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格局
作者:无色定      更新:2019-09-06 03:58      字数:4214

“双修炉鼎。”洞景真人答道:“商角羽身为沈天长子嗣,能够在短短几年内修为提升至此,应该就是获得沈天长留下的双修秘法。我猜测他失踪的那些年,遇到沈天长秘密藏匿的姬妾,所以才能有如此提升。掳掠走同宗姐妹,除了报复,也是为了修炼。”

“那他还真是运气惊人啊。”郭岱说道。他先前觉得自己的奇遇已经足够稀罕了,没想到还有人的奇遇能够有如此艳福享受。

而且论身份,商角羽应该算是占了他自家老祖的一帮美艳姬妾,此间背德阴私n,非沈家之人恐怕也难有这等体会。

“那这位商角羽盟主,暗中操弄南境沥锋会作乱,是想要从中获得什么?”郭岱问道。

“他希望鼎革天下局势。”洞景真人说道:“上溯千年,方真修士不过是各处山野洞府隐逸清修,大多不问世事。然而千年以降,方真传承渐次完备,因方真修士而生之祸乱也随之增多。

近五百年来,罗霄宗大举涉世,方真道局势也因正法七真而渐成各方隐成对立之势。更不要说妖祸之后,方真道各派涉足朝堂内外,各种势力盘根错节。人心思变,已经有人不满足于太玄宫这种受朝廷供奉的盟约。”

“等等,这几百年来,明里暗里折腾方真道,四处惹是生非的,不正是虚灵吗?”郭岱冷笑道:“你们好意思说方真修士涉世造祸?”

洞景真人对此没有半点愧疚之意,说道:“主公所为,乃是挽世道之倾颓,而非逞之欲。想必你也很明白,如今世上有多少方真修士,不求境界精进,而沉迷于世俗利欲与红尘纠缠。

反正一世修行,注定看不见那超脱尘世的境界,那么有些许法力神通,也足可以在人世间逍遥快活。既然寿不满百的凡夫俗子亦可掌握社稷神器、无上nbn,那么方真修士又为何不能凌驾其上?”

郭岱言道:“这种想法也不是今时今日才有,古往今来动此念者如过江之鲫。甚至无所谓有没有法力神通,只要稍微有些欲念,甚至平日生活起居有些不满不足,就认定自己所想所谋,必定比手握nbn者更为高明。至于高明与否,就另当别论了。”

洞景真人说道:“过去方真道确实有人曾谋图人皇帝主之位,也并非无人成功过,只是稳坐江山并不只看法力神通。当今帝后二人之修为,你想必也见识过,但他们能够统御朝堂,凭的不只是神通法力。”

“看来你也明白,那为何要我弹压沥锋会的人?”郭岱说道:“反正他们把自己折腾死了,虚灵也不会有损失。”

洞景真人直勾勾看着郭岱,说道:“因为方真修士也不是只有神通法力,更何况如今南境沥锋会成员所积累的神通法力,已经足够深厚了。”

要是有谁说一伙方真修士积累了深厚的神通法力,定然会被当成傻话。因为神通法力无不是修士自身修持积功而得,单独形容某人或可,哪里能泛指一伙方真修士?

但偏偏南境沥锋会可以,因为郭岱留给他们的曜真城秘境中,先天化元阵可以收纳转化各种法术,而南境沥锋会修士又以灵根修士为主。也就是说他们可以施展出自己过去并不能掌握的法术,甚至能够让多名修士的法术,化转给单独一名修士所用。

“但西山盟与太玄宫也不至于这么忌惮吧?”郭岱问道。

“你不知道南境沥锋会这些日子做了什么吗?”洞景真人问道。

郭岱双手抱胸答道:“不是很在意。”

“他们通过兵形蛊,配合你留下的曜真城秘境,创制出一种能够不在秘境法阵中,也可随意调取法术的手段。”洞景真人说道:“只要在秘境法阵中留下自身本命精血为契,修为越高之人,可以调取的法术层级就越高。而且为此,南境沥锋会内部还专门设立诸多品轶名头,地位越高的成员,能够调取法术也越多。而且法术间的互易交换,也不必在秘境法阵进行。”

“也就是说,南境沥锋会的人,可以远隔数千里地,直接调取来自曜真城秘境中的法术?”郭岱脸色有些惊疑,因为布下先天化元阵的人是宫九素,以他的法阵造诣,尚不足以支撑此等玄妙阵式。

但令郭岱更惊奇的是,南境沥锋会居然可以搞出这种手段,这是他此前完全没料到的情况。因为能够施展法术,和擅长斗法完全是两码事。南境沥锋会在掌握这种手段后,便可以集中安排修士向先天化元阵中注入法术,为擅长斗法的修士提供充沛无比的后援。

如此一来,前来参加鉴宝会的南境沥锋会修士,就相当于拥有数倍于眼下人数的法力神通。甚至在没有斗法拼杀的日子中,先天化元阵中的法术数目还在不断增加。一如和平时节囤积武备粮秣,待得战事一起,负责战斗的沥锋会修士就等同拥有数倍于敌的法术。

而郭岱藉此又预见到更远的情况,这种手段未来可能会演变成修为法力高深者,压迫奴役修为法力浅薄者的手段。修为高、地位高的沥锋会修士,可能会强迫修为低浅的成员耗费自身法力,不断向先天化元阵中注入法术。

如此一增一减,修为越高的成员所掌握的法力也越高,而修为浅薄者很可能无有休止地被磨耗自身根基法力,久久不得以提升。仅有修为法力高深之人的亲眷嫡传能够免于这等剥削压迫。

先天化元阵最初只是郭岱一种设想,希望以此缓解灵根修士属气有偏、功行不满的障碍,同时借此相互领悟法术神通,增益见闻,对以散修为主的沥锋会是难得的修行福缘。

但没想到如今这么一番“创制”,曜真城与先天化元阵居然变成强者向弱者奴役压迫的最佳工具。而方真道不比凡俗世道,修行高人对弱者的压制与控制几乎是面面俱到的。

过往方真宗门至少还有师门尊长的辈分与尊卑教诲在那,后学晚辈即便修为法力比尊长更高,大多也不至于悖逆宗门尊长。像合扬那种已经是罗霄宗千百年未有的逆徒。

但沥锋会中大多是江湖散修,同道彼此相见叫一声道友便是,并没有多少亲密缘法。如果一旦变成完全以能为强弱论交相处,那么就会彻底变成弱肉强食那样丛林状态。

而试问天下间有多少有才有能之人,因尊卑之别而不得志?且不说是否真有才能,至少许多人是自认不得志、不得直抒胸臆的。

如果南境沥锋会展现出邀揽各方高人之态,那么凭先天化元阵的改进手段,足可以坐拥大批散修高手与背离宗门的修士。

比起商角羽与西山盟想要鼎革天下局势,郭岱其实觉得如今南境沥锋会的作为,对未来局势改变更为深远。

“商角羽和西山盟想要的,无非是方真修士凌驾凡俗之上,这在我看来无可厚非,甚至眼下也很难阻止。”郭岱说道:“倒是曜真城秘境法阵居然出现这种变化,你和虚灵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洞景真人说道:“无非是有人不劳而获,有人劳而无得。再说了,劫波来临,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郭岱心里骂了一句,跟这些将世道视若覆灭前夕的人,实在没话可说。但洞景真人说得也不算错,如果这一关过不去,无论是沥锋会、西山盟还是太玄宫,一切都全无意义。

“也罢,反正我也该看看,到底是谁有这熊心豹胆,居然敢擅自篡改我布下的法阵。”郭岱对洞景真人言道:“你先行一步,我要去玄甲神舟不过是弹指功夫。”

洞景真人离开后,桂青子也收拾好杂物,来到郭岱身边,有些兴奋地问道:“郭公子,我们是怎么过去?要坐船吗?桂青子还没见过出海的大船呢!”

“坐船太慢了,直接飞天渡海便是。”郭岱伸出一手,说道:“抓稳了。”

桂青子抓住郭岱的手掌不敢轻放,用力点头。

只见郭岱周身白虹旋绕,随即化作冲天白虹、拔地而起,经天横空,直冲汪洋而去。

白虹只在北城宅邸中一闪而逝,江都城中无人能看见这一道白虹,连护城大阵也没有感应,就算有所感应也来不及阻止。

郭岱这一手就是方真道中极为经典的“御剑飞行”,只是凡俗多有不明,误以为御剑飞行要脚踩长剑,实则是人剑合一、身化剑光飞遁。这种飞遁法术速度奇快,轻而易举撕裂罡风,在天空中可无所滞碍地左穿右突。

而郭岱这一回则是以元神发出白虹剑光,将自己与桂青子笼罩在其中。此等剑光飞遁也不是一般剑修能够施展出来,额外携带他人飞遁,也要分出法力护持对方,否则飞遁过后,对方会是何等模样都难说。

只不过郭岱另有技巧,在飞遁的同时,其实也展开了灵台造化,将桂青子容纳在内,外人连窥探内中都不可得。

白虹剑光所过之处,风云也为之斩断。飞渡到海上,剑光破空声激越如雷,传扬出轰鸣霹雳,好似如天巨幕裂缺中分,立刻让玄甲神舟内外近万修士有所感应,修为越高之人,所感应到的剑意则越是锋锐。好像光是动念,就能感觉到阵阵刺骨犀利。

如今玄甲神舟、神行太舸和周围临时兴建的岛屿中,汇聚了当今玄黄洲各路高人,他们彼此之间都有所戒备,小心翼翼不让对方窥探到自身底细。所以在前来之时,都没有选择太过高调,就连霍天成都是随众乘船。

可来者如此高调,确实让众多高人感到意外,有的人暗暗生出嫉妒之意,有的人则好奇来者身份,更有人想看来者如此嚣张,届时会被各方高人如何打压。

只有霍天成端坐在一处凉亭中,垂帘低目,与西山盟盟主商角羽迎面对弈。

“商盟主,轮到你落子了。”霍天成提醒道。

商角羽手中捻着棋子,目光望向远处海天,说道:“霍道师,恐怕有人要搅扰鉴宝会啊。”

霍天成则好像完全听不见那轰鸣海天、扬波激浪的破空雷鸣,说道:“商盟主,是你请我对弈。若是如此举棋不定,那便莫要空耗辰光了。”

商角羽落下一子,无奈笑道:“霍道师真是有趣,以你我修行,寿元长久,耽搁一些辰光岁月,又算得了什么?”

霍天成眉发皆白,又穿着一件银丝白袍,手中黑子无比显眼,仿佛是能吞噬万物的深渊,敲落棋盘瞬间,伴随重如山岳的法力,吃了商角羽三枚白子。被吃的三枚白子也不必收走,自行被玄妙法力移转出棋盘外。

“诶呀呀,霍道师好重的杀意,这每落一子,都跟削峰分海一般用力。这不过是闲余游乐,何苦这样争胜?”商角羽轻轻落下白子,说道:“莫非是来者引动了霍道师的杀意?让我想想,当今方真道中,敢如此张扬无忌之人,应该只有那位南天仙师了吧?”

霍天成捻起一枚黑子,待得轰鸣雷霆停歇,他终于抬起眼帘,望向商角羽,说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小伎俩吗?南境沥锋会的人多是贪生怕死之辈,哪里真有胆量兴风作浪?你跟他们许了什么承诺?”

伴随落子,一股逼人法力伴随黑子成局,在凉亭方寸咫尺间,化作困锁杀阵,封住商角羽所有去路。

商角羽笑眯眯地拿起一枚白子,并指朝天一弹,白子在半空中击中杀阵一角,反弹落到棋盘上,正好破了黑子杀局,与困锁中开出一条活路。

“许诺?我可从来不会拿难测之将来向人许诺。”商角羽说道:“我只是送了他们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霍天成问道。

“哦?堂堂霍道师,居然也要问这种事情吗?”商角羽问道:“要是霍道师好好相求,我也不是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