高人斗法并非亮出法器直接飞天遁地打个火花四溅,这名道人从还未现身就在布置此局,桂青子的变化约略出乎他的预料,但还远不能成为局中异数。他所要真正对付之人,从一开始就是郭岱。
“怎么?不像是夺走镇南军六万神魂的凶煞之徒吗?”郭岱反问一句,话语声中带着锐耳金弦之声,破了对方的迷神法力。
“不必诳言,你能夺六万神魂,无非是依仗法器妙用。”对方倒也不废话:“只不过以你的修行,实在是浪费如斯灵宝。我欲取之参悟,你是打算直接交出,还是等我杀死你后拿走?”
“有差别吗?就算我将法器乖乖交出,为了试验法器妙用,你第一个也还是要杀我。”郭岱说道。
“确实如此。”道人十分坦然地说道,似乎杀人夺宝对他而言不过是寻常之举,“只不过我猜测,被你那件法器夺走性命之人,应是没有痛苦。而若是被我亲手取命,恐怕不是好消受的。”
“厮杀之前,先报姓名来历,我怕杀了个小的,又来一帮老的。”郭岱看得更淡。
对方似乎也被郭岱言行所动,只愣了一瞬,然后答道:“古越乘,曾在虎庙街修悟御魂,如今不过是一介散修。”
“古越乘?没听说过,但御魂居然还有别的传承?”郭岱问道。
“哦?南天仙师也知晓?”古越乘语气平静,但心中多了几分惊疑,同时暗暗打定心思,绝不可让此人轻易死了,须将他所知一切统统挖出。
“知道,在我眼里也是平平。”郭岱耸了耸肩膀,浑不在意地说道。
古越乘按住怒意,说道:“仙师手执灵宝,自是看不起我等小术。那现在”
不等对方说完,郭岱身后五柄飞刀展开如五气五色扇,朝着古越乘座下云台挥扫过去。郭岱观察了许久,深知这云台乃是古越乘修行的一部分,射人先射马,郭岱毫不犹豫发动强攻。
古越乘也没有出言呵骂郭岱猝然动手,五朵黑莲绽放开来,邪威赤光迸射而出。五气五色扇被邪威赤光一击,当场瓦解破碎,却是障眼法,激荡中五气飞刀阵展开,迎面要将古越乘连同云座一并罩住。
“小伎俩”古越乘还没说完,正欲抬手破阵,身后惊险郭岱身影,刀剑并流、四法合一,劈头盖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