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无助的项剑出现在了蝉鸣炎热的夏天,晌午的烈阳将树上的绿叶晒得软绵绵的。
树荫下,一个容貌娇好的女人正在午睡,当婉玉的那张熟悉脸庞出现在项剑的眼前时,项剑震惊了,呆住了……
他不相信这是真的!
在这个花花草草的绚丽妙境,旺盛的生命力尽管如此真实,但她毕竟是前世逝者,怎会此般巧妙的出现在这里!
不错,她曾是他生命里的唯一,即便是现在,他也遗忘不了,甚至会在梦中常常的想起,然后安枕、入眠……
想要见到自己的人就恰好见到,这未免也太巧了。
这要么是进入了幻境,要么是中了入梦术。
入梦术,一种可以进入别人梦境的法术,甚至是进入别人的梦空间,然后再盗走别人的梦魇,然后再加以利用。
婉玉觉察到了有人的动静,于是睡眼惺忪的醒了。
看着这人,她吃惊了,吃惊得怔怔难语,任热泪流,然后滴下。
“相……相……相公!”婉玉终于哽咽的叫出了声。
“你……你根本就不可能是玉儿,因为玉儿早就不在了,她是我的前世所爱,你何苦要以她的容颜来欺我、骗我?”
项剑‘呛啷’一声抽出了墨刑剑,剑尖直指婉玉,心性坚如磐石的他大声的叱问:“你究竟是谁?胆敢利用入梦术拿已逝者来扰乱我三兄弟的心智,你有何企图?从实招来!”
“相……相公!相公!是我啊,我是玉儿,我是你的玉儿啊!你怎么不认识我了?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够了!你这妖孽,用入梦术盗梦,又用幻化术变成玉儿来折磨人,你当真以为可以骗过我?天罡地煞一百零八变,混元玉皇玄功六十四术,样样可以打回你原形,不要逼我出手。”
项剑的剑尖一送,抵住了婉玉的喉咙,尽管他还有一点不忍和犹豫。
那婉玉皮肉都破了,血迹依稀而出,但还是在坚持、隐忍。
项剑是有情的,而且情根深种,他不可能对眼前活生生的婉玉狠剑刺下去。
她在赌项剑不敢刺!
他在赌婉玉非真人!
两人胆子都很大,但两人都在极限强撑!
项剑刺了下去,刺得毫不犹豫!
墨刑寸寸直进,一刺到底……
婉玉流血了,剑刃擦着脖子而过,在颈子上留下了长长的血痕。
不是薛剑刺偏了,而是婉玉险之又险的避了开。
左手摸着脖子上火辣辣的血痕,婉玉愤怒了,像喷发的火山般愤怒了!
“疯魔!你简直是疯魔,你当真狠得下心来刺下去!”婉玉咆哮的怒吼道。
“你果然不是婉玉,因为婉玉躲不开这一剑。我还天真的认为你真的是她,我还心存幻想,如果你真躲不过死了,我就用起死回生术,我可以用法术将刚死的人救活。哈……哈哈哈……”
“玉儿已经死了,在我的前世就死了,这份念想,这份惦记,是你可以亵渎,可以染指的吗?”
项剑也怒了,御剑之术便随即施为,凌利的通灵墨刑已成仙剑,斩杀区区孽缘不在话下。
尽管学了很多法术神功,但以项剑人神境的修为还看不破婉玉所带来的孽障,刚才他也是急中生智,诈她一诈而已婉玉见此,哪有再束手待毙之理,她身体一晃,就变成了另外一个陌生的女子。
‘姽婳于幽静,婆娑于人间’乃此女子真实之写照。
女子是神女,优雅而美好,名曰‘姽婳’。
“你动机不纯,既愿搬弄是非,可惜了!”
“我于此用起石平山术筑茶寮,更用种物速成术和摧花术让花草树木成簇成荫,小憩林荫下,可以独成眠,闯入的是你,不怀好意起杀心的也是你,是你自己心结未了被地载阵迷惑,怎可怪得了我?”姽婳仙子一副义正辞严的说。
“鬼扯,你以为我会相信吗,不会!因为你动了我的逆鳞,任你理直气壮,我也不会让你得逞,你休想!”
御剑术一出,墨刑化为长虹,变作无数星光,四面八方的齐聚,朝姽婳仙子狠狠地斩了下去。
“雕虫小技,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姽婳的右手临空一探,竟是一招神通,叫‘空手执乾坤’,看似轻描淡写,却将凌厉无比的剑斩尽数化为毫无光华的一柄剑意夹于两指间。
“我劝你不要妄动无明,区区人神境,岂放光华!”
姽婳徒手一抓,夺下墨刑剑,丝毫不以为意。
于此同时,她的左手一推掌,一道强劲的玄气闪电打出,狠狠的轰在了项剑的身上。
“哇啊……”项剑不可自制的吐了一口鲜血,精血之气被破,元神受损,神采瞬时萎靡了不少。
“这是你应得的惩罚,要怪就怪你自以为是,妄动无明!”
薛剑成了朦胧者,迷糊虫,陷入春和景明的曦光中,尽管旭阳初升,但在他的心中却似末日黄昏的来临。
余晖不长,蕴藏的黑夜是吞噬人心的无底洞,逝者已如昨日不再重现,尽管未从殇情中解脱出来,但在薛剑的心中还是接受了这份不想也不愿的残酷现实。
于悲哀伤心中沉溺而不能自拔是一回事,在否定现实并不承认逝者已去又是另一回事。
薛剑是第一种人,所以用第二种人的方法去试水,显然是错误的切入点。
妺喜出现了,怀孕的她大着肚子被韵儿搀扶着,一步步走向薛剑,她的含情脉脉,她的深情眉目,对他来说都是致命的摧残、打击、折磨……
“公子……喜……喜儿终于见到你了……突遭罹难,喜儿还以为今生再也无缘相见,公子,你还好吗?”
“薛公子,娘娘为了你吃尽了苦头,尝遍了人间的酸甜苦辣,现在你们的爱情终于有了结晶,她需要你的守护,守护孩子,守护只属于你们的那份天长地久之心,你可不能辜负了娘娘,不然我可不饶你!”韵儿也侧旁戏谑着。
“我的喜儿已经死了,腹中胎儿不在,韵儿不在,父老不在,她们都已不在……你以为用变化之术就可以乱我心神,扰我心智?我的情意或绵绵不绝,但我不是痴心的傻子!仅凭一副臭皮囊能模仿得了喜儿、韵儿,可她们的爱善情意,她们的关怀贴切你模仿得了吗?模仿不了!”
薛剑或许有气无力,或许过度哀伤,但生命中的唯一,谁也无法替代。
有一种东西叫至爱无上,与此同时的执念叫行者无疆,与时间空间无关,与生死形体无关,唯一‘爱’字而已,能让天地永存,人心永恒。
“我心永恒,不为天地,唯存一念,一个‘情’字,可破万法,一剑在手,便能开天!”
“你的刻意或许让我无所适从,或许让我痛苦万分,但事实就是现实,从不欺人,从不欺天,更不欺心!”
“妄动无明,你在欺你自己,也在骗从天心,明月不曾奈何人,奈何人心寄相思……”
“都说三剑侠中唯薛剑公子多情,想不到却是世人看走了眼,你才是痴心绝对,狠下心肠之人。你的情在于狠,在于无知无畏,无生无死,超越一切……”
韵儿消失了,烟消云散,只是一场梦,一幻影。
妺喜也变了样,化成了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娉婷仙子目视薛剑,满眼轻蔑,男女一旦为情所困,将成白痴,这薛剑虽低贱自堕,却还有那份自知之明,尤为可贵。
但那又如何,还不是自甘堕落者,仅此而已……
注定不了高高在上,就只能低低的庸碌无为,修道仙人即是如此,无一例外!