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滚烫烟尘中,一道喝声传出。
只见烟尘被几道剑光斩碎,一名长须修士放出三丈剑光,将那名西山盟弟子护持在内,随即一张手,剑光自掌心飚然射出,直刺无矩子而去。
无矩子没有察觉到长须修士是如何挡下自己的法术,就连此人是如何出现场中亦无感应。面对扑面剑光,无矩子身形一化为三,避其锋芒而退。
长须修士似乎也分不清哪个才是无矩子本尊,指挥剑光朝着其中之一而去。
剑光轻而易举将无矩子一道分化幻身斩碎,但去势却顿时受阻,碎裂的幻身变成缠束罗,将剑光死死纠缠。而剩下两道身影,则一并扬手发出阴风飞掌,朝着长须修士拍去。
“哼!”长须修士冷哼一声,剑指一招,被缠束的剑光挣脱罗,来回翻飞,将阴风飞掌接连击破,意图继续斩向无矩子。
“住手!”露台上澈闻真人扬声喝止,场外太玄宫修士也即刻反应过来,施展法力升起壁障,将斗法二人隔离开来。
但长须修士的剑光犀利非常,居然将壁障险些洞穿,留下一片蛛状的裂纹,若非他及时收手,恐怕这法术壁障也抵挡不住。
澈闻真人见状从露台上飘然落入场中,说道:“斗法较艺不得无端干预,长犀道友还请罢手!”
此时场内外众人才知晓此人身份,原来他便是西境碎云剑宗当代传人长犀子。碎云剑宗与东境御剑楼不同,比起追求心性与剑意的正剑之道,碎云剑宗偏重各类剑器的打造与铸炼。
如果说御剑楼乃是剑术传承的正宗,那么碎云剑宗就是剑器炼制的魁首,玄黄方真道的剑修,无不以求得一柄碎云剑宗所炼制剑器为荣。
但是在过往青衡道兼并西境各家宗门时,要求碎云剑宗为青衡道炼器铸剑,碎云剑宗上下反抗尤为激烈,最后青衡道也仅能逼得碎云剑宗封山不出,派驻弟子在剑宗道场看守。
如今青衡道覆灭,碎云剑宗也终于可以再度踏足世间,并且受商角羽之邀,成为开创西山盟宗门之一,而且颇受崇敬。
此番鉴宝会斗法较艺,提出以寒铁为飞剑灵材之人,就是长犀子,并且参与炼制部分剑器。
长犀子此人最是护短,容不下西山盟的晚辈弟子居然屡屡败给沥锋会修士。最后无矩子胜券在握仍嫌不足,竟要行虐杀害命之举,他当然要下场教训对方。
“无端干预?”长犀子怒而拂袖,直指对面的无矩子说道:“此人用心何等险恶,明明只是斗法较艺、点到即止,他居然动了杀害对手的心机,我要求鉴宝会将此人驱逐!”
澈闻真人看着无矩子,又回头看了看露台上面无表情的郭岱。其实像这样的斗法较艺,场外都有太玄宫修士护持场面,防止斗法双方伤及彼此。
可斗法情形难料,有些伤损往往在所难免,无矩子施法太快、威势太猛,周围太玄宫修士反应不及,这确实是疏忽。毕竟连胜七场,谁都想看看无矩子还有何等能耐。
这时王驰云也连忙来到场中,朝着长犀子拱手赔罪道:“哎呀!这这这我等江湖散修、山野村夫,实在是有失礼数、教养不足,鄙人先行谢罪了。无矩子道友,你过来!赶紧向西山盟的前辈道歉!”
无矩子走到近前,脸上却没有半点歉疚意态,微微抬眼看了看长犀子,好似勉为其难一样,拱了拱手,言道:“失礼了。”
“澈闻道友,你看看、你看看!”长犀子再也压不住火,气得面红耳赤地说道:“鉴宝会乃是方真道盛事,莫非要让此等骄狂傲慢之辈坏了修行风气吗?若真是如此,我碎云剑宗不奉陪了!”
此言一出,西山盟好几个门派都有附和之声,纷纷出言谴责无矩子。但沥锋会也不是会轻易退缩之辈,他们这帮江湖散修好不容易有出头之日,看见无矩子被辱,也都挺身而出,更甚至祭出法器,恨不得当场发泄一番。
场中纷争将起,场外露台却是一片安静,商角羽看见这幅情形,也觉得有些难办。如今他还需要郭岱来牵制霍天成,眼下实在是不宜与郭岱交恶,而南境沥锋会的猖狂行径,也出乎商角羽的预料。
江湖散修过去在方真道上,一向不被重视,虽然也曾出现过几位修为高绝的散修之士,可散修本身并不是方真道的一股势力,散修这个称呼就注定他们的本质。
如果仅仅是沥锋会,那么还不至于能够吸引这么多江湖散修,可郭岱开创灵根修法,留下曜真城秘境这个灵根修法圣地,一下子让众多缺乏完备修行指引的散修聚集起来。
修行艰难、悟道不易,这一点凡是方真修士应该都有所体会,而这也是为何方真宗门并不会轻易广招门人,因为世上绝大多数并无此资质悟性,强求修行的结果多是空耗岁月,甚至耽误一生。
其实大多数江湖散修并没有什么高深修为,他们中很多人甚至都活不到天年寿数的尽头,因为各种争斗与灾劫早早殒命,就是属于空耗岁月、一事无成的那类人。
谁都不愿意自己一事无成,有缘领会方真修行的奥妙,谁又肯放得下这份机缘?谁不想修炼有成、长生久视?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机会也好。再不济,也要有凌驾于人上的力量。
灵根修法的出现,可以就是天下散修的机缘。灵根修法易学难精,在郭岱的开创下,灵根修法已经是堪比大派正传的功诀。灵根修士吞吐天地灵气,法力也比寻常正法修士要强大。
加上这一次沥锋会在鉴宝会上的表现,未来肯定会有越来越多的江湖散修加入,而那些受西山盟兼并的小门派,也会动念加入沥锋会,以求自保。
在商角羽的谋划中,等郭岱与霍天成两败俱伤、同归于尽之后,沥锋会应该是要作为西山盟的附属势力。可现在的情形,沥锋会却愈加不受掌控,简直就是一群疯狗,逮谁咬谁。
商角羽很明白,如今沥锋会的猖狂,完全是仰仗于郭岱这个存在。只要郭岱还在世上一天,沥锋会这帮狗腿子们就会无所忌惮地行事,出于最卑劣的欲念本性去贪占一切。
商角羽甚至有些后悔,也许比起霍天成的弃世之念,郭岱这种对沥锋会的放纵,真说得上是妖魔邪祟。
甚至不用说未来,就现在这个沥锋会,还不如尽早统统剿灭扫荡,来一个干干净净的更好,否则积成大势,必成大祸。
“仙师,长犀子性情耿直,还请你不要介怀。”商角羽小心地跟郭岱说话,因为郭岱不言不语,反而让他更为心虚。
“哦?那商盟主想好怎么处置了吗?”郭岱早就察觉到商角羽那点小心思了,干脆打蛇随棍上,说道:“要我说,这种人只会成为商盟主未来大业掣肘,不如早早打杀了事。如果商盟主不便出手,就让我的人来?”
商角羽真的差点要骂出声来,郭岱不可理喻到了一种极致,长犀子好歹是自己西山盟中一位掌门啊!自己日后种种安排谋划,都有特定的人选,现在杀了反而坏事!
“不必劳动沥锋会诸位同道了。”商角羽连忙起身,朝下方西山盟众人喝道:“如今斗法较艺未完,哪里容得你们生事喧哗?还不赶紧退下!”
长犀子还想发作,见是盟主开口,极为不忿地瞪了王驰云与无矩子一眼,最后只得拂袖而去。
西山盟众人退下后,沥锋会修士更是轻蔑不已,有的人不加掩饰地“低声”说道:“哎哟哟,这就溜了?看来你家盟主也是个孬种嘛。我看他长得白bnn嫩的,怕不是个兔儿爷吧?莫非看上咱们仙师高大威猛了?”
“怎么说话呢?咱家仙师哪里会要这种小白脸?如果仙师开口,我们沥锋会多得是女修愿意自荐枕席,还轮不到这种孬种。”
“也对!仙师杀伐果决,跟咱们对着干的镇南军是什么下场?诶,我记得王道友你之前好像还收了好几个镇南军将领的女眷?”
王驰云一脸自得笑容,摆摆手道:“哪里哪里?食之无味,早早就剁碎了喂狗,这等凡女玩玩就好,当不得道侣姬妾。如果几位道友有心,回头我给你们介绍几位近来投靠的女修,她们大多擅长音律,包诸位满意。”
“擅长音律?”
见众人不解,王驰云压低声音道:“嘿嘿,就是吹箫抚琴奏仙乐”
一阵让人恶寒的笑声爆发出来,沥锋会众人兴致颇高,完全是一副赢家姿态回到各自位置,静待下一场斗法较艺。
郭岱当然对王驰云所闻所言一清二楚,他并无责难之意,因为如今的王驰云就是他的化身,要是他有一丝迟疑回避,王驰云就会当初形神俱灭,郭岱的修为也会自损。
只不过他在想,既然这世间众生都是大梦之主的化身相,那么世上众生千姿百态,各有各的行止心性,大梦之主到底是怎样呈现出这世间众生的?他的本心又是何等的坚定深广?足可以容纳这万千众生。
斗法较艺持续了很多天,因为跟先前各派尊长展示法器不同,此番斗法是尽可能让众人都有尝试的机会,就连寒铁飞剑都要轮流着用,可想而知有多少人参加过斗法。
而经此鉴宝会,也大概可以摸索出如今玄黄洲方真道的规模。前来参加的近万修士之中,达到元神大成境界者不过两百人,剩下的绝大多数修士,境界高低不同,甚至还有尚未炼就元神之辈。
要知道有心、有办法来参加鉴宝会的,大体都是修为法力尚可的,而各个方真宗门也要有人坐镇门内、无暇前来。除却一些正在闭关深修者,以及部分遁隐不出、联络不到的人,如今方真道修士,满打满算估计也就是三四万人郭岱这还是往大了猜。
这里面元神大成修士则不过五百之数,其中就包括了太玄宫、西山盟、沥锋会,以及没来赴会的罗霄宗,还有那些不受待见的外道邪修。
这数目看着像是挺多的,可放到整个玄黄洲,即便是中境沦陷的当下,也实在是少得可怜。而这已经是妖祸之后,各派都有招收晚辈弟子的数目,往前十年二十年,方真修士的数量还要更少。
至于那些已经求证长生驻世境界的修士,则不能等闲论之。不说郭岱、霍天成,像柳青衣这种寿数长久的异种,光是只算首次出世岁月,至今已经五百年。这五百年间多少修士生生死死?
其实如今之世,方真道已经大为衰落,一场中境妖祸,让多少英才俊杰中道殒落?能够来参加鉴宝会的,都已经是熬过那场妖祸而残存下来的,他们之中几乎每一家都有同门葬身妖祸。
放眼如今的后学晚辈,天资禀赋、根骨悟性,能有元神大成机缘者,估计也就百数上下,这种情况简直说得上是岌岌可危了。
郭岱有些感慨,明明如今天门已开,长生高人各有证悟,但这也无法让后学晚辈能有更进一步。即便是灵根修法,郭岱也不能保证他们境界可以更容易提升突破。
但凡修行,若非自觉自悟,就不是真修行。吃了郭岱一枚“仙丹”,强行被拔升至元神大成境界的王驰云,结果就是变成郭岱的化身。
机缘兮?祸劫兮?郭岱也难解难明。
眼看斗法较艺就要结束,郭岱猜测桂青子也该下场了,正好趁此机会看看她近来有何领悟,柳青衣有没有指点什么。
一念及此,郭岱就感应到柳青衣传音:“郭岱,北方海天异动。”
郭岱正想回话,海天异动立刻传至鉴宝会会场,巨大浪潮无有一丝预兆地激涌而起,震撼整艘玄甲神舟。
这时霍天成话声传遍会场内外
“诸君稍安勿躁,莫要离开神舟,霍某自去异动源头一探究竟!”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