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嘴角流血的庄太甲要靠两边修士搀扶,王驰云心中原本还存着的积分惧怕犹豫,此刻彻底烟消云散,化作满腔快意,抬手指喝道:
“兀那匹夫,沥锋会乃是我等一众江湖散修共谋合力,方有今日气象。你仗着草创之初的些许功绩,竟然对昔日同道下如此杀手,就怪不得我们为自保还击了!”
而对面忍受着腑脏伤创剧痛的庄太甲满脸阴沉,心中除了惊怒交加,更多的还是困惑不解。
方才两边对峙,王驰云一方总共有三四十位修士,他们背靠岸边船只,结成阵式自保,庄太甲则率领着两倍于其人数围堵在外,众人亦祭起法器,小心戒备。
最初还只是两边对骂争吵,王驰云和庄太甲都没开口动手。但不知为何,庄太甲手下有几人悄然潜行到水下,竟然趁王驰云一众不留意,将南境沥锋会的船凿沉了两艘。
要知道船中还有修士藏身潜伏,船只会被凿沉也出乎王驰云的预料。船中修士毫不迟疑地动手,将凿船之人当场拿下,用残酷手法挫断对方四肢筋骨,然后像扔破布袋子一样,将伤者砸向庄太甲方向。
这情形无论是庄太甲还是王驰云事先都不知晓,庄太甲一方只认定南境沥锋会伤了自己人,王驰云一方则反驳自家船只被凿沉。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压不住火,法器光芒飞过,随即两边便斗法起来。
当时场景异常混乱,因为斗法交战余波,将南境沥锋会原本摆在地上的方真灵材卷飞四散,在外面围观的修士见状,有的自然动了趁乱发财的心思,也冲进人群中要争夺灵材法器。
而对战双方,从一开始就看不惯彼此,庄太甲早有弹压训斥之心,只是碍于郭岱本人修为法力太高,不好教训。但他也看得出眼下郭岱不在此处,如果再无立威之举,恐怕沥锋会上下真要离心离德,全都向郭岱投奔去了。
而王驰云则更不必说了,他盼着掌握nbn、以下犯上不是一天两天了。即便沥锋会不讲究地位高低,他也一直不乐意庄太甲这些人号令自己,要不是修为法力不如对方,沥锋会又能为自己牟取权利,他才不想要有人压在自己头顶。
尤其是庄太甲那张满是褶子的阴阳脸,王驰云每次看见都心生厌烦,也是因此才决定去往南境。他想要的,庄太甲给不了,郭岱却能随意赐予,自然选定了要跟随之人。
当积郁已久、不得舒张的胸臆,在此刻得以开怀坦露,王驰云出手当然毫不留情。而且他还发现,郭岱赐予的蕴灵沃根罩,对他施展灵根法术另有补益增强的功效。
一念及此,王驰云立刻催动血契,调用曜真城秘境法阵中的法术,以他地位与修为所能发动的极限,再加以法器助功,同时命令众人掩护配合,顷刻间爆发出山崩海啸之力,袭向庄太甲。
庄太甲一方的沥锋会修士,原本大多只是打着教训一番的心思,他们对郭岱威名早有耳闻,甚至部分人也怀着另投明主的心思,所以只盼着庄太甲出手示威,自己并未尽展实力。
两相对比之下,王驰云一方一个个悍不畏死,当初征战彩云国的那点骁悍彪勇全都展露出来了。尤其是各种杀伐威力强大的法术、震撼心神的恶毒手段、束缚身形的诡异法阵,不要钱似的连连施展出来。
庄太甲自诩也算久经战阵、杀伐果决,但他还是头一回撞见这等手段繁多、攻势连绵的修士合击,当即就明白彩云国一番征战,让南境沥锋会修士长进了多少。
其实郭岱在征战彩云国的过程中,并没有刻意打算让南境沥锋会脱离独立,他不过是按照庄太甲最初对沥锋会的设想,排布人手、教授杀伐技艺。而眼下,庄太甲本人就要亲自领会了。
也幸亏庄太甲毕竟成名已久、根基深厚,临阵反应迅速,匹练般丝光涌现身前,将排山倒海而来的各种攻势切割得支离破碎。
但王驰云也不是善茬儿,他可是正经出身于斩邪司,早就预料到庄太甲抵御法术的方式,紧随其后而来的就是一片钢钉弹雨。
原来雨竹门这些日子也没闲着,根据彩云国战事的经验,将门中机关暗器技艺,结合兵形蛊后加以改良,研制出一种名为“袖中雷”的器物。
这袖中雷其实就是一种填充了钢钉与炮药的暗器,只有炮管本身经过炼化与纂刻符咒,修士持之施法,催动其中符咒引爆炮药,便可将内中大量钢钉瞬间射出。
而且为了使用方便,雨竹门还做出小臂长短的款式,方便修士藏纳在袖中,以备应急之需。当一排修士猝然放出这袖中雷,威力足可破罡摧御,因为连其中钢钉都是特地炼制的。
王驰云最是忌惮庄太甲,自己身上藏着的六管袖中雷一口气全部发出,而且还不满足,传音让众人照样施放。
数息间好比暴雨一般的钢钉劈头盖脸而来,庄太甲身后修士见状各自施法护身自保,居然不是一同助力庄太甲抵挡。
但眼下所有杀伐威力其实都逼向庄太甲一人,他恼恨之际,却连分心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将截脉真功发动到极致,眼前光芒大炽,将无数钢钉全部截下!
可庄太甲还是小瞧了南境沥锋会,在王驰云施放袖中雷的同时,没有任何提醒,后排修士直接祭起法器追击,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击破庄太甲守御法力。
几乎就是丝光湮灭瞬间,一枚紫气氤氲的石印直直飞来,撞上庄太甲胸膛,发出闷雷骨裂之声,一举将他震退。
一股热血涌上咽喉,庄太甲也是十足硬气,强行运功站定身形,将伤血逼下九成,只有一丝血花汩出嘴角。
当庄太甲抬眼望去,那枚紫气石印缓缓落到王驰云手上,正一脸得意笑容看着自己。而此时身后沥锋会修士才连忙上前,问道:“庄首席,你没事吧?”
庄太甲听见这话,气得差点口喷鲜血,自己手下这伙散修,看见攻势逼向自己,居然没有半点助力掩护的心思。反观对面王驰云一伙,各种出奇攻势连绵相续,完全没有半点迟滞错乱,最后王驰云致胜一击之后,又能立刻停歇止住攻势。光是这番配合,无论放到霍天成麾下还是此前的镇南军,都是一流的精锐劲旅。
“败得不冤,败得不冤啊!”庄太甲咬紧牙关,若非他有一身修为,刚才石印贴身一击,大象都能被打得骨肉糜烂。而庄太甲全身筋骨也断裂过半,实在是数十年未有的挫败。
想当初自己与郭岱试演法术,那时候的郭岱远没有元神大成的修为,但凭借迅捷身法与刀剑武功,配合法术施展掩护,就能逼得自己不得不认真对待。
而今由郭岱调教出的这么一批修士,法力虽然未有当初郭岱那般强悍,但斗战经验、杀伐技艺则更为纯熟老辣。这一番围攻下来,要不是对方主动收手,自己恐怕真要殒命于此。
虽说庄太甲一开始略微有轻敌之心,但谁叫他自己轻敌呢?对方如此攻势,说明王驰云随时都有拼死一斗的准备,真要分定胜负生死,根本不用斗多久,三十息内便可了断。
所以听见王驰云斥骂自己的话,庄太甲实在没法反驳,他都不得不承认,自己这次来向南境沥锋会示威,从头到尾都做错了。
无论是对局势的预判,对战况爆发的推演,对敌我双方能为的估料,庄太甲全都错了,徒然是自取其辱罢了。
若换做是别的寻常江湖散修,恐怕此刻早就怒火攻心、无明火起,非要跟王驰云拼个死活不可。但庄太甲终究有长久心性磨练根基,一念清明,立刻就知道自己没必要纠缠下去。
“住手!快住手呀!”出言劝阻的是太玄宫澈闻真人。
太玄宫作为此次鉴宝会的东主,自然也要负责维持会场秩序。尤其是易宝会上,因为互易珍宝而起的争执并不少,太玄宫几乎每一处都要安排人手。但是像南境沥锋会这样,背后有着南天仙师为靠山的存在,反而没有人敢多生事端,于是稍微疏忽了些。
更何况这回双方斗法实际上非常短促,但爆发出的威能又不是一般修士能够遏制,所以等太玄宫往来消息,澈闻真人赶到时,斗法已经结束了。
“怎么回事?”澈闻真人没有询问斗法双方,而是问责此地的太玄宫修士。
大概了解情况后,澈闻真人连忙拱手来到两帮人马中间,问道:“请两边看在我太玄宫广邀天下同道的份上,先暂息雷霆。有什么争执纠葛,也莫要再易宝会上伤了和气。”
王驰云说道:“澈闻真人,先动手的可不是我们。庄首席暗中派人凿沉了我们两条船,分明就是寻衅之举。我们是为自保不得已动手,而且也只是略作惩戒,并未下杀手。”
“胡说道!你们方才施法的动静,分明就是想置庄首席于死地!”庄太甲身后有人高声喊道。
王驰云则一脸无辜地摊手说道:“这可真怪不得我们,南境穷山恶水,我等行走在外习惯了联手结阵应敌。哪里想到庄首席居然是孤身一人抵御攻势,先前斗法时,你们可没少下手,为何不帮帮庄首席呢?”
王驰云当然看得出沥锋会之人并无掩护庄太甲的举动,这纯粹就是缺乏配合,不知道斗法杀伐之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眼看攻势逼近,居然只想着施法自保,而不是相互掩护、联手抵御。
“切莫争执、切莫争执。”澈闻真人也知道沥锋会内部分裂的情况,但没想到双方居然会闹得这么大。而且庄太甲显然有伤在身,不宜拖延,于是说道:“庄首席、王道友,不如你们先随我来,讲清楚前后经过,其余道友各归本位,如何?”
王驰云一指身后,说道:“还请澈闻真人恕罪,我家的船快要沉了,还有这一地狼藉要收拾。等我安排好这些,再去拜会真人不迟。”
“那、那好。”澈闻真人转而对庄太甲说道:“庄首席,这边请。”
庄太甲不说话地点了点头,然后朝身后沥锋会众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跟来。
澈闻真人领着庄太甲去到一处僻静内室,周围无人之际,庄太甲身形一软,立刻倒在地上。澈闻真人见状连忙为之切脉,惊觉庄太甲全身筋骨断裂过半,要不是截脉真功有护锁腑脏经络之妙,此等伤势换做别人连站都站不住,更何况跟着走了一路。
澈闻真人一面暗惊于庄太甲的硬气,一面取出随身的伤药,护住他的腑脏经络,然后再想法设法慢慢接续筋骨。
“庄首席受伤了?”瑶风仙子闻讯赶来,她看见庄太甲受了这么重的伤,也无比震惊,只得施展玉京山秘传法术,将庄太甲全身上下封住,令其陷入沉眠之中。
“瑶风道友,你这是”澈闻真人不解问道。
瑶风仙子神色凝重地说道:“庄首席的伤太重了,一时半会儿治不好的,这样可以让他专注涵养形神,筋骨之伤慢慢调治就好唉,南境沥锋会怎么会有如此手段?”
澈闻真人说道:“其实我去看过,他们为首的王驰云,本身修为法力并不高强,甚至只跟朱三道友相近。”
“看来是跟最近风传的灵根修法圣地有关了。”瑶风仙子叹息道:“其实这也是庄首席自食苦果,当初杏坛会后,就不该让郭岱单独前往南境。霍天成虽然是将灵根修法公之于众的第一人,可真正让灵根修法完善具备的人还是郭岱。明明沥锋会可以坐拥此等机缘,却让庄首席错失了。”
“瑶风道友,现在说这些都无益于事了。”澈闻真人提醒道。
“不好!”瑶风仙子忽然一惊,回头说道:“朱三去找郭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