髒乱的暗巷裡,裘暝虚弱地倒在地上。
方才的枪响,击穿了他的左腿,也击穿了他逃脱的最后希望。
虽然希望一开始就不存在。
"真是倒楣啊……咳咳!"
一阵剧烈咳嗽,裘暝嘴裡的鲜血,溅了自己一身。
远处的黑衣人,一个两个三个,正缓缓地走了过来。
巷弄间,窗户旁,楼顶,无一不在。
几个人虎视眈眈地围补一个人,逃脱的希望本就不止近乎于零,而是从不存在。见到裘暝咳血,包围过来的黑衣人止步,冰冷嘲弄的眼神却依然集中在裘暝的身上。
包围圈还在,没有一点空隙,哪怕是裘暝动弹不得,黑衣人仍旧没有放鬆警戒。
其实就算包围圈不在,裘暝也甚么都做不了,他这时连爬行都做不到。
别说动,就是他此时安静地躺倒在地,剧烈地疼痛也让他浑身颤抖,失血过多更让他此时感到晕眩,以及寒冷。
他的左臂枪伤,直接导致骨头断裂,手臂撕裂了三分之一,更严重地扭曲变形。
他左大腿正面的弹孔,看似很小,实际上大腿后的子弹出口被掏了个大洞,憷目惊心不说流的鲜血更不停往身下聚集,转瞬间就将他背后衣物濡湿,整个人倒在血泊当中。
他的右膝关节更早前就已经被人敲碎,剧烈地疼痛让他头皮发麻,内出血压迫到神经,膝盖以下因为痛苦根本没有了知觉,表皮的颜色变得紫中带黑。也不知道在路途中究竟勾到了甚么,逃跑时鞋子与脚上的黑色短袜都不翼而飞,脚掌上明显有着一道撕裂伤,皮肉翻卷。
光看裘暝此时的惨样,都能让人感到心悸不已。可惜的是,这一切都是黑衣人们猫抓老鼠的游戏,每抓到裘暝一次,就毁了他身上的一部份,这也是对裘暝的惩罚。
怜悯?呵呵,不存在的。
人形野兽佔据的世界,弱肉强食都可以算是好听的说法。
更糟糕的是,方才的伤势,让他肺部中弹,气胸造成的呼吸困难让裘暝再也撑不下去,出气多入气少的模样,彷彿下一刻便会死去。
若是普通人的话,此时怕是甚么想法都不存在,只能静静地等死了吧。
诡异的是,相对身体即将死去,裘暝的思考速度变得越来越快,彷彿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他对于此时的处境感到绝望,另一个他,则是冷静地分析着身上的各种伤势,并雪上加霜地不停确认自己没救了的事实。
是的,分析。
不含一丝情感,拥有上帝视角般瞬间理解自己身体状况的分析。
绝望绝望绝望绝望绝望绝望绝望……
脑子裡一直回响着这两个字,裘暝却只是用模煳的双眼,空洞地看着远方那些模煳的移动物体,就像脑子裡的绝望根本与他无关。
重生后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再去死一次吗?这剧情还能不能再蠢一点?
本来以为是都市豔情英雄救美无限流,一时冲动了啊,都怪以前被『为了生活可以忍,但看见大奶就不行』给误导了,结果杀掉的那个痞子是黑道大哥的弟弟,救的美女第一时间被赶来的黑道乱枪打死,然后开始玩大逃杀?
你还能不能再狗血一点?剧情npc是能这么挥霍的咯?而且还是大奶!
直到这时,裘暝因为自己的蠢,确确实实地『亲身』体验了一把,肯定了这不是无限流……
不过这时说甚么都晚了。
神特么都快死了的裘暝,还能一脸莫名其妙的在脑子裡回忆走马灯,还真是托了重生的福,裘暝这时不由得不佩服自己的神经粗大,血都快流乾了还能胡思乱想。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都快死了,想这些没用的到底在干嘛呢?
这就是裘暝的个性,不靠谱,第一次死的时候都这样了,更何况是第二次?
说是这么说,但裘暝打从第一次死亡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做好准备了,比较起他期望可以来个观落阴地狱游顺便看看自己上辈子到底失败在哪裡,这重生其实更像个添头。
如果不是身上剧烈到几近昏厥的痛楚,裘暝还真没有重生一次的实感。
虽然说起来,裘暝感觉自己现在的状态,还不如乾脆死了算了,至少没特么这么痛啊!
这群该死的王八蛋!
******
包围裘暝的人裡头,一名领头的黑衣人越众而出,缓缓地走近裘暝。
裘暝下意识握了握右手的匕首,但那力道却轻得可怜。
右手十几釐米长的短匕,是他唯一的倚仗,但这时都快死了,有个蛋用?
冰冷的身躯,软弱无力的肢体,即将停止的呼吸,正在昭告着他的死亡倒数。
"哼!小鬼,任你多么滑熘,跑了这么远,变得跟垃圾一样破烂,终究你还不是得死?那还不如开始就痛快点,让劳资一枪毙了你。"
毙你妹啊……我身上这么多弹孔,你倒是告诉我哪枪不是你开的?
黑衣人举起手中的枪,说话声彷彿从遥远的地方悠悠地鑽进裘暝的脑子,裘暝知道自己已经离死不远,耳鸣声中,裘暝下意识举起了匕首,巍巍颤颤地挡在自己胸前。
【不就是死吗?当我没死过乍地?】
【甚么时空锚,甚么黑暗荒原,真特么的扯淡……】
【真的要死了啊……不,就算是再死一次,我也绝对不会是被人杀死……】
【只有我的意志,可以决定我的死活!】
裘暝双眼模煳,身体冰冷,感觉消失,他意识中唯一还存在的,只有那隻手中的匕首!
他因为极度痛苦而抽搐地脸上,微微勾起一抹似嘲讽,似快意的微笑!
【被人逼迫得自杀,我可能是史上最失败的穿越者了吧!哈,真特么倒楣!!】
裘暝闭眼,一咬牙,匕首往喉咙一划!
嗤地一声,割开的喉管中,血液瞬间喷溅!
一道血雾,漫天而起!
裘暝……死亡!
******
虚空之中。
一把漂浮的黑色钥匙,在虚空的中心,沉凝不动。
时间与空间如同静止,无声无息,彷彿这样的场景会永远的持续下去。
直到裘暝死亡的一瞬间。
嗡的一声!
那如同夜色般幽暗地黑色钥匙,微微一抖!
黑色钥匙变得血红,开始发亮。
闪烁着,一闪,一灭,看似微弱,却照亮无边虚空!
一片血色,从中扩散,直至尽头,入目尽是血般的红,彷若地狱再现!
同时间,不知名地对话声,在虚空之中回响。
不知来处,不知去向。
"终于是启动了。"
"真是不明白人类啊,如此简单的启动条件,为什么就这么难以达成呢?呐,我们下次是不是要再改得简单点呢?"
"这已经是最简单的了。"
"也是的呢……这一个能撑多久呢?"
"能撑多久都不要紧,不过是个游戏。"
"是啊,时间是没有意义的,这个世界的生物啊……再久又如何呢?"
"不过是一抹投影……"
"的确是的呢,只是一抹投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