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衣见郭岱陷入沉思之中,言道:“既然郭道友是来参悟修行玄机的,那我也不多加打扰了。云水心斋中就是汇枢之地,郭道友就暂留此间,不会有人前来打扰的。”
“柳道友,我有一件事要托付。”郭岱说道。
“哦?你我初见,交浅言深,郭道友就要托付什么事了?”柳青衣问道。
“我如今落脚宅邸中有一位妖修,来日还请你照顾一二。”郭岱说道。
柳青衣看着郭岱说道:“郭道友这话,怎么跟安排后事似的?”
“非也,这位妖修随我参悟灵根修法、仙道正法,若能得柳道友点拨,彻悟生灵族类造化之功,对后世妖修是大功德。”郭岱说道。
“郭道友是希望培养一位精通各族各类修悟的高人啊。”柳青衣点点头:“行,我可以答应你。只是我有些不懂,为何这件事不由你自己来做?其实鳞介六法也有参悟族类造化的修行。”
“自我修炼蜃气蛰形法伊始,心境便是只求术法之用,而非身心超脱境界。”郭岱直言道:“如果有谁想学杀伐斗战的能耐,我可无私传授。”
“看得出来,郭道友光是坐在我面前,都好像一柄随时要出鞘的刀剑,一点异动都瞒不过你。”柳青衣轻身拂袖,让朱阁进来收拾走各类杂物,留郭岱一人在云水心斋中修行参悟。
柳青衣领着朱阁离开云水心斋,刚走了几步,就见一旁巷道站满了人,其中为首便是庄太甲与瑶风仙子、朱三等人,几乎都是沥锋会的主要人物。他们一个个神情紧张,部分人甚至都将法器祭了出来。
“前辈!”瑶风仙子问道:“郭岱没有伤到你吧?”
柳青衣把玩着玉笛在指间打转,笑道:“你们看我像是吃亏受伤的模样吗?我倒是要问你们,一个个聚在此地作甚?”
“诛杀妖魔!还能有别的事吗?”庄太甲阴沉着脸,嗓音尖锐,逼得人双耳刺痛。
柳青衣耸肩答道:“好啊,郭岱就在云水心斋中,你们去杀呗。”
“有柳道友助阵,我们定能将这魔头诛杀在此!”一名沥锋会修士喊道。
“谁说我要帮你们了?”柳青衣见沥锋会修士一个个群情涌动,一脸漠然地说道:“这是你们沥锋会的事务,别拉我这个外人去送死。”
对方脸色一怔,不满地言道:“柳道友这也太不够意思了!你将郭魔头困在云水心斋中,自己却不帮忙,难道要看同道牺牲吗?”
“牺牲?凭你们也配?”柳青衣冷哼道:“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是来帮太玄宫打造会场的,不是你们沥锋会的成员,更不是谁的仆役。瑶风,你也是来杀郭岱的吗?”
瑶风仙子神情凝重,说道:“不论情况如何,我们也需要了解如今郭岱的情况。若他真是十恶不赦之辈,沥锋会也不能容此人长久。”
“朱三,你说呢。”柳青衣望向一旁不说话的黑汉子。
朱三显然是憋着一股气,他低着头说道:“二哥郭岱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啊?”
“什么苦衷能让他杀死六万人?”庄太甲恶狠狠地说道:“就连我们沥锋会派去协助镇南军的修士、以及朝廷五千兵马,全都被他杀了个干净。这种时候还谈苦衷,怎对得起死去之人?你一句苦衷、他一句不得已,天底下这罪责过错都可以推托过去了吗?!”
柳青衣就像看见一个幼稚小童在吵吵嚷嚷,负手言道:“既然如此,你们动手就是了。”
庄太甲微驼着背,要抬头才能直视柳青衣,目光中带着恶毒与恨意,咬牙说道:“你也是妖邪异类!”
“我不否认。”柳青衣说道:“其实我也挺好奇的,如果你们真的对郭岱动手,他会不会照样毫不犹豫地将你们这群旧识杀光?”
瑶风仙子见状况不对,连忙上前劝道:“庄首席,如今情况未明,请暂歇怒气。不如等南境沥锋会的人到了,我们再去询问清楚。”
“哼!”庄太甲带着怒意拂袖而去,一大帮沥锋会修士也给柳青衣投去忿恨目光,跟着庄太甲离开。
只剩下瑶风仙子与朱三两人,瑶风仙子连忙行礼道:“沥锋会多是江湖散修,因利而聚。他们并不知晓前辈身份,还请宽恕他们无知之过。”
“我既然不在他们面前显露神通法力,自然不会怪责他们的无礼。”柳青衣说道:“只是沥锋会的分裂,似乎也坏了你的盘算?”
瑶风仙子叹了一口气,说道:“原本沥锋会是我用来辅佐玉鸿公主而创,以此聚拢江湖散修。南境管事费尤就是我安排的人,只是郭岱的出现,着实让事态剧变非常。加上玉京山和北境nn不休,晚辈真的技穷了。”
“这可未必。”柳青衣指点道:“其实在我看来,郭岱对南境沥锋会的掌控,并不如你们所想象那般。等南境沥锋会的成员到来之后,你可以尝试对症下药。”
“对症下药?”瑶风仙子不解问道。
“南境沥锋会到底想要的是什么?说到底,无非是修为法力得以提升,所作所为不受拘束。”柳青衣笑道:“固然是有些人煽风点火,说要裂土分疆。可真到了要拼杀之际,你觉得又能有几个人站出来悍不畏死?”
瑶风仙子一点就明,醒悟道:“前辈是让我去分化南境沥锋会?欲利予利、欲宝予宝?”
“凡有所求,心必有隙。无欲则刚的境界,并非谁都能达到。”柳青衣言道。
瑶风仙子问道:“那前辈是怎样看待如今的郭岱?他有何欲求?”
柳青衣感慨道:“他啊,如今自然是有欲有求的。但我最害怕的就是当他欲求已足后,才是真正的世间大祸。”
“前辈此言,恕瑶风不解。”
“方才我与他畅谈许久,发现郭岱这个人,其实对这个世间几无感念。”柳青衣说道:“他就像是一堆焚烧完的灰烬,拨开之后还能感觉的些许烫手的余温。但待得这余温彻底消散后,这个人会做出什么事,谁都无法预料。世上一切存在,皆不入他眼。那个时候的郭岱,是真真正正的无欲则刚,那么这个世间兴衰成败,对他来说也就没有意义了。偏偏他的修为法力又如此高深,而且还在不断提升当中。”
一旁朱三嘟囔着说道:“难道、难道真的不能帮帮二哥吗?”
“帮?怎么帮?”柳青衣说道:“如今世上能够影响他心意的人能有几个?至于诛杀云云,反正我不想冒这个险。在这里跟他斗法,我都不能保证能胜。”
“如今郭岱真有这么厉害吗?”瑶风仙子颇为震惊。
“这要看如何解释厉害二字了。”郭岱说道:“要论杀人的技艺,此刻巨鳌岛上,郭岱一个就能把除我以外所有人杀光。而且不是比拼法力深浅,仅仅是杀人的手段。”
“郭岱,你是怀疑范青吗?”云水心斋中,郭岱一人独处,宫九素说道:“其实有一件事,那便是主人曾经根据你的记忆,找到过范青的坟墓,确认他已经身死。唯一特别就是尸骨有剑意洗炼的痕迹,不易朽坏。”
“对于有御剑术根基,又常年保管白虹剑,这也不算特别。”郭岱说道。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宫九素问道。
“不怎么办,只是提起白虹剑,我想我知道要怎么治愈皇后的邪火纠缠了。”郭岱答道。
宫九素问道:“你要用白虹剑?可白虹剑不在你手上啊。”
“我现在已经明白了,白虹剑不过是残缺器型,有它没它差不了多少。我照样可以炼神为剑。”郭岱说道:“白虹剑三种妙用,破罡、截元、封邪,寻常修士施法御剑,神气法力会瞬间为妙用所夺,若不加约束自制,一击便是耗尽全身之力。这其实是因为他们不懂得如何御使白虹剑,并非强行抑制妙用发挥。”
“强行抑制白虹剑妙用,虽然可以避免神气法力被一瞬所夺,但白虹剑锋芒也难以尽展。”宫九素说道:“估计合扬也是明白这一点,所以他自己从来不用白虹剑。”
“武道元神也不是御使白虹剑真正的办法。”郭岱边想边说道:“其实我这段日子参悟洞烛明灯妙用,就是想了解仙灵九宝是否存在某种共通之处。可惜眼下只有两件,我还需要另外一件来对比。”
“主人手上有长生芝,不如向他借来一用?”宫九素提议道。
“那你去跟他说一声,我先试试自己的猜想。”郭岱展开灵台造化,天上日月同辉。
灵台造化中的“太阳”其实是郭岱显化外相的顶上放光,但此刻却好似白虹高举,放出无边光辉,可既不温暖、也不耀眼,仿佛就是一种纯粹的光芒。
郭岱剑指一点,月印台光景倒旋,一团紫色邪火如脱囚笼、奔涌而出。
然而当邪火落入白虹笼罩的灵台造化中,却瞬息平静下来,再无那种狂暴肆虐。
“封邪。”郭岱朗声一喝,邪火自行抟聚成小球模样,居于日月之间。
“截元。”伴随第二声,郭岱翻掌虚托,如举山岳,小球中由虚化实。
“破罡!”再喝声,五指收拢,一阵激荡于灵台造化中绽放,小球竟是就此湮灭无存。
宫九素这时显形言道:“居然是将三种妙用分开来施展吗?但”
“你是想说,寻常法器的妙用都可以随意分开施展,对吗?”郭岱说道:“唯独白虹剑不是。破罡、截元、封邪三种妙用彼此互联,一动则俱动。也正是因为如此,三种妙用一起发动,修士御器施法除非自行抑制,否则神气法力就会被其所夺用。”
“那你是怎么做到分开施展妙用的?”宫九素问道。
“我以魔道心境,每次只准一种妙用显现于外,另外两种妙用作用于自身。”郭岱说道。
宫九素吃惊道:“难道你就任由白虹剑锋芒伤及自身?”
“不,白虹剑锋芒没有伤到我。”郭岱说道:“我原本还留了一手,准备用含藏手将白虹锋芒消融,但结果并没有伤及自己。这也许跟我承接白虹剑传承法旨有关。”
宫九素叹道:“没想到运用白虹剑这么困难,简直就是为你这样的魔道修士量身打造。”
郭岱摇头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但对正法修行境界也很高。”
宫九素猜想说道:“莫非是化身?”
“不错。”郭岱言道:“柳青衣说重玄老祖一化为三施展含藏手,算是给我一种提醒。既然化身与本尊原是一体,就不存在无法同时御器的难题,这样就可以同时发动白虹剑三种妙用,而且随其心意运用白虹剑。”
宫九素笑道:“道门化身修炼出来,都是为了可以同时御使多件法器,哪里有人会分出化身就为了用一件法器?”
郭岱沉默了一阵,说道:“也许这就是白虹剑的真正玄机所在。”
“什么玄机?”宫九素问道。
“化身之间的彼此相处。”郭岱言道:“如果说开天御历符代表了劫波开天,地水风火令代表着创世造物,洞烛明灯代表了轮回转世,金阙云宫代表天地覆载,长生芝代表生机不绝。那么白虹剑代表了什么?真如器型本身,就是为杀伐而存吗?现在我明白了。”
宫九素问道:“可是你并没有修成化身,就是以魔道修行御使白虹剑啊。”
“这也是我不解之处,所以想要再用一件仙灵九宝来验证我的设想。”郭岱言道。
“我已经跟主人联络了,他若是得空,会来找你的。”宫九素说道。
郭岱也没问关函谷最近在忙什么,他收回灵台造化,定坐在云水心斋中,说道:“那我且在此参悟一番南极玄甲的异种修炼之法。”
宫九素言道:“可你并不会完整的鳞介六法啊。”
郭岱毫不在意地说道:“鳞介六法也是人创悟出来的,我既然修成了蜃气蛰形法,为何不能将鳞介六法自行创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